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捷站在窗前,身後的屋子空地不像是有人住過,並不是說沒有桌椅床這些家具,而是空地沒有痕跡,沒有人的痕跡。原捷每次在外麵住一個地方,走時都會把他的痕跡全部全部清除。現在是該離開的時候了,是迴去的時候了,此行目的已達到,但卻有些好像不在掌控之中,原捷微蹙眉頭,轉過身去。

    何叔道:“少爺,都已經準備好了。”

    原捷道:“嗯。”

    何叔道:“少爺真的不用去和白夫人見一麵嗎?” 見夏憐憐並不用花原捷什麽時間,而於情於理他都該見見夏憐憐。

    原捷道:“不用了。”

    何叔不語,隱約他已感覺出原捷心情的不佳了。

    原捷道:“向陽醒了?”

    何叔道:“醒了,現在正在門外。”

    原捷道:“讓他進來。”

    向陽是什麽人?為什麽在即將離開的時候原捷要見這個人?為什麽在見他之前還要問他是否醒了?馬上,馬上你就會知道。

    一個高瘦的年輕男子走進來,既恭敬又強勁地向原捷叩拜行禮,“屬下參見少主!”這聲音?你聽起來會覺得在哪聽過。

    原捷道:“起來吧。”

    高瘦男子站起來,挺直胸頭抬起。這相貌?你看上去亦會覺得在哪見過。

    二者結合,靈光一現,答案豁然而出——海上升明月楊海升!那個中蜜劍而亡的楊海升,那個屍體被草席一裹送還給原捷的楊海升,而現在他的一切一切是那樣得好!

    原捷很滿意楊海升現在的狀態,滿意到竟暫時消除了他眉宇間的那絲煩惱,由衷道:“肖先生的毒果然奇特!”

    原城能位於江湖第一中原之主對醫毒方麵自然是有一定涉及,這你從他使用心火擁有東海千年秋毫石就應該推斷得出來,不但有涉及而且還不淺,至於深到何種程度?

    肖先生是原城三位醫者之首,沒有人知道他叫什麽,隻知道從他第一天出現起上至原逆行、鬱無暇,下至丫環雜役每一個人都叫他肖先生。

    肖先生有一個愛好,每破解一種毒都會不遺餘力把這種毒模仿出來以炫耀他的能力,當然,這個愛好可不是一般丫環雜役能夠知道的。

    蜜劍,三年前他就已經破解,三個月前他成功將它模仿了出來,而且還取了一個足以先氣死再氣活蜜劍發明者的名字,蜜餞!中蜜餞者那痛那血那瞳孔泛青那唿吸驟停均與蜜劍相同,隻是一盞茶的時間後中毒者唿吸會慢慢恢複,此後再服用解藥六個時辰後便會蘇醒,再六個時辰後所有不適盡數消退。

    原捷道:“從今以後你是向陽,原城己隊長,江湖上不再有楊海升這個人。”

    楊海升道:“屬下知道,屬下謝少主!”

    原城除剛任命的己隊長,另有甲乙丙丁戊五個隊長,此次來朋來鏢局除了何叔,另有戊隊長徐競。和林鷹的權力一樣,遇到緊急之事,徐競可以不報而入,而現在他正行使他這項特權。

    原捷道:“出什麽事了?”

    徐競道:“夏七爺死了。”

    原捷道:“怎麽死的?”

    徐競道:“中毒,孔雀膽。”

    原捷道:“什麽人下的毒?”

    徐競道:“公孫橋。”

    原捷不語。細雨花垂淚,微風水蹙眉,公孫橋三個字就像那微微的風,輕輕吹皺了原捷的眉頭,隻是這次卻不再是煩惱這麽簡單。

    徐競道:“半個時辰前夏七爺在百花城邊界劉家馬行與公孫橋韓光遠相遇,結果遭公孫橋暗算,中毒而亡。”

    原捷道:“公孫橋韓光遠現在人在哪?”

    徐競道:“據馬行夥計說兩人騎快馬向西而去,屬下已派人去追,至今還沒有消息。另翻雲覆雨樓白老板也已派出近五十人圍追,如遭遇,屬下是否避讓?”

    原捷道:“加派人手,在白如墨之前找到公孫橋韓光遠。”

    徐競道:“死活不論?”

    原捷腦中的答案突然卡在喉中,徒生一刹那的猶豫,隨即果斷道:“死。”

    徐競道:“是!”

