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想到之前發生的事情,與降穀零擦肩而過的成員們卻又都露出非常統一的微妙神色。 沒有辦法,實在是之前在組織內部廣為流傳的兩男相爭的戲碼過於精彩,誰讓其中一位居然是縱橫組織多年的琴酒。據說,還有人見到同為組織基石的貝爾摩德因為這件事公然嘲諷過琴酒。 更何況,目前這部“狗血劇”已經放鬆了結局——波本和琴酒誰也沒搶到人,因為亞力酒死了。 聽說連琴酒都接到了上層的傳喚,因為這件事得到了出發,波本的處境類似,隻是因為他並非像琴酒一樣,之前一直和亞力酒待在一起,這才沒有像琴酒一樣因為亞力酒的事吃處罰。 但這劇情也足夠刺激了,尤其是亞力酒還是敵對組織港口黑手黨派來的臥底。 降穀零來到了公共盥洗室,進去後,他便徑直走向了盥洗台前。他沒有去看鏡子裏的自己。不看也知道他現在是一種什麽樣的狀態,一定是冰冷而又麻木。 自從瑛司……離開後,他便很難再從官方那邊收到消息,更遑論知曉瑛司的情況了。 降穀零擰開了水管,在一遍遍將冷水淋在臉上後,他才覺得自己燥鬱的心情得到了些微緩解。 怎麽可能死掉?無論是屍體、照片亦或是視頻,他統統都不信。 這些天,隻要一有機會他就會跑去參與進同港口黑手黨的交鋒。他要知道真相。既然沒有辦法從官方那裏得知這一切,那就靠他自己去查。 降穀零並不知曉,本應忙的直接失蹤的琴酒,其實正在暗處靜靜監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大哥,波本依舊和之前一樣,總是參與進和港口黑手黨相關的任務。”伏特加拿著一份報告走進來遞給了琴酒。 在琴酒低頭看資料時,伏特加不動聲色的觀察了琴酒一番,和平常相比,看不出什麽區別,但伏特加知道他最近睡眠非常少,吸煙的量也開始逐步增加。 快速瀏覽了一番報告後,琴酒冷淡的說道:“他的行為符合邏輯。看樣子,再過不久就可以將他的審查級別下調了。”說著,他看向了伏特加:“港口黑手黨那邊的情況如何?” 伏特加立刻進入了工作狀態,如實匯報了一遍,在說到港口黑手黨新晉升的幹部為亞力酒選了塊墓地後,琴酒突然低笑出聲。 “……大哥?”伏特加小心的詢問道。 琴酒點燃了一根煙,當煙絲染上了橘紅色後,他才似是呢喃的低語道:“這就是你脫身的方法嗎,亞力酒?” 伏特加:“……” “繼續盯著港口黑手黨那邊有關亞力酒的一切消息。” 琴酒的種種行為,更讓伏特加心中的猜想坐實——大哥已經因為亞力酒的緣故徹底魔怔了。 明明是連屍體都被發現的人,大哥卻堅信著他並沒有死,那不過是他用來躲避組織追殺的逃生手段。 “別讓我抓到你的尾巴。” 說著,琴酒重重的將隻燃了一半的煙暗滅在了煙灰缸之中。 - 降穀零又來到了柊瑛司之前供職的咖啡店。 老板在失去了一位優秀的店長後,並沒有放棄這家店,而是自己又一次將其撐了起來,並在降穀零時常來拜訪後詢問他是不是想來應聘。 然而,隻要一走進這熟悉的店內,降穀零便覺得一陣唿吸不暢,尤其是在看到穿戴著圍裙的老板站在吧台後做咖啡時,他總能將他的背影幻視成另一個人的。 有好幾次,他忍不住想喊出那個在咖啡機前忙碌的人的名字,可每次都是話音都堵在喉嚨裏了,卻被他吞了迴去。 可他仍然自虐的喜歡來到這裏,並答應了老板的邀請,順利成為了這裏的店員。 在發現降穀零的工作能力同樣出色後,原本因失去了一名優秀店長而痛苦的老板又一次喜笑顏開,將這家咖啡廳放心的交給了降穀零。 而也就是在這天降穀零照例來工作時,店內來了一名風塵仆仆的客人。 來人頂著一頭黑色的卷毛,盡管有所遮掩,卻還是能看出他眼底的警惕,這人裝作路過的旅人,快步走到了吧台前抬頭看向了菜單。 降穀零的心跳已經開始加速了。 “……陣平,好久不見。”他知道,鬆田陣平一定是來這裏告知他一些事情的。 鬆田陣平緊繃的神色頓時垮掉,“什麽啊,你居然就這麽喊出我的名字了嗎?真的是在做臥底嗎?” 降穀零說:“如假包換。