通政使一陣尷尬。


    弘治皇帝便道:“取這快報來。”


    通政使哪裏敢怠慢,有小宦官取了快報,送到了弘治皇帝手裏。


    弘治皇帝迫不及待的將快報打開,口裏喃喃念道:“兒臣朱厚照稟奏:兒臣率隊前往……小五台山,至小五台山,此地……已是一片狼藉……”


    弘治皇帝瞳孔收縮了一下:“橫屍數百…………”


    他心裏一抽,麵上,帶著寒霜,滿是冷冽。


    “代王竟使其代王衛,偷襲正德衛,雙方兵馬,於六月十九鏖戰,代王衛潰敗,全軍皆沒。”


    弘治皇帝以為自己看錯了。


    他猛地張大了眼睛。


    到底是誰全軍皆沒來著。


    劉健等人,都在豎著耳朵聽。


    他們心思複雜,似乎在等待著,最糟糕的消息。


    可接下來……弘治皇帝語速加快:“代王衛四百九十六人,俱誅。叛將陳彥授首!”


    “唿……”


    弘治皇帝不可思議的看著劉健等人。


    似乎覺得朱厚照的奏報,不太靠譜。


    劉健等人也是瞠目結舌。


    君臣們大眼瞪小眼。


    “朱載墨諸人,俱都無恙,今已率軍,急襲大同,欲擒代王府,正德衛區區新卒,朱載墨等人,也盡為孩童,有此大功,兒臣看來,皆仰賴列祖列德之德,兒臣幸甚、喜甚。今朱載墨人等,急襲大同,兒臣豈敢坐視,自當往大同,勸導其早日迴京……”


    陳彥……死了。


    代王衛……全軍覆沒。


    朱載墨等人,往大同去了。


    而朱厚照當然理直氣壯,去大同找兒子,這……很合理吧。


    奉天殿裏,仿佛每一個人,都窒息了一般。


    猛地,弘治皇帝抬眸:“正德衛……正德衛……這正德衛,何時所建?”


    “陛下。”謝遷不禁道:“正德衛,成立了兩個月又十三日。”


    “載墨他們操練的?”


    “是。”謝遷道:“陛下敕命方繼藩為指揮,不過齊國公似乎有磨礪皇孫等人的意思,令他們進行操練,不過想來,大方向上,是齊國公在掌舵吧。”


    弘治皇帝眼眸一張,眼裏掠過了一絲精光:“難怪了,這就難怪了,朕命繼藩建正德衛,他卻讓一群孩子來練兵,這個家夥,總能化腐朽為神奇啊。這正德衛,能有此成效,想來,都是方繼藩在背後,嘔心瀝血的結果。可是,他卻退居幕後,這是希望借此……來磨礪載墨和正卿人等,方繼藩……真是個忠厚的人,他的心裏,隻有咱們大明的江山社稷。”


    “偏偏,太子這個逆子,惹出了事端,天幸祖宗保佑,自然……這正德衛能如此,自也和方繼藩離不開關係。”


    說到這裏,弘治皇帝禁不住眉飛色舞:“更和朱載墨等人的勤學和聰慧分不開關係。陳彥……陳彥此人……竟是死了,是誰殺的?”


    “奏疏裏沒說。”劉健咳嗽,他一下子,心寬了,皇孫隻要還活著,就好……


    還有那些少年,折損了哪一個,都令人心憂啊。


    現在看來,似乎……結局還算不錯。


    弘治皇帝眯著眼:“朕聽廠衛的奏報,坊間,有不少人,都在渲染這陳彥的厲害。”


    “老臣也略有耳聞。”劉健道:“不少人,都說陳彥乃是大同名將,這一次,隻怕皇孫兇多吉少。”


    “這份奏疏,立即抄錄邸報,要天下人看看吧。”弘治皇帝道:“亂臣賊子,就是這般的下場……”


    弘治皇帝一下子,心花怒放。


    可同時,又有幾分憂愁:“他們……又去大同了?真不是省油的燈啊。怎麽個個就這麽折騰呢?”


    弘治皇帝愁眉不展:“朕要立即擺駕大同。”


    “陛下。”劉健下意識的道:“去大同?陛下不久之前,方才去了通州、保定府,現在……”


    弘治皇帝既喜既憂,喜的自然是,皇孫小小年紀,竟是如此出眾,方繼藩這家夥,教導有方。


    可憂的卻是……


    弘治皇帝齜牙咧嘴道:“這群家夥,遭遇到了敵情,不到山中避戰,卻是與賊死戰,擊潰了叛軍,不立即迴朝,卻是前去大同,他們還是一群孩子,朕若是再不去大同,朕隻怕在京師裏,永遠等不迴自己的兒孫,說不準,他們都已殺去烏斯藏了!”


    “……”


    其實得了這封快報,所有人心裏鬆了口氣。


    同時,也詫異於皇孫等人本事。


    難道……方繼藩教授的弟子,就是這般的厲害?哪怕隻是一群孩子……


    會不會有誇大的嫌疑呢?


