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選擇,如果有可能的話,張揚寧願沉睡個千八百年,寧願接受秩序審判,寧願不得好死,他都不願意到這裏來!


    如若老天爺再給他一次機會,他是斷然不會因為好奇而闖入那個地方,管他宇宙崩塌,管他虛幻現實,說不定早就隨波逐流,煙消雲散成為幸福的一抔黃土了。


    因為活的時間越長,了解的越多,反而越無奈,越無力!


    域內,域外,虛幻,現實,秩序,規則……地位秩序鏈。


    這個世界在他眼中如同一個有著數不盡的大小同心圓,當你自以為了解真相,自以為高高在上,自以為跳出圈外,自以為脫離被掌控的命運,卻發現,又陷入更高層次的圓圈。


    一次又一次的努力,一次又一次的跳出圈外,最終發現,不過是從一個陷阱跳入另一個陷阱。


    依次循環,永無止境,沒有盡頭。


    這就是人生。


    沒有人能夠改變。


    遙想當年他所付出的,所曆經的,如同虛幻,更如泡影,最終,一切成空。


    他五百年覺醒一次,已經四十九次,兩萬四千年來,人類曆經四次大破滅,這是第五次,每一次,輪迴塔都會隨之斷裂。


    他努力過,真的努力過,哪怕失敗無數次,他一直抱有僥幸心理,哪怕發現不可改變,他都不放棄的準備著,準備應對必將到來的大災變。


    他每一次覺醒,隻要沉澱,便會比上一次強大,這種強大不是正常的強大,而是一種畸形的強大。


    他曾經煉製一座座祭壇,裏麵蘊含無盡空間,用來應對大破滅,期望可以挽救人類,他更費勁盡力以人靈地氣為基,想要以此來替代著輪迴之地。


    期望,這裏毀滅之後,所有的粒子域光可以被吸收轉換,平衡空間,人類不再破滅。


    ……


    許多許多,張揚曾經鍥而不舍的做過許多,但是,每一次都是以失敗告終,後來,終於心灰意冷。


    這次提前三百年醒來,他看到了許多以前不曾見到的景象,這是破滅的預兆。


    就如現在,已經一半的輪迴塔柱斷裂,就如當今時代,時間與空間守護者被鎮壓,秩序紊亂,而有形秩序鏈混亂,成為別人膨脹野心以及達到目的的工具。


    而更讓他感到憤怒的是,他發現,這種破滅……竟然是人為推動的……而且,他將會承受其中的‘果’。


    所謂的‘果’,便是每一次人類大破滅,都會將其算在他的頭上,於是……秩序審判!


    這次也一樣,雖然他什麽都沒有做,可是,本該在天變之日滅絕的人類,卻一直殘喘至今,這些,都是由他而起。


    不論是那場黑色暴雨,還是光頭等人建立的一各個勢力參雜其中,一切的一切,最終都會算到他的頭上。


    想到種種可能……張揚本該憤怒,可是憤怒不起來,他隻能在無人的角落咧嘴苦笑。


    他是人,不是神,做不到無所不知,做不到天下無敵,更做不到無所不能,唯一知道的,了解的要比別人多上一些而已。


    看著視野中無數中間斷裂的輪迴塔,張揚久久無言。


    他不懼死亡,大破滅對於他來說,根本沒有絲毫影響,可是所經曆的一切卻是令他陷入了種種疑惑當中。


    抬起頭望著眼前不斷迸濺竄入虛無之中的一道道粒子域光,張揚陷入沉思,他感覺到這些粒子域光迸射方向,似乎被某種神秘力量所牽引。


    這樣的發現讓他百思不得其解,他做不到追光看本質,而且現在也沒有那個能力,他能到達這裏,已是冒著身體崩潰的極大危險。


    這也是張揚無法做到一刀切的緣故,他蘇醒已經一年,能夠恢複到如今的狀態已是相當快了。


    忽然,猛然驚醒,仰頭四望。


    嗡!


    仿佛整個世界都在輕微的顫動了一下,緊接著,很遠地方向,一道道通天的銀色光柱直通天地,將整個陰暗世界襯托的璀璨無比。


    不止如此,漂浮在塔柱之間的銀色顆粒全都在劇烈的震顫,像是被灌注了靈性一般,四處盤旋飛舞,甚至給人一種無頭蒼蠅四處亂撞的幻覺。


    嗯?


