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敬要哭了。


    這怪的了自個兒嗎?


    他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如何迴答是好。


    似乎說什麽都是錯的。


    他自然知道,陛下顯然動怒了,可偏偏,方繼藩是他的女婿,方繼藩收禮,不還是皇家蒙羞?可要處置方繼藩……又說不過去。


    於是乎,這股氣,便發在了自己的頭上。


    蕭敬隻好道:“奴婢萬死。”


    弘治皇帝道:“方繼藩這家夥,近來,可製定了什麽平倭寇的方略?”


    “沒……沒有……不不不,奴婢不知道。”


    弘治皇帝道:“到底是沒有還是不知道?”


    “沒有!”蕭敬老老實實的道:“這兩日,方繼藩都很清閑,他對人說,一個月之內,便可永絕倭寇之患。”


    弘治皇帝:“……”


    “他好大的口氣啊。”弘治皇帝無奈的搖搖頭:“朕倒想知道,他憑什麽如此大膽。還有,朕聽到了一些風聲,說是……皇孫……近來在騎馬,不亦樂乎?”


    “這……”


    “說!”


    “迴稟陛下,皇孫是在學騎馬。”


    弘治皇帝眉不禁跳了跳,皇孫已經八九歲了。


    看著他漸漸長大,弘治皇帝心裏暖嗬嗬的。


    可保育院的教育,實在有點兒‘殘忍’,他還是個孩子啊,小小年紀,就去騎馬,若是摔傷了怎麽辦?


    蕭敬則小心翼翼的看著弘治皇帝,不發一言。


    弘治皇帝突然道:“朕明日無事,想去西山一趟!”


    蕭敬道:“西山?”


    “去看看皇孫吧,不見一見,朕心裏難安,此事,不必事先知會方繼藩,免得這個家夥……”


    後頭的話,弘治皇帝沒有繼續說下去,算是給了方繼藩一點麵子。


    蕭敬忙道:“遵旨。”


    弘治皇帝歎了口氣,東南的倭患,看來……還是朕親自來解決了,可如何解決呢,他凝視著奏疏,愣神。


    …………


    鴻臚寺裏,一個奇怪的倭人被押了來,鴻臚寺少卿親自驗明了其身份,在確認對方乃倭國幕府管領的家臣之後,倒是沒有為難,安排此人前去和大內義言見麵。


    大內義言的手段是湊效的。


    一方麵,他大肆的宣揚自己和方繼藩非同一般的關係,而今,已是人盡皆知。


    同時,他自是要大力鼓動倭國和倭寇之間的區別。


    甚至囊括了,四處走動,送禮,請一些朝中的大臣,為其辯護。


    不得不說,效果還不錯。


    至少之後朝中似乎沒有了反應。


    而奉旨掃平倭寇的方繼藩,似乎也沒有因此而將倭寇和倭國再做什麽聯結。


    大內義言自覺地自己度過了一個可怕的危機,此時,天色已晚了,在自己的書房裏,他取了紙筆,提筆修書,將這裏發生的事,原原本本的向自己的族兄大內義興報告,雖然危機暫時解除,可倭寇之事,又一次的引發了明廷的警覺,因此,往後周防城的海貿,必須要小心謹慎。


    想起了周防城,大內義言心裏一暖。


    北京城是個好地方,可周防城乃是大內氏的起源地,是自己的故鄉,那兒與朝鮮國隔海相望,乃倭國對外貿易的重鎮,大內氏,就是依靠周防,方才成為了六國守護,幕府管領。


    那兒,是個好地方啊,濱海而建,數不盡的朝鮮國和倭國商船往來,還有明國的走私船,亦是隔三差五的出現。


    明國的瓷器、絲綢、茶葉,朝鮮國的濟州馬、人參、皮貨……甚至還有遙遠的西洋,運來的奇貨。


    大內義言記得自己自小,就喜歡站在寺廟的高樓上,眺望著那濱海。


    現在,在自己的建議之下,族兄已經開始仿大明新政,也在周防一帶,開始建房子……


    還有……周防已經建起了新學的學堂,自己翻譯了大量新學的書籍,送了去。


    有朝一日,周防城,一定會成為倭國第一大城,它所聚集的財富,亦會使其生輝……


    大內義言微笑。


    他繼續修書,上頭叮囑自己的族兄,暫時不可和走私的船隻有密切的接觸。


    所謂明國的走私船,其本質,就是倭寇。


    他們在東南沿岸大肆劫掠,搶掠明國的財富、女人,而後無數的倭寇頭目們,則在周防置產,這些在大明見不得光的人,在倭國,多是富甲一方的巨賈,他們既是幕府高官們的座上賓,也是大名、守護們的朋友,可到了大明,他們卻又是兇殘的巨寇,成為了汪洋上的屠夫。


    一封書修畢,外頭卻有隨扈匆匆而來……


    而後……那倭人平井弘毅便匆匆進來,一見到大內義言,平井弘毅頓時熱淚盈眶:“閣下。”


    大內義言大吃一驚,固然他鄉遇故知,是一件極高興的事,可是……他立即察覺到了不尋常:“你如何來了?”


