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夫人”驚叫一聲,他渾不在意地吐出一個字:“走。”夏至怔了一秒,顧不上思考易雲擎的幫忙為何如此“恰到好處”,立刻拽著他的手繼續向前跑。快一點,再快一點黑黢黢的通道裏,夏至胸口急促地起伏,他不知道柳新葉什麽時候能追上來,所以必須抓緊每一分每一秒的時間!終於,那一扇四四方方的小門出現在他的視線當中。可身後,柳新葉的腳步聲也越發清晰。近了,越來越近到了!易雲擎將“燕夫人”放下,她被顛簸了一路,頭暈目眩:“你、你們為什麽帶我來這兒……”話音未落,神像扭曲的笑容映入眼簾,她瞪大了眼睛,一段被遺忘、被篡改的記憶重新湧入她的腦海。三年前。“我,我想忘記那些糟糕的記憶,擁有美滿的人生……我想成為燕夫人一樣的女性……”在邪神的誘導下,譚多多精神恍惚地許下了願望。下一刻,她就感覺臉上火燒火燎地疼痛,好像有千百把刀子割開她的皮膚,在她的臉上劃來劃去。“啊”譚多多痛叫著清醒過來,她怎麽能向邪神許願?可與此同時,邪神驚怒的叫聲在她腦海中響起:“沒有祭品?”對它來說,祭品也有優劣之分。信徒所珍視的人遠遠比信徒本身來得美味,也能帶給它更多力量。譚多多:什麽祭品?它可從來沒說要獻出自己珍愛之人做祭品!邪神的思維波動傳遞到她腦海中,疼痛中,譚多多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段一舟也許了願,他珍視的人不就是她強忍疼痛,跌跌撞撞地爬起來,主臥的門虛掩著,她衝進去,一眼便看到燕夫人鮮血淋漓地躺在床上,一旁段一舟正跌坐於地,神情呆滯。“夫人!”眼淚一瞬間湧出眼眶,無邊的悲傷痛苦湧上心間,潮水一般將譚多多淹沒。她仇恨地看向段一舟:“是你害死了夫人!”後來發生的事,她有些記不清了,仇恨衝昏了她的頭腦,她隻記得,自己在衝動之下將水果刀捅入了段一舟的胸口,而段一舟沒有躲閃。譚多多跌坐在血泊之中,放聲大哭。這時,柳新葉驚慌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多多?”20.  深山古宅   夜空中一顆星星正閃閃發亮……“這……發生了什麽?多多你的臉?”柳姐聲音顫抖。她做夢都沒想到會看到這樣的畫麵,眼睛被滿目的鮮紅刺得發痛。而且,多多的臉,怎麽變得那麽奇怪?原本她與夫人隻是打扮相似,可現在,她們的臉,好像漸漸重合在了一起……這奇詭的一幕,令柳新葉打了一個哆嗦。譚多多沒有照鏡子,並不知曉自身的變化,她隻是機械地說著:“柳姐,我殺人了”其實,她跟柳新葉的關係並不親近。“夫人,這個決定實在太草率了……她來曆不明,小小年紀又不自愛,您竟然要把她帶迴家?”柳新葉曾經如此勸說過燕夫人,被譚多多意外聽見,那句“不自愛”像一根刺深深紮進她的心裏,拔都拔不出來。即使後來柳姐不知為何,突然轉變態度,對她十分親熱,譚多多也沒辦法放下芥蒂。可現在,柳姐是她唯一一個可以傾訴的人了。她說:“十幾天前,我在書房外,意外聽到段一舟說話……”那時書房裏沒有其他人,譚多多心想,可能是段先生在打電話吧。她放輕了腳步打算離開,突然,一句話傳進她的耳中“你、你真的能夠實現我的願望,讓我在生物學界揚名,讓那些人對我刮目相看?”譚多多:“?”段先生這是在跟誰說話?語氣這麽激動?她知道,成為一個有名的植物學家,一直都是段先生的夢想,甚至可以稱得上執念。一天中起碼有十小時,他是撲在植物研究上的,每周都會進山采集標本,一次不落,風雨無阻,有時為了心愛的植物,甚至能在野外待大半個月……段一舟如此執著,不僅是出於自己的愛好,還憋著一口氣,想證明之前否定他的那些人都看走了眼。燕夫人開導過他很多次,都沒有效果,隻好由他去了。現在他說這話,難道有人向他許諾了什麽?懷揣著這樣的疑惑,幾天後,古宅迎來了大波的記者,譚多多得知了一個消息段一舟發現了震驚世人的新型蕨類植物!他的願望真的實現了!譚多多:“……”她直覺有些古怪,好奇驅使著她悄悄來到書房,然後,跟一尊石像對上了視線。接下來的事,就不必多說了。