    原捷道:“改道去夏城。”

    何叔道:“是。”

    夏憐憐的婚禮可以不參加,夏老七的喪禮卻不能不參加,十七年來江湖最大事件,由此是否標誌江湖平靜的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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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叔駕著馬車,原來的車夫改成騎馬,車廂裏隻有原捷一個人,他的心情不好,不想見到任何人。

    原捷的眼睛微閉著,通常情況下合目時他的身體總喜歡隨意地靠著或躺著,但這次卻沒有,筆直地坐著,兩手規矩地放在大腿上,握拳。夏老七的死對江湖是件大事,對他卻絕不是大事那麽簡單,之前他的感覺是對的,此行有些事已不在掌控之中。

    原捷的聽力很好,耳畔馬蹄聲響起,很快已判斷出來者人數為三。短短時間內那聲音迅速由遠及近,由弱至強,擦身而過的一刹甚至震地他的耳膜有些不舒服,三匹快馬三個趕路的人。

    路麵不寬,擦身而過那一照麵足以將對方相貌看清楚,急著趕路的三人在那一照麵後緊急勒住韁繩,調轉馬頭去而複返。

    何叔倒真不知該如何很好應對這位夏九小姐,江湖兇險和女兒多情完全是兩種不同的情況,何況夏圓圓還身兼江湖高手的好身手和江湖名門的好背景以及沾親帶故的好身份。

    今日的夏圓圓有些不同,一改平日心直口快,很安靜,她座下的那匹馬兒都已經沒了耐心在原地打轉馬上的人兒卻還沒有開口。不過話說迴來,自翻雲覆雨樓後夏圓圓一直沒有找過原捷,明裏暗裏都沒有。

    何叔道:“夏九小姐。”

    夏圓圓道:“他在裏麵嗎?”

    何叔不語。

    夏圓圓似乎意識到自己問了句廢話,往下道:“我有話要和他說。”

    何叔道:“少爺交待,不見任何人。”

    夏圓圓道:“那算了。”隔牆有耳,隔著一道牆尚能聽見裏麵的人說話,何況這道薄薄的簾子,她說的話他該聽得清清楚楚。

    夏圓圓道:“你聽好了,告訴你一件事。”

    夏圓圓道:“霍朋來的死,嗯,霍朋來在你和夏潔潔成親那晚被殺是夏憐憐的意思,嗯,她沒有別的意思,就是看不慣夏潔潔,嗯,說完了。”

    美麗透徹的雙目一眨不眨凝視那道黑色深沉的車簾,仿佛思索了一下,又仿佛等待了一下,隨即果斷將韁繩用力往左邊一拉,右腳一踢馬肚,“駕!”

    路兩旁長滿紫薇,就是那種人們都叫它癢癢樹的樹,說的是如果把手指放在它主幹分叉處,輕輕撫摸,整棵樹就會抖動起來,像是被人撓了癢癢似的,十分可愛。它還有一個名字叫百日紅,似癡如醉麗還佳,露壓風欺分外斜,誰道花無紅百日,紫薇長放半年花。紫微花開夏季少花季節,每朵花六片花瓣,又紅又紫,每一瓣的邊緣有許多皺褶,好似木耳,其樹姿優美,樹幹一年一去皮光滑細致,一副少女浪漫、柔弱情懷。

    熏風撩秀發,玉手揚長鞭,清音驚林鳥,馬蹄踏落花!

    邊鋒跟在夏圓圓身後,六七步的距離,使得夏圓圓的一切盡落他眼中。江山如畫歲月留,人在畫中遊,邊鋒以前聽過這句話,現在他見到了。

    無端端又或者是沒有察覺地一點一滴地失神,怔怔的看著前方那個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夏圓圓,眼睛一眨不眨,心髒停跳一下後再恢複跳動,一靜一動之間,一種滋味注入心田。

    那是一種不是酸不是甜不是苦不是鹹不是快樂不是痛苦的滋味,那是一種困擾迷亂燥動不寧卻不能拒絕無法控製無計消除的滋味,那是一種不用經曆不用傳授卻懵懂而知自然而曉與生俱來能明白的滋味,情的滋味!邊鋒猛地狠抽兩下馬鞭,追上夏圓圓與夏圓圓並排而行,道:“哎,丫頭,你是追公孫橋還是躲原捷啊?”

    夏圓圓道:“不要你管!”

    邊鋒道:“哦,我隻是想提醒你,你再騎這麽快不出兩個時辰這馬就會被累死了。”

    邊鋒道:“這裏方圓幾百裏都沒有人煙,到時不但公孫橋追不上,原捷也趕上來了,我們還沒地方睡。”

    夏圓圓不語,狠狠瞪了邊鋒一眼,恨恨哼了一聲,然而之後卻又轉過頭看著邊鋒,好像是在詢問邊鋒剛才所說話語的真假。然不等邊鋒開口,夏圓圓的馬速卻已經放慢,道:“這樣可以了吧?”

    邊鋒笑笑,夏圓圓是相信他的,而事實上他騙了她,馬還好說鬼才知道這一路上到底有沒有人煙呢!

    夏圓圓道:“不準笑!不準笑!七叔死了,除了爺爺就七叔最疼我。”

    有些時候有些人有些事是一心不可二用的,夏圓圓就是這類人,騎馬就是這類事,痛失親人就是這個時候,所以當心底的悲傷一下子噴湧而出時,夏圓圓忘了揚鞭,忘了勒緊韁繩,忘了騎馬。

    邊鋒沒有提醒夏圓圓,就這樣與夏圓圓漫步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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