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啊這。”如果沒猜錯的話,那些褶皺大概是自己的傑作。默默檢討了一番自己的睡姿,他忽然意識到了不對,好像有什麽東西,正落在他的頭頂,有一下沒一下地摩挲著他的頭發。顯而易見那是易雲擎的手。夏至覺得在他眼中,自己很可能已經變成了一隻毛絨絨的小動物,綿羊或者小鹿一類的。可以想象,這一幕放在電影中一定相當溫情脈脈,如果主角不是自己的話,他很樂意給這部電影取一個貼切的名字,比如《牧羊人與他的小羊羔》就不錯。修長的手指在他的發間穿梭,夏至打了一個哈欠,手臂收攏在胸前,感受著襲來的濃濃睡意。或許,他可以再睡一個迴籠覺?因為清楚地知道麵對的隻是一個遊戲角色,一串數據,所以他對於這樣的親密舉動,並不會心生抗拒,反而被撫摸得昏昏欲睡。不過,是他的錯覺嗎?“小羊羔”聳了聳鼻尖,他好像嗅到了一股古怪的味道,像是血液的腥氣……“啊!”忽然,一聲飽含著驚嚇與恐懼的尖叫聲刺透牆壁,響徹整座大宅。是周露露的聲音。出事了?二樓的房間都是連在一起的,尖叫聲響起沒多久,一扇扇門便接連打開了。中年女人、司機驚疑不定,田悅兒則滿臉寫著不耐煩,眼下一團濃重的青黑,黃毛和肌肉男是最後出現的。黃毛一亮相,便收獲了一眾震驚的目光。因為有連綿不斷的血液從他的嘴角溢出,流滿了整個下巴。“他,他這是怎麽了?”林伯文問。肌肉男掰開黃毛的下巴,在場的人瞬間倒吸一口涼氣黃毛的口腔中,原本生著舌頭的地方像是被某種利器劃過,隻餘一截平滑的斷麵,令他再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隻能發出嗚嗚咽咽的哀鳴。“早上一醒就變成這個樣子了。”肌肉男沉聲說。眾人麵麵相覷。肌肉男懷疑的目光從每一個人臉上掃過,田悅兒忍不住說:“最可疑的難道不是你嗎?昨晚你可是跟他睡一個房間!”即使有外人要對黃毛動手,難道肌肉男不會被驚動?事實就是沒有。鬼知道肌肉男一睜開眼,看到被割掉舌頭的黃毛有多麽震驚。動手的人能悄無聲息地割掉黃毛的舌頭,下次也能悄無聲息地割斷他的脖子。這顯然是一個警告。中年女人步履匆匆地下樓,很快拎上來一個醫藥箱,把止血粉噴在黃毛嘴裏,避免他因失血過多而死。一牆之隔,周露露恐懼的哭聲如有實質一般,清晰地纏繞在眾人耳邊。肌肉男隻覺得腦袋嗡嗡作響,一早起來所有的不順心從終於發泄了出來:“別吵了!你哭喪呢!”話音剛落,房門便打開了。周露露雙眼通紅,頭發蓬亂,門一開就支撐不住地軟倒在地。她哭著說:“餘清死了!”房間內的景象已經暴露在眾人麵前。牆壁、地板還有周露露的睡衣上滿是大片噴射狀的暗紅血跡。被血染紅的床單中央,餘清靜靜地臥在上麵,她的神情恬然,好像僅僅隻是陷入了夢境當中。但是大開的胸腔、清晰可見的肋骨與血肉、不翼而飛的內髒……都清楚地昭示了一點:這個女孩兒已經被殘忍地殺害了。司機忽然大叫起來:“是她!那個殺人兇手!她沒有離開,還藏在這座宅子裏!”“什麽!什麽兇手?”肌肉男一把拽住他。司機哆哆嗦嗦地說:“我昨天跟你們說過的……這宅子原本的主人,那個殺死自己丈夫的女人!”雖然這座兇宅的傳聞被拿來宣傳,但隻有少數人知道,那樁案件相當古怪獵奇。被害人嫌疑人的丈夫和義妹被發現時,兩人躺在一張床上,胸腔大開,內髒消失得無影無蹤,與餘清死狀一模一樣。但奇異的是,兩人的傷口形狀相當的不規則,比起切割傷,更像是撕裂傷這意味著,兇手必然身具神力,才能像撕開一張紙一樣撕開人的血肉。更離奇的是,從嫌疑人丈夫的胸腔傷口處,驗出了另一名死者的指紋。“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殺害丈夫的人不該是義妹嗎?”田悅兒指出疑點,“這不就是小三因愛生恨殺死渣男,隨後畏罪自殺的戲碼嘛!”司機被她尖利的嗓音嚇了一跳:“可是,這完全解釋不通為什麽死者的內髒不見了,女主人和管家也失蹤了,有傳言說女主人為了懲罰背叛她的丈夫,偷偷供奉了邪神……”他沒有注意到,提到“邪神”時,肌肉男和黃毛交換了一個眼神。說這話時所有人都來到了一樓的客廳,沒人想繼續待在那滿是血腥氣味的二樓,與屍體共處於同一空間。周露露在寬大的沙發上坐著,身上披了一條毯子,手中捧著一杯熱水,可惜這些並不能讓她冰涼的身體溫暖起來。