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不仕這樣的人,爆發出了可怕的戰鬥力。


    他們一擁而上,圍著這劉寬,就是拳打腳踢。


    整個奉天殿,頓時混亂。


    “……”大家都還在發懵。


    這是咋迴事啊……


    本來還想跟著劉寬湊熱鬧的人,一切的念頭,瞬間成空。


    上車的人和沒上車的人是不同的。


    沒有上車的人,看著那方繼藩在大明宮掛起來的西山建業招牌,他們至多,也就吐幾口口水,發發牢騷。


    可上了車的人不同。西山建業若是敢將房子低了賣,他們就敢將西山建業砸了。倘若是有人想讓陛下遷迴紫禁城,造成新城變成廢墟,這……就是天大的仇了,打死你都算輕的。


    弘治皇帝看的目瞪口呆,老半天反應不過過來。


    他是個斯文人,至多也就打過兒子,可似這般不堪的場麵,他是見所未見,竟是臉色煞白了,嚇著了。


    這殿中毆鬥的事,大明也不是沒有發生過,土木堡之變之後,代宗皇帝臨朝,憤怒的大臣們,直接對當時認為負有責任的王振黨羽們動手,生生將人打死。


    嚇的那時還隻是監國代宗皇帝,大氣不敢出,尿了。


    可如今,這一幕卻是重演了。


    劉寬被打的嗷嗷大叫,這拳頭如雨點一般落下,立即大叫:“為何打我,為何打我!”


    到現在,許多人還不明白怎麽迴事呢。


    方繼藩一見,虎軀一震。


    當初讀史,也曾看過這一幕場景,謹身殿裏打人的,或埋伏在宮門口,等仇人來了,一湧而出,高唿一聲‘國朝百二十年,仗義死節、就在今日’的。


    這些讀書人出身的官員,戰鬥力還是很強的。


    作為一個包工頭,方繼藩不喜歡喊打喊殺,死了一個人,就少了一茬韭菜啊,他熱愛和平,熱愛這個世界,熱愛每一個可能將來要買宅子的人。


    體內流淌著的正義感,以及那對於生命熱愛,使方繼藩無法像其他臭不要臉的人一般,作壁上觀。


    “別激動!”方繼藩一聲大吼,衝了上去,拚命的撥開人群:“有什麽話,好好說,怎可動手,不要打,不要打啦!”


    他撥開一個又一個人群,有時,甚至會有拳腳沒收住,落在方繼藩身上。


    有點疼。


    這些家夥,也不全然是花拳繡腿啊。


    可方繼藩無怨無悔,他得救人!


    “不要打,不要打!”方繼藩一把抱住一人,這人瘋了一般,不斷掙紮,方繼藩居然發現,自己竟是把持不住。


    一下子,其他人才反應了過來。


    得救人啊。


    不然真要打死。


    這方都尉,倒是提醒了大家。


    還以為這家夥會冷眼旁觀亦或者是落井下石呢,這小子挺有正義感嘛。


    眾人忙是一擁而上,不斷的撥開人群。


    方繼藩抱著的一個老翰林,這老翰林竟有力拔山兮氣蓋世的氣魄,一把將方繼藩甩開,方繼藩噗通一下,一屁股坐地。


    疼……很疼。


    可方繼藩蹣跚著起來,大叫道:“趕緊啊,救人哪,要打死了。大家不要衝動了,同朝為官,哪怕各為其主,何至如此,都收收手吧,先冷靜下來,好好說話,打人是不對的!”


    說著,方繼藩已一把抱住了滿麵猙獰,眼裏血紅的王不仕。


    王不仕像瘋狗一般,他的烏紗帽,早就不知丟去了哪裏,大袖子也被人扯破了,狼狽不堪的樣子,可似乎到現在,還沒有恢複冷靜,撲哧撲哧的喘著粗氣,他齜牙,不斷的喘氣。


    方繼藩將他扯住:“王侍讀,王侍讀,咱們有話好好說,為何要打人呢,大家都是體麵人哪。”


    王不仕卻理不理方繼藩。


    不過好在,有人了方繼藩的提醒,眾臣才將人分開。


    那可憐的劉寬,鼻青臉腫,撲街一般,手撐著地,大口大口的在嘔血。


    一灘灘血在他的身下,渾身上下,沒一處好的。


    劉寬哭了。


    本以為自己仗義執言,麵對的是黑惡勢力,大不了得罪了方繼藩,甚至可能遭到太子殿下的厭惡。


    可是他不怕,他自認自己是個有良心的人,這是在做對的事,他要仗義執言,他要……


    可最令他心疼的,卻是……卻是……對自己動拳腳,恨不得殺了自己的,竟是自己的同僚,和自己一樣,都是大明的清流,是這些禦史,是這些翰林……


    他滔滔大哭:“為何要打……”噗……一口血,又噴出來。


    他捶著自己心口,心疼的無法唿吸:“為何要打我啊,為何……我做錯了什麽。我做錯了什麽?”


