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朱大壽雖是分析的頭頭是道,隻需一看,便知此人非凡。


    足球到了現在,畢竟還隻是平民的愛好。


    哪怕是有達官貴人有了那麽點兒的興趣,可礙於自己的身份,總還不至於湊這球評的熱鬧。


    而此人,顯然可能是個飽讀詩書之人,極善於總結歸納,將個個球員拎出來一通評論,有鼻子有眼的,哪怕是不認同他評論的人,單憑他這有理有據的分析,也不禁為之欣賞。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對於下一場即將到來的決賽的分析。


    經過幾輪的預賽之後,眼看著年關將至,所以新的一場總決賽即將開始。


    這一次,幾乎沒有意外。


    至少在預賽時,定興縣的采礦隊迅速的擊潰了對手。


    畢竟得了一屆的冠軍之後,名聲出來了,也有了不少的讚助。


    要銀子有銀子,要人……定興縣的球員裏,不知多少人希望加入采礦隊。


    這球隊的規模,已擴充到了三十多人,替補就有十幾人。


    隊長葉秋,更是風頭一時無兩。


    因而這一次,采礦隊比之從前,更加的強大。


    而在西山這裏,狗裁判該死隊雖是惜敗於采礦之下,隊伍也有所擴充,畢竟他們是西山翹楚。


    因而,在經過幾輪預賽之後,最終對決的,又是這兩個曾經的老對手。


    絕大多數人看到了采礦隊的陣容,頓時震驚了。


    這簡直就是夢之隊啊。


    幾乎所有的精兵強將,都被其收入門下,因而人們對於采礦隊的期待最高。


    哪怕是在西山,葉秋隊長也成了許多人傾慕的對象。


    可這個朱大壽,竟是直接了當的指出,此次采礦隊必敗。


    他大致分析出了原因,采礦隊原本最大的優勢,在於其整個球隊配合極佳,可因為招募了更多精英球員的加入,雖然總體而言,實力增強了,可其配合能力卻是未知之數。


    而對於死裁判該死隊,卻是接受了上一次惜敗的教訓,勢必會調整戰術。


    接著,他開始分析雙方上場的每一個球員,指出他們的弱點,最終他認為,采礦隊最大的弱點,恰恰是其隊長葉秋,葉秋擅長於進攻,而進攻對於團隊的配合最是關鍵,一旦死裁判該死隊嚴防死守,削弱了葉秋的銳氣,那麽采礦隊的失敗,也就可見了。


    許多人看了這評論,忍不住叫罵,采礦隊怎麽會輸,這個朱大壽是誰啊,怎麽像和朱壽一夥的,這擺明著,就是吹捧啊。


    上一次,死裁判該死隊,輸的還不夠慘嗎?


    又想騙我們的錢去買死裁判隊贏?


    許多憤怒的球迷,甚至咒罵《球經》,以此抗議。


    …………


    弘治皇帝顯得饒有興趣,他依舊還是一早起來,見過了內閣大學士,好不容易逮著了一些空閑,讓蕭敬斟茶上來,一麵抱著茶盞,一麵讓人將廠衛的奏報送來。


    他現在,顯然對於民間的反應,很是熱心。


    前幾日,自己可是足足的熬了一宿呢。


    弘治皇帝麵帶微笑,低頭看著,這裏頭所奏報的內容,無所不包,例如東市和西市的物價,現在到了幾何,例如最近京裏發生了什麽事……


    弘治皇帝暫時沒有心情關注物價,也沒有興趣去看各個衙署發生了什麽。


    而是一路朝後翻閱。


    等到了一個地方,他停了下來。


    “京中《球經》出新刊,百姓叫罵不絕,更有人至書鋪要求退刊,引發爭執,前因後果,似與《球經》中一篇與帝同姓者評論有關…”


    弘治皇帝看著,臉都綠了。


    他眼裏忽明忽暗,神色凝重。


    後頭,還有關於某些百姓痛罵的內容。


    顯然,廠衛的奏報,還是有一些修飾的,盡力不會用什麽不雅的言辭,讓其出現在陛下的案頭上,可見這些痛斥,顯然可能比現實中溫柔的多。


    可哪怕是如此,上頭的字眼,卻依然尖銳。


    弘治皇帝鐵青著臉,手微微在顫抖。


    蕭敬察覺出了異樣。


    咋了?


    陛下對於奏報,還不滿意?