夏至塞給她一條巧克力,周露露啞著嗓子:“謝謝……”她現在大腦相當混亂,雖說她對餘清稱不上喜歡,但一個活生生的,昨晚還互道了晚安,睡在她身邊的人就這麽死了……沒有觸動是不可能的。即使離開那個房間,那鐵鏽一樣的血味兒仍縈繞在她的鼻尖,揮之不去。“你昨晚有聽到什麽不尋常的聲音嗎?”夏至問。“沒有。”周露露緩緩搖頭,“我什麽都沒有聽到,我睡得很沉。”司機還在說著女主人的故事,他說她出身於一個古老家族,從清朝一直繁盛至今,肯定存在著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我記得她姓燕,名字是燕……燕……什麽來著?”“燕照水。”“對對對,燕照水!”司機一拍大腿,隨後意識到了不對,詫異地看向剛剛接話的人。周露露蒼白著一張臉,聲音喑啞:“我昨晚夢到她了。”那是一個暴雨夜。周露露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在做夢,她並不具備形體,連綿的雨水穿過她擊打在地上,濺起一朵朵透明的水花。在這個夢境中,她是一個旁觀者,來觀看一段過去的記憶。這是一條無人的街道,一輛車駛來,昏黃的燈光撕碎了漆黑的夜幕。車內,駕駛座和副駕駛上坐著一對恩愛的夫妻。“這麽大的雨,我們就先不要上山了吧,明天再來好不好?”丈夫溫柔地哄勸著妻子。妻子點點頭,可惜道:“怎麽這麽不巧,忽然就下起了暴雨,我還想早點去那棟老宅看看呢。”老宅是丈夫祖輩留下來的,曆史悠久,她從小在國外長大,對這些古物特別感興趣。“別急,明天肯定能看到了。”丈夫承諾。他開著車,打算找一家酒店休息,妻子突然抓住他的衣袖:“一舟,你看路邊是不是有一個人?”看身形像是一個女孩,那人倒在路邊,冰冷的雨水無情地擊打在她身上,看起來分外可憐。“我下去看看。”妻子心腸軟,沒等丈夫阻止就拉開車門,跑向那個女孩。“天哪!”丈夫聽到妻子的叫聲,連忙跟了過去。“她的情況很糟糕!”妻子說。借著車燈的燈光,可以看到女孩凍得青紫的皮膚上還有著許多傷痕。夫妻倆趕緊把女孩送到醫院,從醫生那裏得知,女孩不僅被暴力毆打過,不久前還流過產。而這個女孩還是一個未成年。看著女孩昏睡時緊皺的眉頭、蒼白的臉色,妻子內心滿是不忍。等女孩蘇醒,訴說了她的遭遇後,這份不忍變成了心疼。女孩說她叫譚多多,名字是多餘的意思。母親生下她就離開了那個家,父親好賭嗜酒,一不順心就動手打人,在她五歲那年因為意外事故去世了。從此她輾轉在各個親戚家,在冷嘲熱諷和白眼中長大。她沒有學曆,高中沒讀完便出來打工,不是不想讀書,隻是實在付不起學費。後來她談了一個男朋友,本以為找到了真心愛她的人,沒想到戀愛不久對方就暴露了人渣的本質,不僅拿走她的積蓄揮霍,還對她又打又罵。在一次毆打中,她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說這些時,譚多多並不顯得悲傷,也不激動,隻是木然地流著眼淚。等妻子心疼地把她摟進懷裏,她才號啕大哭起來。女孩出院後,妻子便將她接到家裏,給她買漂亮的長裙,教她英文,給她讀詩集,同她說自己從小到大那些趣事……把女孩當做妹妹一樣看待。周露露看著這一幕幕溫馨的畫麵,心頭忽然難以自抑地湧上一股悲傷,因為她已然意識到,丈夫和女孩就是司機口中的死者,而妻子則是那個傳聞中撞見愛人偷情,一怒之下殺人潛逃的兇手。這場悲劇竟然源於一個善舉。善的種子結出了惡的果實。很難不讓人感到唏噓。夢境在周露露斷斷續續的講述中呈現在旅客麵前,聽了這個故事,眾人神色各異。有人將信將疑,有人嗤之以鼻。“叮”的一聲,係統提示音闖進夏至耳中:“請玩家在七天內,找出古宅兇案的真相。”7. [最新] 深山古宅(七)   因為有人在意他,甘願……突兀的,一聲冷笑打破了客廳的沉默。“那不叫善良,那叫蠢!”田悅兒不屑道,“她明明有許多方法來報複小三和渣男,可以讓他們身敗名裂,淨身出戶,為什麽要選擇殺人?還畏罪潛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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