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瑋說著便來了興致,把field各種吊打在役選手的事跡說得唾沫橫飛,景牧野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徐煒的介紹,時而抖抖煙灰,表情倒是始終平靜。  這種平靜讓徐瑋感覺到挫敗:“你到底有沒有在聽?”  他沒忍住敲了敲金屬欄杆:“這可是我們戰隊的大事。”  “知道了。”  景牧野被海風吹得微眯起眼睛,“你喜歡的話,叫曹岩去談。”  “……”  徐煒忍了又忍,抖著嘴唇說:“要不是你姓景,我早就開你的瓢了。”  在粉絲眼裏,景牧野這人隨性不羈,張揚又自信,是一個非常成熟可靠、極具個人魅力的隊長。  可隻有他們自己人知道,景牧野有多麽桀驁難馴、又多麽散漫無序,戰隊的組建來源於他的心血來潮,取名“temp”,也很顯然真的就隻是表麵的“臨時文件夾”的意思。  富二代公子找樂趣,一擲千金,偏偏他又天賦極高,能夠輕而易舉地達到很多人一輩子都無法達到的高度。  或許,在景牧野的眼裏,這個電競賽場並不象征著什麽榮耀或者夢想,隻不過是一局令他愉悅而暫時認真的遊戲罷了。  徐煒懷疑,如果有一天他們真的拿了世界冠軍,這個人說不定會覺得沒意思,當場就宣布退役。  一想到這,徐煒就覺得自己心髒疼。  景牧野低低笑了兩聲,“徐哥。”他換了個稱唿,說:“就算我不姓景,你也舍不得。”  徐煒頓時麵露兇光。  “aspen。”忽然,景牧野說了一個id。  徐瑋沒反應過來:“什麽?”  “我近期看到的一個操作不錯的小號。”景牧野解釋完,朝徐瑋微微聳肩,“你可以去查查,是誰的小號。”  “aspen?”  徐煒有些狐疑,景牧野什麽時候關注過別的選手?  不過能讓景牧野有印象,也十分難得了。他暫且記下了這個id,應了句“行”。  關於戰隊物色新選手的話題結束,兩個人安靜吹了會風。  徐瑋冷不丁想起自己昨晚上找不到人的事,問:“昨天比賽完你幹什麽去了?”  昨晚?  景牧野撚滅煙頭的動作一頓,大腦裏不自覺閃迴到他昨晚看到的畫麵——  因為到得太晚,在一片手電筒的歪斜燈光中,他隻來得及看見那個被稱作“紀揚”的身影粗魯地將另一人狠狠摜在牆上。  那動作又兇又狠,快如閃電,幾乎一招製敵。  不是長期生活在暴力環境中的人,做不到這一點。  而他要找的人……  “沒幹什麽。”  景牧野換了個姿勢,兩隻手肘後抵著欄杆,一雙長腿隨意交疊著,懶洋洋道:“去看了下熱鬧。”  說完,像是不經意間想起,他問:“昨天,那個叫紀揚的,是什麽人?”  “那個叫紀揚的,是什麽人啊?”  遊戲裏,年年有餘半點沒有之前頤氣指使的模樣,正十分主動、吭哧吭哧地把自己搜到的高配物資丟到aspen跟前,隻是那張嘴也沒停下叭叭:“我最近在論壇上看到好多關於這人的帖子,是很出名的職業選手嗎?”  曆經前幾天的事情後,aspen在他的直播間名聲大噪,為了熱度,盡管本人十分不好意思,但痛定思痛之後,他還是死皮賴臉地就此蹭上了aspen,陪玩單一下就是接連兩周。  就連如今的直播間名字都改成:【點擊就看aspen陪玩大佬帶主播飛】。  對此,紀揚本人毫不知情,隻是聽到年年有餘的話時,一向十分迅捷的動作都停滯了好幾秒。  彈幕飛速刷新:  【hhhhh我懷疑主播話癆到aspen大佬想殺人滅口】  【餘哥趕緊去續陪玩包月啊,不然我怕大佬要跑路哈哈】  【哈哈哈哈aspen大佬應該懷疑人生中,主播話怎麽這麽多】  【之前餘哥明明都不敢在aspen麵前講話的現在……】  【天晴了雨停了餘哥又覺得他行了哈哈哈哈】  彈幕“哈哈哈哈”一大片,其中也夾雜著部分對年年有餘話題的討論,隻不過年年有餘遊戲間隙沒有打開直播助手,倒是花開這個老實人迴答了他的疑問。  “紀揚啊?”  花開一向沉悶的聲音裏難得帶上幾分情緒:“那就是一個垃圾,以前混二流戰隊的,靠開掛打進洲際賽,結果在比賽上被國外人拿錢收買做演員,中途被人曝光,錄音轉賬各種鐵證一條龍,直接被釘死了。”  “國際賽上打假賽?”  年年有餘倒抽一口氣,“這得多少錢才能收買啊。”  花開:“……”  他覺得年年有餘的思路有點怪,迴頭一想,好像也有點不對勁:“好像就幾十萬左右吧?”  “幾十萬?”  年年有餘不太相信:“都打進洲際賽了,幾十萬賣了未免也太便宜了?”  花開下意識想反駁,卻還是分神了片刻:說起來,當年hny戰隊在小組賽裏成績穩在前三,最後兩天衝一把也許能進世界賽也未可知……  他這一愣神,就給了年年有餘繼續叭叭的機會:“再說了,你還說他是靠開掛打上去的?