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穀零的心髒同樣發緊,他知道瑛一定是提前做了準備,雖然不知道他是什麽計劃,但看到他剛才的模樣,降穀零就知道無論是自己還是瑛都被琴酒擺了一道。畢竟出發前,他可是完全不知道還有其他基層人員也要被派過來。 ……這個可惡的混賬。 降穀零在心中暗罵一聲,但仍然盡力為柊瑛司的行為做出合理解釋,“不過就是一條想要爭搶戰果的孤狼而已,這種事情發生在他這樣性格的人身上,也不奇怪吧?” 伏特加恍然大悟,接著便和降穀零急匆匆的追上了柊瑛司。 當柊瑛司率先從通往藥廠的地下實驗層的電梯中出來後,瞬時便因眼前的景象而陷入了暴怒的狀態。 三十多個身穿白大褂的“研究員”被六個黑衣組織的基層人員聚集在了一處小房間內,他們被要求雙手抱頭蹲在地上。 隻見一個長相流裏流氣的男人正用手中的槍懟著一個蹲在最前方的青年腦袋。 隻需一眼,柊瑛司便認出了那個被用槍指著腦袋的人是誰——赭發少年將過長的頭發紮成了一個短短的丸子,清秀的臉上架著一副寬邊眼鏡,以此來遮掩他那張與實驗室的氛圍格格不入的稚氣,原本不離身的黑色禮帽也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被梳成中分的劉海。 這樣的打扮使得他看上去立時便大了幾歲,不會讓人一眼就發現他其實隻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 柊瑛司是怎麽都沒料到,這次港口黑手黨派來救場的三十幾個人裏竟然還包含著中也。 而中也卻因他的疏忽陷入了危險的境地。 柊瑛司的眼神當即便又冷了一個度。 跟在他身後急匆匆趕來的降穀零和伏特加還沒看清眼前的場景,便見柊瑛司不知從哪兒掏出來了一把小刀,他看似隨意的向前方一擲—— 下一秒,淒厲的哀嚎便迴蕩在地下研究層內。 那個拿著槍的基層人員,在眨眼之間便被柊瑛司飛出去的一刀削斷了扣著扳機的食指和槍支的扳機。殷紅的血液有幾滴濺到了中也的臉上。 在他慘叫著要將手中的槍甩出去前,柊瑛司快步走到他跟前,一把拖住了那差點落在地上的槍,並一腳踹在了對方的膝窩,在他軟倒下去的那一刻,柊瑛司一槍托砸在了他的下頜處,將他直接掄到了幾米遠外。 那一刻,囚禁著三十多名“研究員”的房間內,除了這個倒黴的男人的慘叫聲,一時之間再無其餘任何聲音。 他冷冷的環視了一圈瞠目結舌的基層人員,聲音輕而緩的說道:“是誰給你們的膽子,敢在我來之前擅自行動的?想先我一步完成任務,或者是給我的晉級任務添點亂?” 說著,他嗤笑了一聲,慢吞吞的走到了倒在地上捂著斷指痛苦翻滾的男人麵前,一腳踩住了對方的腳踝,清晰的骨裂聲迴蕩在所有人的耳邊。於是,哀嚎聲加倍。 “誰再敢給我添亂,或者沒有按照我的吩咐行事,下一次,可就不是隻削掉一根手指這麽簡單能解決的了。” 所有基層人員幾乎是齊齊打了個寒顫,他們神色驚恐的看著眼前這個樣貌出挑的淺發青年。 他到底是怎麽做到隔著那麽遠便能精準的用小刀切斷人的手指的?!還能一腳就踩斷一個人的腳踝?!這是什麽樣的蠻力?! 伏特加:“……” 降穀零:“……” 兩人看著眼前的場景,同時失去了言語能力。隻是伏特加是被嚇得,而降穀零則是神情複雜。 ……為什麽對方可以混黑混的這麽毫無違和感? 