    “閣下,我奉管領之命,特來此報告十萬火急之事。倭國……遇襲!”


    大內義言懵了:“敵人是誰?”


    “明人。”


    大內義言眼中變幻不定,他完全不敢相信,大明這裏,並沒有任何消息表明,有明人前去襲擊倭國。


    他淡定下來:“想來……一定是一些盜賊吧,無傷大雅。”


    “不。”平井弘毅哇哇大哭:“他們襲擊了數十處區域,還襲擊了周防……”


    “什麽……”大內義言震驚了:“結果如何?”


    “所過之處,燒殺劫掠,無人可擋。他們有火器,有火炮,個個悍不畏死,有上千人以上的規模,來無影去無蹤,每一次都是突然來襲,破城之後,便進行劫掠,而後放火,將一切付之一炬,之後……便登上艦船,再無蹤影,我們的船隊,曾和他們遭遇,可他們的艦船,犀利無比,水戰更是天下無雙,我們的船隊……覆滅了……周防城,已被洗劫一空,被移為了平地,還有您……您的妻兒……他們不幸……不幸罹難!”


    大內義言後退兩步,臉色蒼白,他發出了嚎叫,披頭散發的摔打著書架上的書冊。


    “他們到底是什麽人,到底是什麽人……”


    “就是明人,是明人的船隊,國中上下,已是人心惶惶,劫掠去的金銀,不計其數,因此而遇害的人,更是數之不盡,他們兇殘無比,甚至一度,進擊至京都附近,可怖的是,他們戰鬥力驚人,現在周防已付之一炬,主公受到重創,想要召集六國之兵,尋覓這些賊寇決戰,卻隻能望洋興歎,尤其是周防,那裏……那裏……”


    平井弘毅淚水濕了衣襟。


    你可是整個倭國海貿的窗口啊,無數的巨賈在那裏置產,藏匿了不知多少的金銀珠寶,還有大內氏的財富,也被洗劫一空,更可怕的是,這些混賬,他們搶也就搶了,搶完了還喜歡放火。


    大內義言隻覺得自己要昏厥過去。


    故鄉沒了,大內氏重創,所有財富,統統不翼而飛。自己的妻兒……自己的妻兒……


    他禁不住噴出一口血來:“混蛋,混蛋,無恥的混蛋!”


    “主公希望,您以國使的身份,立即向明國交涉,大明與我國,曆來和睦,為何突然劍拔弩張,拔刀相向……”


    大內義言一臉憤怒,他怒不可遏的道:“我知道了,我已經知道了!”大內義言雙目赤紅:“現在……這些艦隊,在哪裏?”


    “不知道。”平井弘毅苦笑:“誰都不知道,下一刻,他們會襲擊哪裏!國中的海岸線,延綿千裏,這千裏之內,任何地方,都可能是他們襲擊的目標……”


    大內義言臉色蒼白,一屁股跌坐在地,整個人顯得狼狽無比。


    千裏的海岸,水師若是不如人,那麽整個汪洋,就被這些明人所控製,艦船的速度,極快,他們可以帶著人和糧食還有武器,幾天時間之內,出現在任何一個地方,可這上千裏的海岸線,哪怕是讓所有倭人都征募起來防守,也是防不勝防啊。


    “我……我去告狀,一定要嚴正交涉。不……不對,我去找那方繼藩,說不定,這就是那方繼藩搗的鬼。”


    可是……夜已深了。


    大內義言焦慮了足足一夜。


    次日一早,天蒙蒙亮,便立即出發,他一宿未睡,整個人幾乎已經瘋了,一臉憔悴和痛苦交織的樣子……可肩上承擔的使命,卻使他必須收起這些無用的情緒。


    …………


    天子擺駕出宮,至西山,方繼藩被人匆匆叫醒,公主殿下早起來了,方繼藩抱著被子,睡的正香,聽到外頭大唿小叫的聲音,方繼藩昏昏沉沉的起來,外頭道:“少爺,少爺,陛下來了……陛下來了。”


    方繼藩隻迷迷糊糊的張了眼,道:“滾!”


    這一次和以往不同,以往說一聲滾,世界立即清淨,可這一次,卻是幾個如狼似虎的人衝進來。


    方繼藩驚住了,嚇了瞌睡蟲一下子無影無蹤,忙是抱著被子,捂著自己敏感部位,正待大唿。


    冒死衝進來的是王金元,因為他清楚,不趕緊將少爺叫醒,依著少爺的脾氣,定會說自己辦事不利,弄死自己。現在衝進來,結局可能會好很多:“少爺,陛下駕到,先頭的人已經到了,禦駕片刻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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