石像是段一舟在山中意外發現的,那時它滿身青苔淤泥,看起來破敗不堪,段一舟祖上研究古物,他耳濡目染,一眼看出它來曆不凡,便將它帶迴了古宅。神像被鎮壓許久,力量弱小,急需祭品,自然便盯上了段一舟。段一舟心中執念深重,不需它多加引誘,便輕易許下了願望當然,在許願之前,神像可不會告訴信徒,它會收取怎樣的代價。段一舟許願後,譚多多引起了神像的注意。這個女孩看似軟弱,卻很理智,神像花了一番功夫,才迷惑住她的心神,可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它本打算直接殺死她,可另一個女人找上它,提出了一個令它無法拒絕的交易。……柳新葉抱著譚多多,女孩閉著眼睛,身體正悄然發生變化,胸部隆起,身高增長,容貌也由稚嫩變得成熟,由普通變得精致美麗……她正在蛻變成另一個人。柳新葉的眼神中,痛苦、疼惜、悲傷……多種情感交織,許久,她終於有了動作她抱起譚多多,給她換下染血的白裙,帶她來到樓下。今天之前,她還一直在想,她要如何與譚多多相認。柳新葉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她有一個女兒,女兒身上有一個遺傳自她的青色胎記,那天,譚多多換衣服時,她意外發現了這個胎記。年輕時拋夫棄女,柳新葉一點也不後悔,她是被那個男人強|暴生下的孩子,好不容易逃出來,自然不會對他們有所留戀。可時隔多年,看到滿臉淚痕,眼神中不自覺透著祈求的女兒,她的第一反應卻是我要保護她。……不知過了多久,譚多多在她懷裏睜開眼睛,那雙眼睛明亮無瑕,泛著溫柔的波光,她臉上綻開笑容:“柳姐,我怎麽在這裏睡著啦?現在幾點了?多多呢,還沒起床嗎?”柳新葉:“……”“怎麽了?你的眼神這麽奇怪?”譚多多調侃一句,去敲自己的房間門,“多多?十點了,該起床了?”房門沒有關,她一推就開了,裏麵當然沒人。“奇怪,多多去哪兒了?”她眉心擰起,莫名有種不妙的預感,“多多,你快出來呀”她開始在古宅內四處尋找。柳新葉靜靜地注視著她,內心湧出難言的悲哀。譚多多最後來到主臥,門上了鎖,柳新葉親手鎖的,她打不開,在身上一摸,奇怪,鑰匙不見了?她這時顧不上尋找鑰匙,跑下來著急道:“柳姐,來開一下門”柳新葉跟在她身後,緩緩上樓,動作僵硬地打開門,下一刻,譚多多尖叫一聲,軟倒在地。警察來了,柳新葉和神像一齊偽造的現場迷惑住了他們,案件調查沒有進展,這成了一樁懸案。譚多多,不,這時該稱唿她“燕夫人”了。因為妹妹和丈夫的死,她患上了精神衰弱,整日整夜地失眠。這三年間,柳新葉為神像提供了不少祭品,不僅有野獸,還有被引誘上山的探險者。他們的合作十分“愉快”。柳新葉試探著提出消弭“燕夫人”的負麵情緒,神像痛快地答應了,它說,給我更多的祭品。柳新葉同意了。反正,殺一個人和殺幾十人有什麽區別呢?她是一個足夠心硬的女人,旁人的死活無法讓她產生一絲一毫的動容。可她不知道,壞事做多了,報應終有一天會到來的。現在她知道了。時間隻過去一瞬,對譚多多來說卻好像滄海桑田。她記起了一切,看著神像,萬般心緒湧上心頭。方作鷹沒有攔住柳新葉,她正站在暗室的出口,神情複雜:“多多……”譚多多的視線越過她,落在隨後趕來的燕照水身上,她眼中淚水湧動:“夫人,對不起……”對不起,她搶走了她的身份,她害她被邪神控製,失去自我……燕照水緩緩搖頭,目光仍然溫柔:她不怪她,她也不怪段一舟,她甚至不怨恨柳新葉,神像才是一切悲劇的源頭,真正的罪魁禍首。譚多多目光移動,落在夏至臉上:“謝謝你按照約定,告訴了我真相。”如果沒有他,她還不知道要被蒙蔽多久。清醒是痛苦的,可她甘願擁抱痛苦,也不願渾渾噩噩做個傻子。青年清澈的眼眸中映出她的麵容,那張臉熟悉而又陌生,譚多多突然一笑。下一刻,她做出了一個令柳新葉大驚失色的舉動。“多多不要,你也會死的”她目眥欲裂,眼睜睜地看著譚多多舉起腳邊的燭台,狠狠地砸向神像神像臉上的笑容一瞬間發生了變化,之前的嘲諷變成了驚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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