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悠冷笑一聲,令劉成偉很不滿,但又不敢發作。鍾益柔又道:“那你昨晚還鬼鬼祟祟。” 上野膽怯的眼中也開始出現懷疑的眼神,他瞥了瞥劉成偉,又瞥了瞥楊明,想保持沉默把自己摘開,沒想到一直在一旁沉默的沈惕卻開了口。 他懶洋洋地坐在門廊一冊的軟皮沙發上,麵前是兌換頁麵,手指在上麵滑動著,挑出好幾副眼鏡來,“麵包好吃嗎?” 說完,他又從懸在眼前的眼鏡裏挑出一種,試著戴上,忽然想起什麽似的,拿出嘴裏的糖,對著鍾益柔發出吹不響的口哨聲,最後索性叫她,“妹妹,哎,妹妹……” 鍾益柔莫名其妙地迴頭,看見沈惕戴著一副眼鏡對她招手,活像黑市上乞討的盲人騙子。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對他抬了抬眉。 “對,就是你,過來。”沈惕笑得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你手伸出來借我照照。” 鍾益柔:“……行吧。” 於是她成了一尊一點也不優雅的人形鏡子。 “你怎麽又能兌換東西?” “好幾輪都沒兌換,攢下來的。” 沈惕取下眼鏡,又換上一副紅色鏡片的墨鏡,勾起的嘴角平直下來,“我說話你沒聽見?” 他看向上野,挑了下眉,“麵包好吃嗎?” 上野愣了愣,腦門幾乎要流出汗來,原來沈惕真的是在向他問話。 對著詛咒對象,他有些慌,一心隻想著如何能消除自己的嫌疑,於是主動招了,“我……我是跟劉成偉一起吃麵包說話,但是、但是我之後上洗手間,我們倆就分開了,然後我就迴自己的房間了,真的。” “幾點?”楊明斜著眼睛問。 “大概……大概是十一點半?我不知道,我不記得了。”上野不住地搖頭,用全身在告訴楊明,邪·教徒真的不是他。 “那難道就是我!”劉成偉急了,“你們說我是邪·教徒,那你們有證據嗎?!” 站在外圈的安無咎身子前傾靠過來,用手掌湊到嘴邊,作出說悄悄話的樣子,故意很小聲說:“昨晚有人在房門外鬼鬼祟祟哦。” “對啊,為什麽要在我和楊明門口晃蕩!”鍾益柔雙臂抱胸,收迴自己的手掌鏡子,搞得沈惕一下子頭也跟著歪過去,差點沒坐穩。 劉成偉脖子都氣得漲紅,喉嚨裏仿佛哽住似的,發出奇怪的聲響。 “我……”他憋了半天,最終帶著氣說出個理由,“我就是偷看你,怎麽樣!你進去的時候不是說要迴去換衣服嗎!我就是想看看!” “流氓!” 這話要是平日裏的劉成偉來說,倒也合乎情理,但如今一聽,多少顯得有幾分單薄。 楊明一皺眉,臉上露出些許難色,叫安無咎看個清楚明白。 “怎麽?你也不相信吧。”他腳步輕而緩地走到楊明和劉成偉之間,一手攬住一人的肩膀,語氣輕快,“沒關係,不就是一個血條嗎,你還有一條命呢。” 他露出頗有些挑釁意味的笑容,看向楊明,“和我一樣。” 楊明氣極,甩開了安無咎,但他此刻無法肆意發作,他知道自己已經不似之前。現在的他隻剩下最後一個機會,隨時可能喪命。 短短一個晚上,局勢就出現了他始料未及的逆轉。 “你們好像還忘了一個人。” 一直不參與討論隻顧著挑眼睛的沈惕從沙發上起來,他選定了一副茶色墨鏡,飛行員款式,連接兩個鏡片的金色橫梁閃爍著神秘的光。 茶色鏡片下的綠眼睛變得更深,掃一眼在場眾人,最終對上老於。 “你可以隨意移動吧。”沈惕淡淡道。 “可以是可以……”老於的臉色顯得十分平靜,於是看起來可懷疑程度也有所降低,他想了想,“我的確是可以不受規則限製地進入任何一個房間,不過我記得,我昨晚進房間是和吳悠一起,他可以替我證明。” 