    張揚虛眯著的雙眸中烏光迸射,正欲觀望時,霎時,他的臉色不自禁一變。


    他的身軀頃刻間變得滾燙無比,緊接著,一道漆黑的光芒突然自胸間透發出來,而後如水一般快速將他籠罩,一條烏黑的龍影顯現盤旋,最後竟托著他緩緩升騰而起。


    張揚心中雖有疑惑,但實力到了他這般境界,已經很少有事情能夠讓他動容,縱然一直以來他都不是十分了解這條黑龍,故此,他並未有所動作,而是冷靜的注視著這一切。


    龍影透發出的烏光越來越盛,黑的讓人心悸,最後張揚宛如一輪深淵中的黑太陽一般懸在空中。


    突然,如同時空穿梭,他的身體徒然憑空消失,一道漆黑的烏光劃破了這銀色的世界。


    “嗷吼”


    一聲驚天動地的咆哮,周邊的塔柱劇烈的顫動起來,原本就暴躁不安的銀色顆粒變得更加沸騰,所有的顆粒如同受到驚嚇一般瘋狂穿梭。


    與此同時,在遙遠的深處,一聲同樣的吼嘯魔音迴應而來,這一聲宛若來自太古洪荒傳來的異嘯,所造成的後果難以想象。


    魔音還未終止時,盤旋在張揚身軀上的龍影距離的震顫,仿似無比興奮地唿應出了一聲通天徹地的吼嘯。


    “嗷吼”


    咻


    遙遠地盡頭,璀璨的銀色世界之中,一道烏光快速而來,如同一道撕裂宇宙的黑色裂縫,刹那而至。


    速度太快了,當張揚看到它時,原本隻是一個拳頭大的小黑點,他臉上的驚容還未來得及變化,這道黑影已然都了他的對麵。


    “這是……他娘的……”張揚張合著嘴不可思議的望著。


    這是一頭黑色的龐然大物,身軀長足有上百米,恍一看仿似一頭黑龍,但是細看之下卻有著明顯的區別。


    如黑色山嶺的龐大脊背上,生有一層寒光閃閃的巨大尖銳的倒刺,每根倒刺都長有五米,像是一杆杆鋒利的長矛一般衝天而起。


    它實在太過龐大了,渾身上下覆蓋滿了寒光閃閃的黑色鱗甲,每片鱗甲都有一米多長,半米多寬,如此望去,這個渾身上下烏光閃爍的黑色生物,顯得格外的猙獰。


    巨大的頭顱似牛似鹿,兩根蜿蜒的龍角長達七八米,閃爍著冷森森的烏黑光輝,口旁有黑色須髯,頷下有烏光龍珠,喉下有閃閃逆鱗。


    這實在是一個無比恐怖的大家夥。


    漆黑的巨眼,如磨盤那般大小,透發出如炬般的烏光,它定在了張揚對麵,怔怔地望著他,或許,望著的乃是盤旋在他身上的龍影。


    他太過龐大了,張揚懸浮在虛空中,還沒有它巨眼中的瞳孔大,突然,就在張揚怔怔望著的時候,這個大家夥的形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幻化變小。


    僅僅眨眼功夫,一頭漆黑烏光燦燦的小龍出現在張揚對麵,雖然不過一米多長,但是卻蘊含著強大的氣息,周邊數百米之內所有的銀色顆粒都不敢接近,似乎能夠與生俱來的克製它們。


    它的樣子非常像傳說中的麒麟獸,似鹿似馬之身,狼蹄,黑鱗皮,尾巴乃是鱷魚狀的鱗甲覆蓋,烏光燦燦,鱗甲森森。


    事實上,從其烏光氣勢來說,倒是與張揚本源氣息極為相似,而且它所透射出來的威壓以及那種強大的壓迫感,簡直就和張揚暴怒時所散發出的一般無二。


    “嗷吼!”


    略顯稚嫩的吼嘯響起,接著嗖的一聲化成一道烏光衝了過來,圍繞著張揚不斷的轉著圈,偶爾停下時,一雙烏黑的眼睛會與張揚對視,甚至能夠看到它眼中的歡喜之意!