    他知道陛下關注球賽,所以對於球賽的內容,也格外關注,早就吩咐了下頭,關於球的事,都要打探的詳盡一些。


    可陛下這一副眼裏要殺人的樣子,卻讓他心裏咯噔了一下。


    陛下……不會對奏報……不滿意吧。


    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蕭敬也不知咋了,最近總是被陛下嗬斥。


    所以他顯得格外的小心翼翼:“陛下……兵部尚書馬文升,馬上就要覲見了。”


    哐當……


    那茶盞頓時摔下來。


    直接摔了個粉碎。


    蕭敬嚇的臉都白了,忙不迭的拜倒。


    這地上可滿是茶盞摔碎之後的碎瓷,蕭敬的雙膝一跪,便有碎瓷紮在他的皮肉裏,殷紅的血順著他的褲腿泊泊而出。


    “陛下……奴婢萬死啊,奴婢……真真該死。”他二話不說,揚起手就是給自己幾個耳光。


    啪啪啪,下手極重,蕭敬的臉上頓時多了幾道鮮紅的掌印。


    弘治皇帝瞥了他一眼……


    忍不住道:“無事,朕……隻是不喜這茶而已,你怎麽了?”


    “……”蕭敬的臉被自己打成了豬頭,雙膝也紮破了,狼狽不堪,卻看著陛下,懵了。


    這些日子,看來是過於緊張,竟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蕭敬尷尬的擦了一把汗,忙道:“奴婢,這就去換,這就去換。”


    弘治皇帝的臉色,漸漸的緩和下來。


    他顯然沒有料到,一個球經的評論,竟會引起如此的軒然大波。


    弘治皇帝第一次直接感受到了民意的力量。


    以往所謂的輿情和民意,都是二道販子,轉過了不知多少道手,什麽海晏河清,什麽天下大治,哪怕是有一些不好的民意,經過了無數道的潤色和修飾之後,卻也已麵目全非。


    唯獨是朱大壽……當失去了天子的光環時,弘治皇帝不禁有些無言……這些人,罵人真狠哪。


    他假裝是漫不經心的樣子。


    隻背著手,道:“將地上的碎片,收拾幹淨吧,蕭伴伴,你也去包紮一下,瞧你這個樣子……”


    “是,是……”


    蕭敬想哭。


    他覺得自己和陛下的距離,竟有些遠了。


    這是一個不妙的信號。


    從前自己是陛下肚子裏的蛔蟲,陛下一挑眉,他就知道陛下在想什麽。


    可現在……


    弘治皇帝突然道:“對了,總決賽那一日……早一個時辰起來,朕要處理好手頭的奏疏。”


    “是……”


    終究是咽不下這口氣啊。


    朕這評論,花費了多少的心力,裏頭的點評,哪一個不是反複的推敲。


    你們不是罵朕嗎?


    好啊,那就來看看。


    弘治皇帝的心裏竟有些急切起來。


    蕭敬預備要走時,弘治皇帝突然又叫住他:“蕭伴伴。”


    “奴婢在。”


    弘治皇帝冷冷道:“從內帑裏拿一筆銀子,五萬兩吧,買西山隊勝!”


    “啊……”


    蕭敬錯愕的看著弘治皇帝。


    …………


    總決賽是最吸引人眼球的。


    滿京城,都在熱議著這一場決賽。


    也正因為如此,足彩的賠率不斷的浮動,不過這一場決賽,懸念卻不高,許多人都認為,此戰定是采石隊必勝。因而,這狗裁判隊該死的賠率,曾一度漲到了一賠五。


    不過慢慢的,開始有下跌的趨勢,畢竟賠率高,不少人看好。


    到了後來,卻不知是誰在背後操縱,一下子,賠率暴跌,想來是有大莊家突然進場,竟是生生砸盤,將賠率砸到了一賠二方才堪堪的穩住。


    幾日之後,比賽的日子……到了。


    …………


    方繼藩手裏捏著《球經》,竟是哭笑不得,他是今日才正式看了一眼球經的。


    畢竟,方繼藩並不關心誰輸誰贏,反正無論誰贏,方繼藩都在最大的贏家。


    《球經》的銷量火爆不說,足彩的抽成也是豐厚。


    當然,這不是銀子的事,如果有必要,方繼藩隨時可以將這些所得獻給朝廷,他就是這樣的人,置身於名利場,卻一身傲骨,視名利如浮雲,心裏有的,隻有家國天下,有的……是萬民的福祉……


    踐行良知二字的準則,是方繼藩被人尊稱為大宗師的主要原因。


    ……


    西山早已建立起了巨大的球場。


    中間是球場,四周則是階梯狀的看台,直接用磚石,再鋪上混凝土建成。


    且這足球的盛行,讓西山的望遠鏡,銷量連日暴漲,進場的人們,人手一個望遠鏡,除此之外,還有無數人打出了各色的布條。


    浩瀚的人潮之中……


    在一個看台上,則是一個書生舉著望遠鏡,他的手裏有一個看板,看板上,他需雖是用炭筆,記錄下比賽的經過。


    這是即時的消息,要保證記錄下之後,以最快的速度傳播出去。


    也就是說,在這場比賽的每一刻所發生的事,都會用各種手段送至每一個角落。


    …………


    再次感謝本書第一土豪同學(書友160219180242876)今天打賞的十五萬起點幣。支持是動力,一直有大家支持,艱辛的碼字道路上也是充滿光明,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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