    可陛下這一番話,卻讓三個內閣大學士無語。


    他們頗想告訴陛下,這烏斯藏,距離大同遠著呢,十萬八千裏!


    可細細一琢磨,卻恐怖的發現,陛下這不是危言聳聽啊。現在大家都如驚弓之鳥,是真的嚇怕了。


    劉健沉眉:“陛下所言不錯,老臣以為,理應當機立斷,如若不然,國本動搖。”


    弘治皇帝定了定神:“不錯。”


    他心裏依舊還是忐忑不安,又拿著奏疏連看了兩遍,朱厚照的奏報,總讓他覺得……有些不太靠譜。


    “那麽……傳旨!”


    …………


    邸報火速的傳抄了出來。


    可看到邸報的人,卻為之瞠目結舌,不少人第一個念頭,就是不信。


    這……怎麽可能?


    可很快,畢竟巡視大同的消息便又傳出來,卻又讓人不由的狐疑起來。


    莫非皇孫……


    …………


    代王府……


    朱俊杖年過四旬。


    他穿著蟒袍,在王府的廳堂裏,背著手,來迴的等待著消息。


    他皺眉,心裏難免……對於當初下毒的事有些後悔。


    太過急躁了,結果……自己卻成了出頭鳥。


    若不是因為下毒,自己何至於,一步步的冒險,到如今這個地步。


    他既是長籲短歎,心裏,又不禁燃起了一絲的希望。


    無論如何,陳彥一定會幫助自己,解決掉眼下這個麻煩的。


    雖然……已經暴露,東窗事發,可隻要手裏還拿捏著皇孫,就可保安全無虞,一輩子富貴。


    “王爺。”


    有人匆匆進來。


    朱俊杖看著眼前的書生,這是自己的幕友:“怎麽,陳指揮那裏有了消息?”


    書生搖頭:“還沒有,請殿下放心,不過是一群小娃娃而已,陳指揮定當手到擒來。”


    朱俊杖麵上忽明忽暗,想歸這樣想,可是……


    “京師裏,有什麽消息?”


    “京裏有飛鴿傳書送來,說是陛下已迴了京……京師沸騰,流言不止。”


    朱俊杖鬆了口氣,卻突然笑了:“本王與陛下,都是太祖高皇帝的子孫,當初,他們燕王一係能坐天下,他們自詡這是天命,哼,這世上,哪裏來的天命,不過是欺騙無知百姓的手段罷了。他們能坐的江山,別人也可以,這隻是他們幸運罷了,算的了什麽?皇帝隻有一個太子,太子也隻有一子,現在他們人丁單薄,可本王,卻有二十九個兒子,可見,假使真有天命,這天命在我,非彼也。”


    說到他的兒子,朱俊杖便眉飛色舞。


    能生兒子是很了不起的事,足夠他吹噓一輩子。


    朱俊杖又道:“這樣一想,本王應當放心,以陳彥的本事……”


    他說到此處……


    突然……


    轟隆……


    地動山搖。


    整個王府,門窗皆顫。


    朱俊杖臉色一變。


    那個書生打扮的幕友,已是色變,立即趴在地上,抱頭。


    “什……出了什麽……事……”


    …………


    代王府外。


    方正卿敲打著徐鵬舉的頭:“狗東西,狗東西,讓你亂炸,讓你亂炸。”


    數百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火速至大同,而後,趁著所有人沒有防備,直襲代王府。


    代王府為了營造出安份的舉動,外鬆內緊,王府內,固然是劍拔弩張,可在這王府外頭,卻沒有布置多少護衛。


    朱載墨直接取出了自己的大印,送去了大同鎮守那裏,警告他們加強大同的防備,代王已反。


    一方麵,直接除掉了代王府外頭的護衛。


    還不待一幹人,預備攻擊王府。


    徐鵬舉已抱著他的炸藥包,到了王府的牆根之下,點燃了引線。


    而後……地動山搖……


    這家夥太快了,不但王府內的人沒有防備,便是王府外頭的正德衛,也絲毫沒有防備。


    方正卿覺得自己的耳朵失聰,老半天,一丁點聲音都聽不見。


    等他反應過來,一群少年便衝上去,對著徐鵬舉就是狠揍。


    徐鵬舉沒吭聲。


    他總是這般灑脫,世人對他的誤解,也也總是一笑置之。


    那代王府的圍牆,生生的坍塌,炸開了一個口子。


    到了此時……一切的準備都已變得沒有意義。


    朱載墨當機立斷:“入王府,都隨我來!”


    一聲令下。


    浩浩蕩蕩的正德衛火速順著缺口進入王府。


    方正卿忙不迭的跟了上去,放聲大吼道:“代王已反,我等奉詔討賊,誰敢負隅頑抗的,誅殺三族,此事與爾等無關,放下武器,跑了吧,隻拿賊首,其餘不論!”


    王府的護衛們,聽到代王已反的話,個個膽戰心驚。


    又見一群人明火執仗的衝進來。


    誰不知此時大勢已去。


    於是乎,隻轉眼之間,便有無數人丟盔棄甲,跑了個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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