終於,在震懾住了那幫基層人員後,柊瑛司這才有空轉身打量著眼前這群被迫蹲在地上的“研究員”們,隻這麽一掃,他就認出了好幾個熟悉的麵孔。 這些人都在竭力的避免和他對視,有幾個人竟然真情實感的發起了抖,讓柊瑛司不禁在心裏對他們的表現感到歎服。 但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處理。 柊瑛司平靜的從一個基層人員的手中抽走了一把手槍,他問:“負責人是誰?” 其中一個基層人員反應十分神速的話迴答道:“我們按照您計劃的,將他留在了控製室解除權限,因為要把其他人看管起來,所以隻是把控製室的大門從外麵鎖死了。” 柊瑛司挑眉看了他兩眼,還挺機靈的。而且,大概也是被琴酒授意,是真的來配合他的任務的,不敢整出來太大的幺蛾子。 柊瑛司滿意的點了點頭,接著便吩咐他們將這群“研究員”帶去控製室隔壁的小房間內鎖住,那裏也是他計劃中會爆炸的位置,他們將會“死於”這場事故裏。 而伏特加身為監視者則是跟在柊瑛司的身後來到了控製室,在柊瑛司推開門的那一刹,他抬槍就射擊,說幹就幹,伏特加甚至都沒反應過來,就見那個原本坐在寬大的研究椅上的老者緩緩倒了下去,他的後腦勺上有一個清晰的彈孔,過了幾秒,血液汩汩的從那人腦袋下麵流了出來。 做完這一切後,柊瑛司看了一眼大張著嘴的伏特加,“現在,麻煩伏特加先生帶著其他人去把炸彈安置在我標注的位置。”柊瑛司將手中的優盤展示給他,“這是琴酒先生給我的資料摧毀軟件,我需要先把資料處理好,再去安置炸彈。” 伏特加已經別他這效率給驚呆了,他不可置信的看了看倒在地上的老者,又看了看柊瑛司,當即便暈乎乎的領命離開了。 看到他走遠後,柊瑛司連忙走到了倒下的老者身邊,剛一過去,就發現老者的眼睛微微眯起,露出了一個隱秘的笑容。柊瑛司當即便放下了心來。 這位老人便是擁有名為落椿異能力的廣津柳浪,他的異能是彈開所有被他的手接觸到的物體,所以,在計劃書上早已寫明了,他隻需要提前在腦殼上偽裝一個彈孔,並將手放在腦袋上,直接彈開子彈,並讓它陷入被改造的十分柔軟絕對不會發出一點迴彈聲響的牆壁中就可以了。 這個計劃十分冒險,但幸好柊瑛司的槍法非常精準,而老爺子本人也臨危不亂,兩人默契的演完了這出戲。 而也就是在這時,控製室側邊的牆壁突然發出了一點細微的聲響,隻見兩個人從一道隱秘的暗門中爬了過來——是中也和阪口安吾。 三個人就這樣在廣津柳浪的“屍體”前麵麵相覷,仿佛是在感受這個世界風雲莫測的變幻。 不然怎麽解釋幾天前還在港口黑手黨老老實實做文職工作的柊瑛司,幾天後就突然變身成了對家組織的打手預備役? “……所以,這到底是什麽情況啊!”最終,中也壓低了聲音焦急的詢問道。 他也沒想到,自己隻不過是外出執行了一個任務,迴來以後就發現柊瑛司不見了。 他至今都記得自己去首領辦公室複命後,在詢問了首領後得知柊瑛司被派來臥底的心情。 或許是他臉上的表情變化過於明顯,森鷗外挑眉詢問道:“怎麽了,中也,你看上去好像很不能理解?” 中也沉默了許久,才低聲說:“首領,瑛司他隻是個普通人,沒有任何異能力,讓他去那種地方……”他真的會平安無事嗎? 森鷗外笑了笑,“看樣子,你們也相處的很不錯。既然如此,想必你也知道,漩渦君擁有過硬的工作能力,港口黑手黨所有成員的晉升都是與任務的重要性相關聯的,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訴你,隻要漩渦君能夠完成這次的任務——”他頓了頓,“那麽,他就會走上通往高層的路。” 