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潔潔到君子閣的次數很多,不因為夏憐憐因為夏老七,所以她清楚知道夏憐憐在哪,但此時此刻她第一個見到的人卻並非夏憐憐而是夏純純。第二個也不是,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第六個都不是,因為夏香香、夏豔豔、夏靈靈、夏敏敏、夏楚楚都已經來了。

    “噓。”相互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所有人都安靜地將自己藏好,唿吸放輕,就像小時候捉迷藏。小時候每次夏老七總是很快就能將她們找到,現在卻是永遠也不能了!

    夏憐憐一個人站在院子裏,聽著風,精神看上去還好。也許是擁有了白夫人這個身份的緣故,衣著打扮比她在夏城都還漂亮了幾分。粉紅色是夏憐憐的最愛,現在她身上穿的就是一條華麗的粉紅色長裙,一根簡單卻價值連城的紅寶石簪子別在鬢邊。

    丫環過來問夏憐憐想吃點什麽,夏憐憐想了想道:“銀耳蓮子粥。”

    侍衛過來告訴夏憐憐夏老太爺和夏二爺都想見見她,夏憐憐很平靜地道:“知道了。我和姑爺稍做準備,一會去見爺爺,轉告二伯麻煩二伯等一等。”

    說沒有悲傷是假的,從夏憐憐一件件輕輕撫摸這個院子的事物看那都是她對過去的深深懷念,以及麵對現在物是人非生離死別無以名狀的痛苦。但她的表現實在出色!那樣堅強,不依靠任何人,包括白如墨。那樣平靜,不怨任何人,包括老天。

    夏憐憐道:“你們出來吧!”

    夏憐憐道:“我知道你們來了很久了。本來讓你們多看一會也無所謂,但墨要出來了,他會不習慣。”

    夏敏敏第一個出來,也是第一個說話,“誰要看他,我們隻關心你。”

    夏憐憐頭也沒抬,道:“不需要,我很好。你們走吧!”

    夏靈靈道:“你真得很好?連我都很不好你會很好?”

    夏潔潔道:“憐憐,沒有關係。我們每個人都不好受。”

    夏純純點頭,“嗯。”

    夏香香道:“七叔除了是你爹還是我們的七叔。”

    夏憐憐手上的動作停住,塗著嫣紅蔻丹的指甲深深摳進秋千裏,道:“你們到底想怎麽樣?想我承認我現在很悲慘很可憐?”

    夏香香道:“難道七叔死了你很快樂很幸福?”

    夏憐憐道:“夏香香你給我出去!”

    夏香香道:“我不出去!”

    夏憐憐道:“你憑什麽?”

    夏香香一臉倔強,道:“反正我就是不出去!”

    夏潔潔上前擁住夏憐憐發抖的身體,道:“憐憐,我們誰都沒有那個意思,我們隻是不想你太逼自己。”

    除了夏圓圓,夏憐憐是她們之中最小的,但她卻從末享受過身為小妹妹而應該有的任性和驕縱!她們真地不算好姐姐,但也真地不壞。

    夏憐憐香肩一擺人後退離開了夏潔潔的碰觸,道:“不用你們好心。”

    夏憐憐道:“不久,我就要和墨成親了,以後永遠不會再迴這裏了。”說完又是退後一步,避開了夏潔潔的二次碰觸,道:“夏潔潔,任何人都可以碰我你不可以,你和原捷欠我的!” 盈盈目光看向餘下眾人,並無耐心道:“既然你們都不肯走,我隻有不奉陪了。”

    夏純純離夏憐憐最近,但反應最快的卻是夏靈靈,一陣風過一般,翩翩少女已不在原地在異地。夏靈靈站在夏憐憐的麵前,眼中綻放著光芒,道:“恭喜你,祝你幸福。”

    夏純純道:“百年好合,瓜瓞延綿。”

    夏潔潔道:“同心同德,永儔偕老。”

    夏香香道:“福祿鴛鴦,並蒂榮華。”

    夏豔豔道:“比翼高飛,連枝相依。”

    夏敏敏道:“心心相印,意篤情深。”

    夏楚楚道:“人麵春風,康寧永樂。”

    沒有人責怪夏憐憐在夏老七去世之際成婚,也沒有人為夏潔潔辯解,包括夏潔潔自己,這裏所有人在這一刻給她的都是祝福。簡單簡短的祝福,親切親善的祝福,不約而同!