隻不過這裏是我負責的店,所以這點掌控力還是有的。” 鬆田陣平明白這裏沒有危險後,便快速的說道:“既然這樣,長話短說。瑛司還活著,已經平安迴到了警視廳。具體是怎麽操作的,我們沒有權限知道。景光也很好,他是在瑛司的幫助下脫離的。兩人現在都已經恢複了公安的身份,想必再過不久就要晉升了。” 降穀零擦拭著杯子的動作突然就停下了,他將被子放在了吧台上,單手覆上了自己的額頭,良久,他才發出了一聲劫後餘生的喟歎:“……還活著。” 到了後來,鬆田陣平已經不知道他在一個人嘀咕著什麽了,他曲指扣了扣吧台,“好了,這位店長,客人都在這裏站了這麽久了,你真的不準備給我做一杯咖啡嗎?” 降穀零這才從之前那種極端的情緒中抽離,他靜靜的看了鬆田陣平一會,然後才微笑道:“好,那就來一杯美式吧。” 看著他轉身去忙碌的背影,鬆田陣平若有所思的收迴了視線。 ……怪不得瑛那樣急切的想要讓零離開這裏。隻不過是一年多的時間,鬆田陣平卻已經能感受到這黑皮身上發生的巨大變化。 當一杯美式咖啡被端上來後,降穀零才說道:“我現在很好,讓瑛不用再擔心我了。我一定會迴去的。” 鬆田陣平端著咖啡的動作一頓,他的臉都皺在了一起,他輕嘖一聲道:“就是因為你說這種話,他才會更擔心吧!” 鬆田陣平原以為降穀零會更改一下自己的措辭,考慮該如何迴答才不讓瑛司擔心,誰知道鬆田陣平竟然看到這個黑皮眉梢一挑,像是在思考著假設中瑛司替他擔心的情景一樣,“聽起來挺不錯的。” 鬆田陣平:“……??????” 他簡直要被這家夥的迴答給驚呆了,冷靜幾秒後他才問道:“……你故意的?” 降穀零表情無辜的看向了鬆田陣平:“怎麽會?” 鬆田陣平:“……”雖然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降穀零此時的表現,但他的拳頭突然就硬了! - 而另一邊,對鬆田陣平膽大包天行為一無所知的柊瑛司已經開始重新投入了自己在警視廳的工作。 晚上下班時,從警視廳的大門走出來後,柊瑛司幾乎一眼就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赭發少年正站在馬路的對麵,隔著洶湧的人潮,靜靜的注視著柊瑛司所在的方向。第48章 工具人的第四十八天 這個時間點, 街道上盡是行人,馬路中央車來車往,時不時的就會將赭發少年的身影淹沒。可橫亙在兩人中央的人與事物, 在柊瑛司眼中其實並不存在,他此刻隻能看到街對麵的那個少年。 他沒有穿那套黑色西裝, 連禮帽都沒有帶。僅僅是穿著一身造型簡單的皮質機車服, 混在人群裏不似往日般顯眼,卻仍然是能讓人一眼就看見的程度。 就在這時, 柊瑛司注意到赭發少年突然轉過了身, 開始往某個方向前行。 柊瑛司當即慌了神, 邁步便要追,幸運的是, 這個時候十字路口剛好是紅燈,柊瑛司便快步的穿過了馬路,往中也的方向跑去。 但當柊瑛司走到了馬路對側時,卻發現中也並沒有想要就此離開的意思, 而是維持著不疾不徐的速度, 緩緩向前走著。 柊瑛司下意識的抿了抿唇,他很想立刻走到中也的身邊, 可是看到前方那個雙手插在口袋中, 慢吞吞往前走的赭發少年,他就明白, 中也大概是不想他這麽做的——他渾身都散發著拒絕他人靠近的信息。 於是, 柊瑛司便沉默的跟在他身後, 周圍是擁擠的路人, 兩個曾經熟悉的人就這樣一前一後的落在了人群之中, 不叫旁人窺見一點他們過往的痕跡。 柊瑛司不知道跟在中也身後走了多久, 他寧願這條路沒有盡頭,才好讓他的大腦繼續放空一陣,也給他能夠一直跟在中也身後的借口。 可柊瑛司的心願最終還是破滅了,他看到中也轉身走入了一家半地下的酒吧,當那扇木門被闔上後,柊瑛司站在上方神情糾結,幾經猶豫,他終於一咬牙也走了下去,並用力推開了那扇木門。 柊瑛司已經完全不知道這是哪裏了,之前過來的路上,他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隻能機械的跟在中也的身後。 