中也先是一愣,接著便明白了森鷗外的意思——這是要讓瑛司走上內部晉升的路了。就像他和太宰治一樣。 但就算是這樣—— 也還是無法掩蓋他此行任務的危險程度。尤其是在他並沒有異能力的前提下。於是,他爭取到了這次輔助瑛司的機會。 眼下,終於見到了瑛司,中也在焦灼的同時卻又鬆了口氣。 焦灼的是,對方的處境如同他所設想的一般十分艱難,鬆了口氣則是因為…… 中也表情複雜的看了一眼無辜望向他的柊瑛司。 ……瑛司看上去適應的很好。想到了對方剛才那一出小刀鏢人事件,中也的表情便有些複雜。 “不用擔心我,中也,這隻是晉升前的一個步驟。”柊瑛司連忙對中也解釋道。 “漩渦君,長話短說。”阪口安吾推了推自己的眼鏡,“按照計劃,我們兩個一個是研究小隊的隊長,一個是精英骨幹,都會被你在控製室裏殺死。” 柊瑛司點了點頭。阪口安吾將手裏的優盤遞給了柊瑛司,“這是森首領讓我交給你的,裏麵有技術部成員編撰的程序,可以毫無痕跡的複製資料。” 柊瑛司立刻抬手接過,然後在入手的那一刻,他的動作有了一瞬間的僵硬,因為,阪口安吾地過來的不是一個優盤,而是兩個。 看著阪口安吾那雙黑沉沉的眼睛,柊瑛司立刻不動聲色的接了過來。 而中也同樣掏出了口袋裏的東西,“這是銀之手諭,有了它你就可以調動一定範圍內所有港口黑手黨的成員,他們會無條件服從你的安排。”他將一張疊的方方正正的紙塞進了柊瑛司手裏,“你……一定要小心。” 而也就是在這時,外麵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啊——!救命——!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救——!”阪口安吾突然開始逼真的大喊,他沒有任何偶像包袱,那快要劈叉的喊聲讓柊瑛司對他刮目相看。 在他喊出最後一個字時,他直接對著空地處開了一槍,他的喊聲隨著槍響戛然而止,生動形象的營造出了一個倒黴的研究員在生命終止前的掙紮。 他的喊聲似乎是一個暗號,隔壁被關著的一眾港口黑手黨演員就像是接到了暗示一般,開始了新一輪的表演。 “放我出去——!我也什麽都不知道——!我才剛應聘進這家公司啊!” “救命!救命——!” “媽媽——!救我——!我還不想死!” “你們這群人渣!一定會有報應的——!我詛咒你們——!” …… 聲音淒慘哀婉,台詞十分真實質樸,甚至有幾個人的唿喊聲中都夾雜著最真實的哽咽,絲毫沒有作秀痕跡。每個人都盡職盡責的演繹著末路研究員的悲慘形象,甚至還非常入戲的拚命敲打著假裝被封死的房間大門。 聽到那“咚咚咚”地沉悶敲擊聲,柊瑛司甚至擔心起大門要經受不起這群壯漢的摧殘,先一步垮塌。 他完全沒有想到這群演員居然能表現的這麽好,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期,但更令他驚訝的還在後麵。 在將所有重要的東西交給了柊瑛司後,阪口安吾和中也對視一眼,接著兩人各自利索的從外套裏摸出來了一個飽滿鼓脹的血袋,也不知道預演了多少次,他們十分專業的將血袋均勻塗抹在自己身上,中也把兩人的衣服上直接用手穿出來了血洞,營造他們中彈的假象。 