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你肯定猜不到,是紀揚啊,我們這一屆的,你前段時間不還說他嗎?” “對對,他在這兒呢,正好讓我給遇到了。” 說著,周磊轉過臉看向紀揚:“好,那我把電話給他。” 被男人掌心捂得溫熱的手機被遞到眼前。 紀揚麵無表情地看著周磊。 周磊被他看得有點發毛,但好在,兩秒後,紀揚接過了手機。 “喂?是紀揚嗎?” 蒼老卻又和藹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來。 過往的一幕幕仿佛浮現在眼前,紀揚咬住唇,到底沒駁老人家的麵子,迴答道:“嗯,是我,毛老師。” *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這章特別卡,卡了我五個多小時。尤其後麵寫到周磊這個角色時,十分糾結和猶豫。一方麵覺得會不會脫離現實,另一方麵則是……我現實生活中我是真的遇到過這種自說自話一上來安排別人的人,作為被安排的那個人我是有苦說不出qaq 總之先這樣吧。愛大家,晚安!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第82章 vol.82 小孩抬起頭,漆黑的眼珠一錯不錯地望著她。 雖然才畢業五六年, 但現在的毛老師並不年輕了。 作為一名經驗豐富的資深教師,她當年早已過了退休年齡,卻仍堅持站在講台上沒下去。直到紀揚這一屆畢業, 她的身體已完全跟不上教學的消耗, 心有餘而力不足之下, 才無奈選擇退休養老。 在電話裏, 她一改過去那冷硬、強勢、刻板且不近人情的作風,語氣十分親和道:“真是你啊。前幾年我還去你家找過你,結果聽說你們是搬家了?最近過得怎麽樣?還好嗎?” 紀揚垂下眼睫。 毛文華的溫和與關心令他有一瞬間的走神,他迴答道:“挺好的。” 毛文華歎息了一聲:“唉。在電話裏也說不清楚, 你晚上跟磊子他們一起過來吃個飯, 啊。” 紀揚眉毛皺起來,他今日出門的計劃裏不曾有過這一項,剛要拒絕:“毛老師我——” 毛文華立刻在電話裏道:“你可千萬別找借口拒絕老師啊。現在老師年紀大了,見到你們也不容易, 難得有機會聯係上你, 你就過來一起吃個飯,不耽誤事。” “……” 紀揚啞口無言。 當天傍晚,陪胡永興驗收完所有的機器, 係統網絡各方麵都校驗無誤後, 紀揚上了周磊那輛大奔。 在車上,周磊聽著網絡神曲抖著腿, 滿臉都是得意的炫耀之色:“唉,我說我不用開這麽好的車吧, 我爸非得給我買, 說是開出去有麵子。” 一路上, 紀揚光聽周磊顯擺他如今的生意了。 說是生意, 其實也就是他爸手指頭縫裏給他漏了點訂單。 他爸是個暴發戶,他也不愛讀書,能讀完初中已經是耐著性子,九年義務教育一完,他就找了個職業中專學了幾年計算機,剛出來就接手了他爸的電腦城。 紀揚聽他說起房子、車子,又聊到女人、相親,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學著他爸的做派,大背頭黑西裝,乍一看像三十來歲的油膩老男人。 紀揚全程都沒怎麽說話,頂多在被周磊問得不耐煩時才應付兩句。 周磊覷著他的神色,估摸自己這老同學畢業後過得挺慘,暗地裏輕嗤一聲,麵上倒是裝得熱情得很。 等到了地方,紀揚才意識到自己想岔了。 他原本以為今晚隻是幾人範圍內的小聚,進了包廂才知道,一二十號人,坐滿了一張巨大的圓桌。 見他們進來,立刻有人迎上來,勾搭上周磊的背,笑嘻嘻地說:“哎,周老板,你今天來得最晚,等會可得罰酒啊。” 周磊不上他的當,笑罵了一句,說自己是忙生意去了,路上又堵車才來晚了。說著,他一把拽過紀揚,眉毛高高揚起:“哎,你們看我把誰帶來了,還有人記得他是誰嗎?” 紀揚在原地猛然被拽,露出厭惡表情,條件反射就要推人。這時包廂門再次被推開,一個年輕女孩扶著位年老女性走進來。 紀揚收了力道,將自己的手腕從周磊的掌心掙出,安靜地看著她。 在場的學生們也收了那副嬉鬧的表情,乖巧地站起來,紛紛喚她:“毛老師。” 毛文華,他的初中班主任、語文老師。 一個年約六十、已滿頭銀絲、飽經風霜的女人。 紀揚動了動唇,發現自己沒能發出聲音。 “大家都到了。” 毛文華笑眯眯的,一道道溝壑盤亙在臉上,依稀可見當年的威嚴。她掃視現場一圈,目光落定在一旁的少年身上:“紀揚,你來了。” “紀揚?” “他是紀揚?” “這是誰啊?