到了現在他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這裏似乎已經偏離了繁華的市區。因為這家地下酒吧生意非常清冷,昏暗的燈光中,柊瑛司大致掃了一圈周圍的環境,隻能看到三四位散客落座在不同的卡座中,而中也則是坐在了吧台旁。 柊瑛司緩緩的靠近了中也,直到他落在於中也身邊前,這個赭發少年也沒有開口阻止他,柊瑛司那顆高高懸起的心才終於有了下落的感覺。 當酒保看向柊瑛司時,他遲疑的報了一個度數很低的雞尾酒,很快,他和中也的酒便被端了上來。 看到中也那杯酒的第一眼,柊瑛司就知道那是一杯烈酒。 想到了中也的酒量,又想到了橫濱離這裏的距離,在調酒師即將把兩杯酒推向他們之前,柊瑛司眼疾手快的將兩人的酒給對調了。他那杯度數隻有五度的金湯力,就這樣被放在了中也的眼前。 調酒師的目光在兩人的身上來迴漂移,最終,他非常有職業素養的挪到了吧台的另外一頭,將這狹小的空間盡數留給了氛圍古怪的兩人。 赭發少年看著眼前的那杯低度數雞尾酒,慢慢扯了扯嘴角,“……在這種時候,還不忘記做多餘的事情嗎?” 這帶著點嘲意的語氣,讓柊瑛司瞬間失神。 ……倒也不是沒設想過再次見到中也後的場景,他甚至連更糟糕的局麵都想過了。 這已經算是他想象中最溫和的場景了,可他仍然感受到了從心裏蔓延上來的難過。 可下一秒,他就看到中也端起了那杯金湯力,往嘴裏灌了一口,他的眉頭立刻就皺了起來。 ……看來是喝不慣這種味道。 但這個動作就像是一個信號,當中也將手中的酒杯放在了吧台上後,終於又一次開口了:“……上次對你的抓捕行動,是我主動向首領申請的。” “……嗯。”柊瑛司低低的應了一聲。 中也深深的吸了口氣,目光直直地盯著那杯金湯力,就是不肯看向柊瑛司,“我想抓住你,然後得到一個答案。” 迴想起當時聽到旋渦瑛司臥底身份時的自己,中也止不住的想要冷笑。 真蠢。竟然在一瞬間便想出了那樣多為他開脫的借口。 並且縈繞在他心底的隻有一個念頭——瑛司怎麽可能會是官方派來的臥底? ……身為港口黑手黨成員的他,在得知了這個消息後,第一反應竟然會是這個。 而那個所謂的抓捕行動更是可笑極了,他既想抓到旋渦瑛司,又不想抓到他,誰能知道,他這個主動申領了任務的人,內心會如此膽怯。 在真相的麵前,中也的心率先退卻了。他害怕聽到讓他難以接受的答案。 如果連身份都是假的,那還有什麽真實的東西存在嗎? 迴想起那一刻的自己,中也握著酒杯的手不自覺加大力道,就在這脆弱的玻璃杯即將支撐不住發出哀鳴之際,中也咬牙道:“告訴我,你是臥底嗎!” 千裏迢迢跑到這裏,中也隻是想要得到一個答案,他無法容忍自己之前的無能,就像是懲罰一般,執著的追尋著這個答案。 就算無數人告知了他事情的真相,他還是不肯死心。 萬一呢?哪怕隻有千分之一、萬分之一或是億分之一的可能性,他都不想就此放棄。 就算是眼睜睜的看著對方從警視廳的大門裏走出來,他也要親口聽瑛司說出答案。 過了很久,又仿佛隻過了一瞬,中也聽到了瑛司的答案。 “……我叫柊瑛司,是一名公安。”在這種情況下,柊瑛司才終於能讓中也知曉自己的真實姓名。 冰冷而又殘酷的真實,戳破了中也心中那僅存的幻想。 他的喉結不明顯的滾動了一下,但下一秒,他便抬起了酒杯,又往嘴裏猛灌了一口酒。 ……這樣也沒什麽不好。起碼他求仁得仁,得到了最後的答案。 他想要的,一直以來不就是這個嗎?可他此時心底最真實的聲音,卻是一遍又一遍不甘的呐喊——之前的一切,都是假的嗎? 這一刻掠過中也腦海的,是瑛司坐在他機車後座,和他一同在海岸線旁疾馳的畫麵,他至今都能迴想起當時自己內心的悸動;是他邀請對方一起去衝繩看海時笨拙的模樣;是他在聖誕節下班後,在任務地點的大樓下,看到瑛司在昏暗路燈下等待他時的場景;是他在瑛司被派去黑衣組織做臥底,滿懷愧疚的找去了對方兼職的咖啡廳,卻得知了自己也是他的守護名單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