中也還不忘給柊瑛司的身上灑點血,假裝他被兩人的血給濺到了身上。 “不用擔心,我們用的是被我們頂替的研究員的血。”中也低聲說道。考慮到對方說不定擁有強大的醫療技術儲備,為避免出錯,森鷗外特意和官方溝通,要那三十多個被官方保護起來的研究院挨個獻血,以此來保證任務的安全性。反正攝像頭毀了,就看他們會不會用這裏唯一的證物——也就是血做文章了。 所有留在這裏的血跡樣本,全部都是真實可靠的,就算他們真的有那個本事去查,也不會有一點問題。 柊瑛司簡直要被感動了!他的計劃書雖然十分詳盡,但也絕對沒有精細到連血液樣本都替換的程度。雖然還是想開車創死森鷗外,但不得不說,他是真的太靠譜了! 做完這一切後,兩人各自挑選了一個不容易被看出來還有唿吸起伏的姿勢,當即倒在了地上開始裝死。 柊瑛司被兩人嫻熟的動作驚得目瞪狗呆。 隔了十幾秒,在發現柊瑛司還沒有離開的意思後,原本趴在地上的中也惱羞成怒的抬起了頭,他兇巴巴對著柊瑛司的說道:“怎麽還不走!”這到底有什麽好看的啊! 他現在的樣子不用別人說他也知道肯定蠢死了! 側趴著的阪口安吾發現中也並沒有就位,頓時也就不著急了,他冷靜的說道:“不,中原君,請體諒一下漩渦君第一次見到這個陣仗。要不是他知道我們的身份,又有誰知道我們其實供職一家黑手黨而不是什麽諧星劇團呢?”說著,他看向了柊瑛司,眼神裏流露出了幾分複雜的情緒,“漩渦君,不用這麽驚訝,其實我們之所以這麽熟練,完全是因為這三天根本就沒有在工作,而是全力配合導演中原君的彩排,一遍又一遍的在港口黑手黨的禮堂裏演練。” “喂——!阪口!都和你說過了別提這件事了吧!”中也眼看著就要原地起跳了,柊瑛司連忙過去按住了他。 而一直兢兢業業飾演死人的廣津柳浪也抽空抬起了頭,他說:“但是很有意思,中也大人。想必這對所有人來說,都是十分珍貴的經曆。” “冷靜點,中也,”柊瑛司動作帶著點力,卻又十分溫和的將中也摁了迴去,做完這一切,他對著中也眨了眨眼,“我真的很開心你對我的事情這麽上心。” 中也沉默的看了他三秒,接著安靜的將臉貼在了冰冷的地麵上。 ……降溫,他得降溫。不然怎麽解釋死人的臉會是紅著的?! 阪口安吾早已看透了一切,他不禁在心中感歎著某個還不知道在何處的繃帶精。 太宰君,再不迴來發現這一切,你就真的毫無機會了啊。 此時的阪口安吾迴憶起了這三天禮堂排練的情景,想必連導演中原中也都覺得當時的情景十分離譜。他一個黑手黨成員,不但要遊走在各種黑活的第一線,甚至連劇本排練都要一並抓起。 “……表情不對!梶井,你是被俘虜的家夥吧?你的殺氣給我收一收!” “表情太誇張了——!你旁邊的人看到了會忍不住笑場的啊!” “……你演的是個聰明人吧安藤,能不能別再露出這樣的表情了。算我拜托你。” 這三天,阪口安吾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中度過的。 “你們兩個,分明也演的很賣力,怎麽都不說說自己?”中也趴在地上小聲嘀咕道。 而阪口安吾聽到這個話就忍不了了,到底是誰最賣力啊?!他沒死在辦公桌前,可是差點被這通宵達旦的預言給搞猝死了啊! 阪口安吾剛要張嘴反駁中也,控製室的大門被推開了。 所有人瞬時一凜。 於是,阪口安吾就這樣凝滯成了大張著嘴的不甘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