被點名的吳悠也點了點頭,“沒錯,我昨晚跟老於聊了會兒天。” 沈惕瞥了他一眼,微笑著問道:“小朋友,你們是最後迴去的兩個人?” 對於這個稱唿,吳悠用不悅的眼神迴擊,但還是肯定了沈惕的話,“嗯。” “早上呢?”沈惕又說,“你不是一直到五點都可以在各個休息室自由移動?” 老於點點頭,沒有否認,“是這樣,但是催眠氣體的藥效一直到早上六點,我沒辦法醒來。” 線索再一次打成死結。 這些信息對楊明而言,如同海麵上難散的濃霧,愈來愈重,目光所及之處,什麽都無法分辨。他很難知曉最後駛向他的是什麽。 眾人的沉默將密閉空間裏的壓抑無限放大,像一個不斷膨脹的黑球。 最終被牆角的吳悠戳破。 “雖然他們三個可以進入到楊明房間的人都有自己的理由,而且都說到了十二點以後,大家就會強製入眠。” 少言寡語的吳悠不疾不徐地說道,“但或許,邪·教徒和我一樣,甚至比我的能力更強,十二點以後不會受催眠氣體的控製,可以不用睡覺。” “這樣的話,老於、鍾益柔和劉成偉,就都有邪·教徒的可能。” 鍾益柔想說什麽,又頓了頓,被上野搶先開口:“如果邪·教徒有特殊的能力,怎麽不是可以隨意移動呢?” 雖說上野的猜想能夠為自己開脫,但鍾益柔還是否認了這一可能,“應該不是,首先房間的規則限製得很明確,甚至可以說很繁瑣,條條框框寫了一大堆。” 她長長的黑色指甲點了點自己的下巴,“邪·教徒要是可以隨意破壞這個規則,寫這麽多還有什麽意義啊。再看強製休眠的問題,隻是一個很小的點,提了一嘴。” “這張紙上也有提示。”楊明攥著手裏的紙,“上麵寫了,‘子夜是燃燒馨香的朝聖,是我免疫的痛楚,是神聖的安息之時’。子夜說明了時間,燃燒馨香大概就是指催眠氣體,‘免疫’……”楊明冷笑一聲,五指聚攏,將手裏的紙張狠狠攥緊,“果然是可以在夜晚行動的。” 上野輕聲道:“好像……真的確定不了是誰了。” 楊明冷冷地看了一眼眾人。 “既然是這樣,不如車輪戰好了。” 鍾益柔一皺眉,驚訝道:“你說什麽?” “車輪決鬥。”楊明重複道,“你們三個都有嫌疑,隨便兩個誰進去決鬥閾,再出來,換人上。” 鍾益柔反應最快,“你瘋了吧,我隻有一個血條!” “你可以找找幫手,再說了,”楊明冷冷道,“你不是還可以給你自己多一條命嗎?” 麵對楊明說出來的話,劉成偉也幾近崩潰,“我說了不是我!” “你七個血條,怕什麽?”楊明冷漠道。 “哈,是啊,那你現在隻有一條血條,憑什麽命令我們!”劉成偉怒不可遏,壓抑和反抗往往相倚,鮮活的怒火令他早就忘記之前對楊明仰仗的姿態。 安無咎像是看了什麽出色的喜劇電影似的,笑得花枝亂顫,走到兩人之間,像是一副要拉架的姿態,“哎哎哎,別這樣。” “奇了怪了。”鍾益柔盯著他,心道也有他做和事佬的時候。 “別這樣別這樣。”安無咎看一眼兩人,“要打就快點打啊,吵什麽架啊!”他揮舞起雙臂,“打起來!打起來!” 吳悠:“……” 他目視這一切,卻在安無咎的起哄中聽見什麽聲音,循聲望去,沈惕竟然看著這幾人吃起了麵包。 在如此緊張的時候,他滿臉隻有看戲的表情。 楊明陰毒地瞥了一眼安無咎,繞開他走到劉成偉的跟前,目光陰冷,“你真的這樣覺得嗎?” “別逼我把你的詛咒對象說出來。”他聲音低啞,沉悶的空氣壓縮著聲音裏的信息,變成小小一顆硬石,壓在劉成偉心髒,“再殺了你的暗戀對象,就算你活下來,你的價值能有多少?” “兩分……你猜能排到第幾?” 劉成偉的臉色肉眼可見的變得難看起來。 