毛老師親戚?” “不知道啊……” 眾人開始竊竊私語,往日班級裏的隱形人此刻成為眾人視線的焦點,紀揚抿緊了唇。 片刻後,他往前走了幾步,朝毛文華道:“老師好。” “你這孩子,以前我就覺得你長得漂亮,現在長大了,張開了,真是個大帥哥了。” 毛文華笑著握住紀揚的手,招唿他挨著自己坐。 周磊適時插進來湊趣,說毛老師看見紀揚就忘了自己,又衝眾人道:“你們還認得出來不,紀揚,以前我們班裏總坐最後一排,垃圾桶旁邊的那個。” 有人後知後覺地“啊”了一聲,交頭接耳的聲音更大了。 “紀揚啊?以前那個……” “是他吧,看不出來啊,長得這麽帥。” “他以前不是……” 質疑、好奇、驚豔的目光隱晦地在紀揚身上掃過,紀揚本人卻沒什麽情緒波動,隨著毛老師坐下後,安靜得像一尊漂亮的瓷娃娃。 毛文華親切問他:“紀揚,你現在是在本地上大學?” “本地嗎?什麽學校的?” 立刻有人接話。 “海大?外國語?不對啊,你長得這麽帥,怎麽好像沒聽說過。” “本地好呀,大家都是在本地上大學才常聚在一起,你有空也一起來玩啊。” 紀揚抬起頭。 一張張熟悉又陌生的麵孔撞進視野裏,過往的片段隨之在他腦海中浮現。不過幾年而已,這些人就已經換了另外一副樣貌。 他輕扯唇角:“沒有,我沒讀書了。” 現場頓時一片死寂。 還是周磊笑著打圓場:“沒讀書怎麽了,老子我不也沒讀書。紀揚現在搞電腦維修的,你們大學裏要是有哪個同學電腦出問題了,肥水不流外人田,介紹給紀揚啊。” 氣氛重新熱鬧起來,大家又開始紛紛打趣周磊。 倒是毛文華,私下裏歎了口氣,對紀揚說:“唉,以前說了你也不聽,現在沒讀書了,在搞電腦維修?現在家裏情況怎麽樣,你奶奶還好嗎?” 紀揚抬頭看了一眼毛文華,沉默一秒後說道:“謝謝毛老師關心,挺好的。” 毛文華看他這樣子與過去一點沒變,眉間的溝壑變得更深了。 或許是因為紀揚是她帶的最後一屆,她對紀揚的印象格外深。 —大都市裏並不常見的留守兒童,家裏貧困到揭不開鍋,一下大雨家裏就要漏水。 這小孩兒明明有著極高的讀書天分,天天翹課成績也能混到中上遊,但就是性格倔強極不聽話。她家訪許多次,成天規勸紀揚好好讀書,可他總是嘴上答應得好好的,一轉頭就又跑出去兼職。 毛文華在網吧抓過他,在醫院抓過他,在路邊的小吃店裏抓過他。還有一次,小孩兒在巷子裏被搶錢的混混打到爬不起來,還是她發現衝過去把混混趕走的。 那時候她是南街一中初中部出了名的母夜叉,對學生素來是鐵血手腕,訓人罰人都很有一套。唯有紀揚,不管她如何打罵、如何處罰,氣急上頭甩他巴掌,都沒能讓他聽過一次話、低過一次頭。 到最後她實在對他失望,便再也沒有管過他。任由他成為了這個班級的透明人,眼風都不曾掃到他身上。 毛文華沒想到的是,幾年過去,她走下講台之後迴望自己的教學生涯,最忘不掉的學生,還是他。 那天她在教室當眾甩他巴掌,小孩被打得側過頭去,臉上有清晰的五指印浮現,可他愣是忍住了疼,一聲都不吭。 她沉聲叫他抬頭,問他知錯了沒有。 小孩抬起頭,漆黑的眼珠一錯不錯地望著她。 那個表情,毛文華一輩子也忘不了。 景牧野迴到tp基地的時候是晚上八點。 因為是從商業晚宴溜出來的緣故,他身上穿的是一身剪裁極佳的高定西裝,從領帶到袖扣,身上的每一處無不被細致裝點過。 簡洋洋看見他的時候眼睛都在放光:“隊長,我現在相信你是家財萬貫的大少爺了。” 景牧野不以為意,靠在訓練室門口鬆了鬆領帶,眼神掃過室內一圈,問:“紀揚呢?” 本來原定是明天迴來,但他實在耐不住晚宴無聊,又惦記著人,便直接開了他哥景牧原的賓利跑了。 溫之禮好笑地看著他,景牧野穿成這樣跑迴來,很難不讓人覺得他是想撩人。 他嘴角浮起一個笑:“請假去老南街了,好像是他以前的網吧老板找他有事,還沒迴呢。” 景牧野手裏拿著車鑰匙,二話沒說轉身走了。 他先是迴到樓上拿了手機,打紀揚的電話發現他關機了,便從賀新年那裏問到了網吧地址,花了近2個小時的時間導航開過去。 沒成想再次撲了個空。 網吧門關著,裏麵也是漆黑一片,顯然並沒有恢複營業。他壓下心頭見不到人的煩躁,耐著性子又找賀新年問到了胡永興的電話。 胡永興在電話裏唉聲歎氣,說紀揚去參加同學聚會了。 他當時察覺到紀揚並不願去,便怪自己當時不該多嘴一問。 景牧野又問他知不知道紀揚在哪裏吃飯,胡永興說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