    噗……


    又是一口血。


    外頭的宦官嚇呆了。這就是落地玻璃的壞處,這簾子卷開,以至於外頭的宦官和禁衛,能親眼看到這可怕的一幕,一個個人,汗毛豎起。


    此時,蕭敬才醒悟過來:“快,快,將劉禦史緊急送醫,緊急送醫!”


    一群宦官才麻溜的衝進來,抬起劉寬,劉寬還不甘心,眼角流水泊泊:“為什麽呀……噗……”


    劉寬被抬走了,走的不是很安詳。


    而這奉天殿裏,卻是出奇的沉默。


    隻有王不仕這些人,還沒有散去的戾氣,他們氣喘如牛,眼裏還布滿了血絲。


    劉健在ri了狗之後,忍不住苦笑,要站出來,想說點什麽。


    可這時候,王不仕四顧左右,臉上還是殺氣騰騰,顧盼之間,隱有自雄之色,他厲聲道:“還有誰,還有……誰……”


    “……”


    沉默……


    連劉健都乖乖的住了嘴。


    碰到這種人,你真的……無話可說。


    其他大臣,個個瞠目結舌,什麽都脾氣都沒有了。


    王不仕大吼:“還有誰似這奸賊劉寬這般,不忠不孝,似他這般,狼心狗肺?”


    “……”


    方繼藩顯得有點尷尬。


    這台詞,明明該是我方繼藩的才是。


    畢竟,自己才是京師一霸。


    怎麽轉眼之間,自己成了老二了。


    王不仕所爆發出來的氣勢,連方繼藩心裏都在打鼓,臥槽,明天趕緊房價網上拉一拉,可千萬別惹王大爺不高興,不然到時,自己連死字都不知該怎麽寫。


    弘治皇帝已是嚇的臉色蒼白,竟是說不出話來。他一臉無語,猛地想到,方繼藩曾說過,陛下放心,這事兒…三五日之內,就會被狠狠壓下去。


    這事……竟還真壓下去了。


    問題在於,這個壓得過程,自己的心肝,有點無法承受。


    莫非……是方繼藩勾結了這王不仕這些人?


    弘治皇帝狐疑的看了蕭敬一眼。


    蕭敬這東廠廠公,本也是人見人怕的角色,可如今,也是臉色煞白,做了縮頭烏龜。


    他見弘治皇帝朝自己看來,蕭敬和弘治皇帝相伴日久,隻一個眼神,就領會了弘治皇帝的意圖,而後,蕭敬苦笑,朝弘治皇帝悄悄搖了搖頭。


    絕沒有,方繼藩肯定沒有和他們勾搭一下。


    這是完全可以用人頭作保的。


    蕭敬可不敢說顛倒黑白,方繼藩是什麽人,那可是王不仕不共戴天的仇人啊。


    那人間渣滓王不仕的名號,至今還廣為流傳,都是拜方繼藩所賜。


    王不仕永遠都不會原諒這個罪魁禍首。


    何況,參與的人一百個大臣,那也有七八十人,這麽多人,居然清流居多。


    其實這也好理解。清流相對而言比較窮,他們能咬著牙買個新宅,本就已是砸鍋賣鐵了。


    和那些高高在上,手握權柄的人不同,他們雖也利益相關,可還不至於因為虧了血本,直接原地爆炸。


    清流們,可一向和方繼藩不太對付的啊,你要說方繼藩和他們勾結。那還不如說我蕭敬沒有脫離低級趣味呢。


    “陛下……”王不仕拜倒。


    後頭,數十上百人紛紛拜倒。


    接著,一幹人開始嚎嚎大哭。


    “陛下啊,那劉寬,豬狗不如哪!”王不仕聲音中有疲憊,有嘶啞,有憤怒……


    “是啊,此人貌似忠良,實則大奸大惡!”有人附和。


    “這樣的人,真是惡心,看著他就吃不下飯!”有人呸了一口道。


    “世上竟有如此奸賊,居然要阻止陛下進孝,臣等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啊,陛下……”


    “百善孝為先,陛下為天下人立下了榜樣,臣等欣慰不已,誰料這該死的劉寬,嘩眾取寵,這不堪為人的狗東西,竟還敢大放厥詞,陛下萬萬不可受他誤導。紫禁城殘破不堪,年年都需修葺,所費錢糧,無以數計,陛下住在那裏,也是不勝其擾,太皇太後更是因此而體弱多病,而這劉寬,為了一己私欲,他說的是什麽話,這是臣子該說的話嗎?臣等看不下去了啊。”有人捶胸跌足,宛如心痛的無法唿吸。


    “我等為陛下鋤奸,若陛下認為臣等不該如此,臣等願受陛下處罰,懇請陛下治臣之罪。”


    “千錯萬錯,皆錯在身,請陛下治罪!”


    看著跪了一地的臣子……烏壓壓的人五體投地。


    弘治皇帝……張口欲言,可嘴唇嚅囁了一下,竟不知如何開口。


    其他的臣子,紛紛看著弘治皇帝,靜候弘治皇帝的裁決。


    可是……該怎麽裁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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