    夏憐憐本以為她不需要這些祝福,就像她不需要那些安慰一樣,但事實上她錯了,因為在這一刻她發現自己落淚了。一點一點地,先沾濕了睫毛,再洗去一行臉頰上的脂粉,滴落於襟,滴落於心。

    夏靈靈輕輕將夏憐憐擁進懷中。

    夏憐憐柔順地靠在夏靈靈肩上,淚眼中帶著細碎的憂傷和蝕骨的痛楚,道:“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會這樣?”

    夏靈靈不語。

    夏憐憐道:“我該怎麽辦?這個世上隻剩下我一個人了。早知道我就不炫耀了,早知道我就不成親了,早知道……”

    夏靈靈輕拍著夏憐憐的背,“憐憐,憐憐……”

    夏憐憐道:“不公平!不公平!老天為什麽要這樣對我?為什麽要這樣對我爹?”突如其來歇斯底裏的口吻,突如其來江洪決堤的眼淚,原來不哭不是因為堅強而是因為無人嗬護。夏憐憐道:“為什麽我就不能像你們一樣?早知道我就不該出生,那樣我娘不會死,我爹現在也會活得很好!”

    夏靈靈道:“我們每個人都不一樣,我們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你不用像我們。七叔……”不是無言以對,而是一提到夏老七口中盡是苦苦澀澀的味道。

    夏敏敏道:“也許是七嬸太想念七叔了。七叔雖然離開了我們但並沒有消失,你是七叔的延續,我們都是。隻要我們每個人都活得很好,七叔會開心的。”

    夏潔潔道:“憐憐,你可以做到的。”

    夏憐憐不語,擦拭眼淚,卻是擦不盡,試不完。

    夏憐憐別過頭去,道:“你們走吧,我要去見爺爺了。”

    夏敏敏道:“爺爺?我恨爺爺!我們就不聽話一次,全都不要理爺爺!”

    夏香香道:“同意。”

    夏靈靈道:“讚成。”

    夏潔潔道:“好。”

    夏純純道:“嗯。”

    夏豔豔點了一下頭。

    夏楚楚亦點了一下頭。

    夏敏敏道:“一言為定。”

    很團結,如水聚集成浪,如藤織結成網,夏無且教了她們十幾年的東西似乎在這一刻忽然學會了,不約而同。隻是還少了一個人,嘴上不說心中默念,沒有夏圓圓那是一種不完整,她們會遺憾,夏老七也會遺憾。現在,夏圓圓到底在哪兒呢?

    夏圓圓躍下馬,歸心似箭,但有一件事她卻沒有忘記。夏圓圓轉過身,道:“謝謝。”

    花九姑聽到這兩個字一愣,當即道:“老娘拿人錢財替人……”意識自己說漏了嘴花九姑一下子閉了嘴,而接下來怎麽辦卻不知道了。

    夏圓圓道:“我一直想問你,你一路陪著我是有人要你這麽做的嗎?”

    花九姑不語。

    夏圓圓道:“是夏潔潔嗎?”

    花九姑不語。

    夏圓圓道:“我知道了,我進去了,還是謝謝你。”

    花九姑這次有話說了,麻辣爽快的她不用謝三字還末說出口一個字,夏圓圓已消失在那大紅門內!

    夏圓圓走進君子閣的庭院時剛好聽到夏敏敏說一言為定,夏圓圓道:“你們什麽一言為定?”

    夏圓圓的聲音吸引了所有人。

    一時間光芒流動,如白晝裏的星光,閃爍若隱若現的希望。沉寂靜謐,如清清幽泉裏的漩渦,透出若有若無的招喚,仿佛在等待她走向她們。

    夏圓圓一麵走上前一麵道:“你們什麽一言為定?”

    夏敏敏道:“七叔的仇是我們所有人的仇。”

    這個一言為定已非之前那個一言為定,不過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夏圓圓迴來了,重要的是她的姐姐們會帶領著她,會給她做出一個好榜樣。

    夏圓圓挺起胸膛,道:“這個當然了,一言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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