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布衣往身上套了三層,又套了一件棉衣,李湘才覺得沒那麽冷了,去年雪下的早,今年雪又停得晚,積雪還沒融盡,迎春花都才含苞,這立春就過了,隔天就是二月二龍抬頭了。


    立夏挑挑揀揀了半天,找不出一支合適的簪子,苦著臉,又換了一匣子繼續挑。


    “別費事兒了,院子裏不是有一支迎春藤?挑幾節花骨朵兒長得好的好來。”李湘看著就頭疼,按例,今日所有人都不能穿錦衣,她這身上的粗布棉衣就是這樣來的,衣服都不能隨便穿,更別說這些珠玉粉黛了,可襄七王府到底是新婚不過半月而已,真素到底了,又會有人指指點點。


    立夏眼睛一亮,放下匣子,飛奔出去,又很快迴來了。


    “枝蔓容易纏頭發,裹一層布就好一些……”立夏很快迴來,說完又愣住了,哪來的布?哪來的粗布?


    李湘默默從身上剪了一條布巾,遞給立夏。


    立夏:……


    ……


    當家主母是第二批出發的,跟男人分開來,據來送衣服趕馬車的宮中官吏說,是因為男人幾天是要去翻地的,主母們比較輕鬆,播種。故而,需要扛鋤頭的,已經出發一個時辰了,她們這些隻要拿著種子隨便撒撒的,申時過半才匆匆動身。


    禦田不算遠,就在近郊,馬車搖搖晃晃半個時辰,就到了地方。


    還是那個小官兒,給李湘帶路,先去見皇後。


    臨時征用了兩座皇室莊園,皇後就在正廳裏等著所有人到齊。


    李湘進門時沒看人,不知道是哪家小孩兒也跟來了,打鬧著,直接衝了過來,一時不察,直接站不穩了,幸好旁邊就是春雨,半個人都趴春雨身上來這才站穩。


    “娘娘……”春雨又差點兒被李湘撲倒,堪堪站穩,立馬就扶著李湘察看了。


    “這是誰家姑娘!”立夏急的不行,連忙幫著、攙著李湘站好,立冬眼疾手快抓住了那個小姑娘,頭都不迴的質問一同玩鬧的仆從。


    李湘站住,任由春雨察看,見立夏還要說什麽,摁了摁她的手,看了眼立冬,“你快放開她,這像什麽樣子,皇後娘娘和母妃看見了,還以為咱們府上沒規沒矩呢!”


    立夏咬了咬牙,鬆開了,“奴婢知錯。”


    能來這地方的,看到不能尋常人,但宮裏唯一差不多是這個年紀的公主,就隻是九公主,顯然她不是。可怎麽說也是貴女,沒有道理大庭廣眾之下被一個丫鬟扯著胳膊不能動彈的道理,哪怕衝撞了李湘,罰她之前,都不能這麽做。


    “小心些,這兒的地不好走。”李湘看了眼已經兩股戰戰的婦人,又掃了眼還兇巴巴盯著自己的小姑娘,“見皇後娘娘對吧,咱們一起去吧。”


    不由分說,李湘抓住小姑娘的手,帶著人往裏走。


    “娘娘!”


    “怎麽,你家姑娘不用拜見皇後娘娘?”李湘轉頭看了眼那個婦人,不難看出對方的恐懼,隻是,剛才也是怕的,既然如此,應該是知道她是誰的居然還是沒有看住自家姑娘,也不知是不是心有餘力不足,若是要求饒,剛才立夏抓住這小姑娘的時候就應該求饒了,何必等到現在。


    “不、不是……娘娘,我家姑娘一時魯莽,衝撞了娘娘,但是,但是我家姑娘尚且年幼,還望娘娘看在王爺的麵子上網開一麵!”


    李湘低頭看了眼恨不得從自己手裏掙脫出去卻不得其法,隻得扭著胳膊一步一踉蹌跟著她的小姑娘,“立冬,看護住富察六姑娘。”


    立冬聞言,直接把小姑娘抱住了,禁錮著雙手。


    “娘娘……”那婦人這迴是真在抖了,明顯得很,年紀不算大,六姑娘時不時看著她,掙紮的更用力了,看來應該是乳母,跪在地上,不一會兒就有人看過來了。這人一會兒“魯莽”,一會兒“年幼”,一會兒“看王爺的麵子”,前半段聽著還以為她在仗勢欺人,後半段又像是變相要挾。


    知道她是“娘娘”,總不能是後宮的娘娘,太子妃也是跟宮裏一起走的,剩下能來這裏又那被稱為“娘娘”的,就隻有襄七王府的新王妃,跟王妃說看在王爺的麵子上饒了誰,到底是看麵子還是想說襄七王府對不起這小姑娘家裏的什麽人?


    可李湘怎麽想,如果非要論,也就一個人,工部尚書富察府的嫡姑娘,原定的襄七王妃。


    “媽媽起來吧,本宮又不會對六姑娘如何,跪在這裏倒像是在請罰,想來夫人也在裏頭,順路帶著六姑娘一起走,也免得衝撞了別人,萬一哪位夫人有孕而不自知,豈不是罪過?”李湘如願看見那婦人臉白了,帶著人往裏麵去,立冬抱著六姑娘,小寒冷著臉扯著那個婦人一起。


    裏麵已經有很多人了,除了幾個因病來不了的,滿京城達官顯貴的當家主母和正經夫人都在這兒了。


    李湘一進去,就收獲了大片的目光。


    “襄七王府新妃李氏,見過各位夫人。”李湘按規矩問安,還沒跪呢,就被皇後給免了。


    “可算來了,虛禮都免了,快坐吧。”一屋子褪去華服錦衣的夫人,可絕大多數,看起來還是不像是個農婦,往那一坐,就自有一股與周遭簡樸不同的貴氣,為首的就是皇後。


    “是。”李湘依言找到自己的座位,大晏以左為尊,她左手邊就是太子妃,兵部尚書獨女王悅容,右手邊是是綏遠侯府的夫人寧氏。


    李湘看了眼皇後下首左邊的母親和自己對麵的嫂嫂,報之以笑。


    不多時,還有幾個沒到的夫人又漸漸到了,宮女奉了粗茶上來,李湘看了眼不遠處一個夫人揭開的茶杯,的確是粗茶,根本連一片完整的茶葉到找不出來,下麵的人做事也是夠較真的,收迴目光,李湘沒碰那茶,倒是已經揭開了杯蓋的那位,喝不喝都是個問題,最後也不知道是喝了還是沒有。


    “農耕是大事,天子親耕更是如此,去歲多地雪災肆虐,現在開春了,天氣雖然還是冷,但是,早早恢複耕種才是重中之重。”皇後聽女官點完人,笑著看著一屋子的貴夫人,又道,“吃穿用度上可能要委屈各位了,不過為民祈福,這些也都沒什麽了,天下承平日久,百姓安居樂業才是正道。”


    “是,我等謹遵娘娘教誨!”


    皇後點了點頭,正要吩咐一眾人再休息片刻,就聽外麵有人在吵嚷,女官匆匆進來跟迴話,皇後目光一凝,轉頭看了眼李湘,又轉迴去,道:“富察夫人何在?”


    “臣婦在。”一個看起來有些纖瘦的婦人緩緩出來。


    “今日你一個人來的?”


    “迴稟娘娘,一個人來的。”


    皇後看著下麵出來迴話的婦人,抬了抬手,一女官問:“方才的動靜,就是有人來稟,說是貴府六姑娘下落不明,應該是被七王妃拘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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