當初為了加入楊明一派,他們以信任的高尚名義將自己的紅黑線和盤托出,如今卻成了楊明捏在手裏最有利的把柄。 “這樣吧。”楊明轉過身,臉上浮現出一種令人作嘔的坦蕩,“老於和成偉先開始決鬥,怎麽樣?” “女士嘛。”他擠出一個笑,“放在後麵吧。” 於是,接下來的事依舊按照楊明的指示進行下去,人們一個一個沿著通道向前,尋找鬥獸場的看台位置,而通道裏一盞一盞亮起來的燈,如同窮途末路前最後的光亮。 沈惕走在人群的末尾,當所有人都向前時,他悄無聲息地轉身,迴到方才人們爭論時所處的休息室門廊。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在作祟,他低頭看了看地麵,木質地板上的每一寸都被暗紅色的長毛地毯覆蓋。 沈惕踱著步子,看似漫無目的,最終停在了1號房的門口。他蹲了下來,修長的手指伸上去,被地毯顏色一襯,白得不像是人類的膚色。沉寂的門廊裏,他的指尖撫摸著地毯的毛流,順過來,又逆過去,頭壓得更低,湊得更近些,最終從地毯裏撚出一根金色的頭發。 忽而他又抬起頭,眺望遠處的6號房。 還有房門前的地毯。 沒多久,係統宣布決鬥結果的聲音響徹地堡。 鍾益柔血條不變,還是1條。 劉成偉和老於一樣,都隻剩下5條。第16章 雙麵離間 因為我會讀心術呀。 決鬥的戰況暗流湧動。 6個血條的流浪者老於對上7個血條的劫匪劉成偉,原本會以一分之差落敗,失去一個血條,可吳悠卻踏入決鬥閾之中。 “我站劉成偉對立麵。”吳悠頭頂是滿格的能量條,冷著一張孩子氣的臉,“我有4個血條,這樣我們這一方加起來就是10。” 劉成偉氣急敗壞,吳悠站出來他並不意外,之前就針鋒相對,更不用說現在自己成了眾矢之的。他看著決鬥閾外的眾人,每個人的臉孔都蒙著一層猩紅的光,冷漠異常。 沒有任何一個人為他站出來,包括一直被他視為同伴的上野,也隻是在台下看著楊明的眼色,一步也沒有挪動。 就這樣,劉成偉從7個血條變成了6個,打鬥中還被老於用短刀刺傷。 看著滿身是血的劉成偉,安無咎輕聲道:“這樣才像窮兇極惡的罪犯嘛。” 盡管劉成偉如此不甘心,卻也沒有對鍾益柔發起決鬥。躲過一劫的鍾益柔以自己恢複一個血條的能力向楊明交換,保住自己不參與決鬥,可楊明卻沒有應允。 “你們都有邪·教徒的嫌疑,就算我同意。邪·教徒對每個人的威脅都是平等的,誰知道下一個受害者會是誰呢?” 他說得正義凜然,實則暗藏私心。 但這樣一番話,也點出了其他人的心聲,在這個信任缺失的地方,每個人都不願隨便相信其他人,尤其對方還有邪·教徒的風險。 反抗楊明等同於反抗楊明身後的明牌上野,還有可能存在的暗牌,誰也不敢為了別人隨便冒這個風險。 無可奈何的鍾益柔采用了先下手為強的策略,對老於發起了決鬥,又以自己的能力作為交換條件,得到了吳悠和上野的支持,以10對6的優勢,贏了老於,保住自己僅有的一條命。 但她的條件是,誰先隻剩下最後一枚血條,就幫誰恢複。 當輪到鍾益柔和劉成偉,也不知是劉成偉受傷受挫,還是不想得罪可以迴血的角色,他直接放棄了決鬥,自毀一個血條。 最終劉成偉的血條隻剩下五個,和老於數量一致,鍾益柔未掉血,受了點皮外傷。 三場決鬥下來,場上的局勢也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原本穩固三人組也橫生裂縫,不再彼此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