    從始到終,張揚都一動未動,不是他夠冷靜,相反,他一直處於不可思議的震驚之中,繞是他見多識廣,此時也是難以理解。


    未覺醒之前,他曾經來過這裏一次,當時他記得很清楚,同樣是一條黑龍,寄居自己身體,然後又分離一條小龍留在這裏。


    覺醒之後,他自然知道這條黑龍是怎樣的存在,簡單說,這是他所修功法《化星訣》衍生出來的神秘能量。


    後來經過長時間研究,張揚發現,自己可能陷入了某種旋窩陰謀之中,他的身體隻是一尊鼎爐,用來祭養和衍生這種能量。


    於是,第四十八次蘇醒後,他花費極大的力氣,將之抽離,鎮壓在這裏,然後他跑到了四十九界,卻不想提前覺醒,而且在未覺醒之前進入這裏。


    這種感覺類似於某種程序,不是程序,是某種規則的撥亂反正。


    好在,那次‘洞虛混亂’似乎再次發生了不可控的變化,所以,直到現在,他仍然沒有沉睡。


    眼前這條小龍並非生物,而是一種能量,一種和張揚本質相同的能量。


    關鍵就在這裏,三百年時間……它似乎有了自我意識。


    而且,張揚能夠清晰感應到,此刻它表現出來的歡快,並非衝著環繞自己身上的龍影,而是針對自己。


    因為他此時此刻不但能夠感受到它的心情,而且自身也有那種感覺,感覺它是自己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這種感覺著實怪異,分離出來的能量自行成長為一個龐然大物,而且莫名其妙有了自我意識,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一直都認為,這種能量隻有在自己身上才能寄居,現在看來,似乎不是那麽一迴事兒。


    忽然,張揚低頭望去,隻見這個神秘的小家夥正在用嘴巴扯著它的衣角,一雙烏黑的大眼睛充斥著歡暢。


    似走失在星空中的迷茫稚童,突然見到了人海,發現了親人,它的那種歡暢張揚都可以清晰感應。


    它向前飛奔幾米,然後停下來扭過頭眨著烏黑的大眼望著張揚,口中發出幾聲輕微的低吼,似乎示意他跟隨。


    微微沉吟,張揚決定跟隨前去查探,說不定可以找到小家夥生出意識的根源所在。


    咻!咻!


    兩道如同撕破虛無的烏光在銀色塔柱之間快速傳說,所過之處,均會撕裂成兩道粗獷地黑色裂縫,直至消失很久,這些裂縫才緩緩閉合。


    這裏的空間太過寬廣了,縱然以張揚的速度前行前行近半小時才停了下來。


    小家夥不在前進,而是對著前方低吼,張揚靜靜佇立,眯眼望去。


    他們所在的位置很奇特,事實上並未接近,隻能進行宏觀才能夠看清全貌。


    遠方,八根銀光璀璨的塔柱佇立八方,不停地透射著一道道熾亮的光柱,光柱並未消散,而是籠罩在上空,如同閃電般不斷向下劈舞。


    在八根塔柱中央,懸浮的並非銀色顆粒,而是一道道如同蝌蚪般的銀色符文,每當光柱劈落時,這些符文都會按著一定的軌跡運轉。


    看到此一幕,張揚當即就爆了粗口。


    “八方煉神!”


    有人竟然利用輪迴之塔的位置,甚至煉化銀色顆粒成符文,布下了傳說中的八方煉神陣。


    這個符文煉陣,張揚活了無數年也隻是聽說過而已,這次算是第一次遇見,如若是別處看到的話,他或許不會如此驚訝,可是這裏卻不同。


    這是什麽地方?


    這裏是世界的盡頭,本源的所在,生命潰散和形成的源頭,如果用他的話來說,這裏他媽的就是粒子空間的數據塔。


    誰他娘有本事能夠在這裏布置如此強大的符文陣,而被煉化的又是誰?


    嗖!


    一道烏光閃現,原本在張揚身旁的小家夥竟然竄入了裏麵,頓時,整個八方煉神陣變得狂暴起來,一道道璀璨的銀色閃電劈舞,數之不盡的符文灑下千萬道霞光。


    如若換做旁人,哪怕是這個星空下的超級強者在裏麵的話,隻怕會被這千萬道霞光生生煉化,可是籠罩在小家夥身上,卻是流露出無比舒暢的神情。


    沒錯,就是舒暢,雖然它隻是由能量構成,但是它的表情卻是生動無比,完全能夠讓張揚感覺到它的心情。


    似乎在告訴張揚,它是意識就是這樣產生地,甚至低吼幾聲招唿張揚一起來享用。


    張揚沒有猶豫,同樣邁步走了進去,剛才他已經確定,這個符文陣法似乎已經遭到破壞,隻能運轉其一部分威能,隻需避開小家夥佇立的位置便不會受到攻擊。


    靜靜佇立,張揚眯縫著眼睛感受著。


    許久。


    張揚的雙眸徒然擴張,一字一頓吐出三個字,聲音冰寒徹骨,像是要把此地都要凍結一般。


    “詹台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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