怎麽可能啊,這種官方賽事賽前檢查無比嚴格,就算想開掛,也得要人脈要金錢打通關節吧,如果紀揚真是二流戰隊的選手,他有沒有這種人脈不說,還能開掛打進洲際賽?那官方的腦子都被僵屍吃了嗎,送個掛逼去打國際賽?”  花開被說得眉頭一皺。  雖然年年有餘現在說得是有幾分道理,可他們當年曆經過這事的,哪個不是對紀揚恨得巴不得剜其骨吃其肉?何況事情已經過去那麽久,年年有餘說的這些細節現在已經模糊,他也不願去深想。  “誰知道呢。”他語氣不屑道:“反正當年鐵證如山,紀揚狀態一落千丈、打崩比賽輸給其他東亞賽區的垃圾戰隊也是事實啊。”  甚至越迴想越憤懣:“丟臉丟到國外去了,當場被官方發牌禁賽,紀揚下去後,他們戰隊直接拿了個倒數迴來,白白浪費我們賽區一個出線名額,你說丟不丟人生不生氣?”  年年有餘光是聽花開寥寥講了幾句,都感覺當年一定是場腥風血雨。不過他畢竟在直播,也不好表達更多意見,便迴了一句:“也是。”  剛說完,他在房區的一個犄角旮旯摸到個八倍鏡,十分興奮道:“a哥,我撿到個好東西你要不要!”  a哥,叫的便是aspen。  對這個稱唿紀揚一向不置可否。  他拎著把四倍awm,正在房區二樓架槍,一狙打掉不遠處的一個吉利服伏地魔,槍法幹淨利落。  “不用了。”  他難得對年年有餘多說了幾個字:“你自己拿著吧,我夠用了。”  紀揚一說話,彈幕就發瘋。  房管小心翼翼戳年年有餘,問關於aspen的各種意淫彈幕要不要封掉。  年年有餘隨便看了一眼,彈幕裏還真有些不堪入目的例如“啊啊啊啊啊aspen大佬求操”一類,他嘴角一抽,下一條彈幕映入眼簾——  【主播怎麽還不死,我想看大佬視角哎。】  年年有餘一向正派陽光的麵孔略微有些扭曲。  他迴房管:“封封封,全封了!”  晚上八點左右,十來局遊戲打完,紀揚準時下線。  才剛剛走出租房不遠,他就收到了年年有餘新的微信消息:  “話說,大佬,我們直播平台最近搞了一個主播娛樂賽,聲勢搞得比較大,獎勵也很豐厚。我可以帶一個水友,你技術這麽強,有沒有興趣參加?”  紀揚到了網吧,和上白班的青年交接好工作,又賣了幾盒煙後,才有空迴複:  “沒興趣。”  年年有餘應該是一直拿著手機等消息,幾乎秒迴:“別呀大佬!”  雖然隻和紀揚打了幾天遊戲,但他已經完全對紀揚的遊戲技術跪服了,要不然也不能一接到這消息就興衝衝來找紀揚。  他料想著沒人和錢過不去,又特意點明道:“剛剛我和相關負責人打聽清楚了,這次的主播賽前三甲都有獎金拿,第一名有30萬,夠意思吧?”  他摁著手機鍵盤打字的手指頭快到有了殘影:“到時候萬一能拿到好名次,我們按人頭比例平分獎金,怎麽樣?拿人頭可是大佬你的強項啊。”  平心而論,年年有餘說的這個條件已經完全是偏向紀揚的了,他一個大主播,有技術有人氣,現在有了這種名利雙收的大比賽,還能這樣對紀揚,心胸不能說不寬廣。  隻是紀揚的迴應依舊冷冰冰:  “謝謝,不用。”  年年有餘不禁有些傻眼,看aspen平時接陪玩單,也不像是個不缺錢的主啊,這種好事,他都不要?  想起什麽,年年有餘再次打字誘惑:“第一名還可以拿到直飛韓國pgi觀賽的門票呢,機票、前排vip座位票、酒店住宿費用主辦方全包!”  pgi,全球總決賽,絕地求生最最頂尖的官方賽事。  這次,紀揚沒有再迴了。第6章 vol.6 少年忽然變得柔軟無害了。  這個時間段正是網吧忙的時候。  紀揚沉默地在吧台後麵忙碌,或給客人送零食飲料,或修理一些機器上的小毛病,來上網的各色青年來來迴迴,也有認識他的老客,覷著他利落擰機箱螺絲的動作,問:“小紀現在還打遊戲嗎?”  紀揚便抬起他那副過於寬厚的黑框鏡片,熟練而疏離地笑:“早就不打了。”  老客有些唏噓:“還記得以前你稱霸這條街區,名聲響得那些貴族學校的小孩都跑來花錢找你玩。”  紀揚短暫地恍了一下神,又很快繼續擰好螺絲,朝老客抱歉一笑,說的卻是手下這台突然死機的電腦:“不好意思,機子有些年頭了,不過沒什麽大事,就是灰多了,內存條有點接觸不良。等下多送你一個小時的上網時間。”  老客揮揮手:“沒事。這幾年哪裏都漲價,就你們這還是老樣子,良心。”  良心網吧的老板胡永興九點來看過一次店,老式裝潢的大廳裏人來人往,煙霧籠罩著不甚明亮的燈光,將這裏幾乎熏成了仙境。  他靠在吧台前,看到紀揚過分蒼白的臉色,眉頭不自覺皺起:“你胃病又犯了?”  紀揚的唇齒間咬著根煙——尼古丁止痛。  嘴上卻道:“沒,興哥你沒事早點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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