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史上最最最纏綿悱惻的分手(絕對高


    作者:


    夜色遮掩下,歌舞昇平的豪華夜總會裏,某個燈光黯昧的包廂裏。


    男人和女人正舉杯相叩,得意暢飲。


    男人說,「慈森的股票跌得可真是太精彩了!」


    女人說,「可不是!這也是料想中的事兒。想當初,那個蘋果公司的總裁一生病,整個股票不也跌得慘蕩蕩的嘛!厲錦琛算什麽?他還沒死,要是死了的話,估計這場動盪會更精彩。」


    男人默了一下,說,「親愛的,雖然厲錦琛倒黴了,咱們很高興,可是……這於咱們也沒有什麽大的幫助啊!」


    女人嬌笑,「別著急,機會很快就會來了。咱們還有一張大王牌,沒有打出來呢!」


    ……


    「我要出院!」


    萌萌在醫生的例行檢察後,非常認真地提出了這個要求。


    她已經在醫院折騰兩個月了,還有一個月不到,這學期就徹底結束了。


    「你們都看得很清楚。」她跳下床,喝了一大杯水,就開始疊被子,「我能吃能喝,睡得好。除了能疊好我的床鋪,我還能走能跑,更能跳!」


    說著,她打開衣櫃,在眾人驚唿聲中跳起身取下了衣架子上的一件外套,直接套在了身上。


    迴身朝眾人一攤手,「瞧,我已經好到可以生活自理,不會走兩步就昏倒,完全可以迴學校自我調養了。哦,爸,媽,爹地媽咪,讓我迴學校吧!再待在這個充滿藥水和死亡鬱悶氣息的小房間裏,我肯定會先得神經衰弱,或者瘋人病,死掉的!」


    萌萌誇張地叫著,撲進父母懷裏,又攥著公婆的手撒嬌耍賴。長輩們被她折騰得毫無語言,最終,還是在出院同意書上簽了名。


    出院這天,一大幫好友同學都來接萌萌。鮮花禮物捧到裝不下,眾人笑鬧不斷,還鬧著說要到酒吧一條街慶祝一翻。


    「我聽說最近那裏進了一種果汁酒,名字是這樣拚的,前麵一個r,後麵一個o,中間放個i!」


    頓時,眾人可笑個不停。


    萌萌捧著鮮花,迴頭時突然失了笑,眾人見她這般也順著眼光看了過去,便齊齊失了聲兒。


    開來的一輛黑色商務車,車上下來的卻不是厲錦琛本人,而是捧著鮮花的張小苗,和拿著文件的王致誠。


    萌萌眉峰一皺,對於一齊走來道賀的兩人板起了小臉,「對不起,致誠哥哥,小苗姐,我真的很想跟你們說一句很高興看到你們來接我出院。但是,我實在無法真心實意說出這麽虛偽的話。我寧願……」


    「萌萌,你聽我們解釋一下,其實……」


    「我不想聽。如果是他派你們來簽離婚協議的,那你們可以請迴了。」


    學生黨們一聽那四個大字,全都僵住了表情。


    萌萌迴頭拉著秦雙,大步就往向東辰的車走去,與之錯身時還拜託陳小飛幫忙攔人。


    陳小飛奇怪地看一眼向東辰,向東辰想都沒想就擋在了那兩人麵前,陳小飛哈哈一笑,男生們一齊出手,讓助理夫婦隻能鎩羽而歸了。


    「老大,你的機會終於來了,趕緊地,上!」


    向東辰的酷臉並沒有多少變化,看著已經上車和女孩們嘰嘰喳喳的萌萌,眼底卻多了的一抹擔憂之色。


    「這兩周時間,專業成績我肯定修不了了。但是雅思我一定要考過!雙兒,班長,我的小命兒就交給你們了!」


    萌萌一手攀著秦雙,一手攀著向東辰,宣誓般地歡叫一聲。


    其他人一聽,都不滿地報怨自己竟然沒雀屏中選,成為萌娘娘的補習小老師。一群人有說有笑,又唱又鬧地上路了。


    被扔在醫院門口的助理夫妻,再次無奈地互看一眼。


    張小苗咬唇,「老公,我早就說過這種差事,就是自取其辱啊!」


    王致誠將人一攬,「老婆,看到有錢人這種不幸的婚姻,我們該為我們的貧乏卻幸福的生活,感到幸運哪!」


    張小苗笑罵一句,正色道,「說真的。你不覺得boss派我倆過來代表他,應該早就猜到萌萌有他在都不會簽字,我倆來了怎麽會就改變心意了。全公司的高管天天都欣賞那幅烏龜圖,閉著眼睛都能畫出來了。」


    王致誠隻能嘆氣,「好吧,雖然我不想承認,但是我不能跟自家老婆撒謊,否則一定會遭到同隊長一樣的報應。的確!你猜的沒錯,咱隊長是故意派我倆來讓萌萌姑娘出氣兒的,他就是這麽腹黑!」


    「這男人,配烏龜真沒錯!」


    「對!一老烏龜也就這點兒手段了。」


    「唉,真可憐。」


    「親愛的,你不能這麽快就同情他。」


    「不,我不是同情他,我是在為咱們未來的寶寶奶粉擔心。」


    「什麽,你有孩子了?」


    「不。我的意思是,要是厲大boss的公司倒了,我們到哪裏找這麽好薪水和福利的公司啊!」


    對於慘澹未來的展望,助理夫妻兩同時沉下了臉。慈森的股票,還跌著呢!


    ……


    秦雙抱著一疊雅思複習資料,迴到806寢室。


    「萌萌,你有福了。當年我一次通過的資料,剛好圖書院都有。我給你免費借……」


    誰料,房間裏隻有向她攤手的秋文玨,萌萌姑娘不知所蹤。


    「我約她在教室見,但打她手機也沒人接。」


    之後,向東辰也被放了鴿子。


    秦雙嚇到,「這,她不會是失蹤了吧?難道,那個沒查出來的幕後黑手趁機……」


    陳小飛及時提供了情報,「nonono。剛才我接到我線人的報告,說萌大小姐背著小書包,高高興興離開學校,上了一輛計程車。很顯然,她是自己長著雙腳跑掉的。」


    「這丫頭,她明明約了我們倆,竟然敢爽約獨自跑掉。又去找她家大叔了?」


    向東辰不置可否,眉頭卻皺了起來。


    之後,陳小飛開著車,載著向東辰也離開了學校。


    「老大,你說萌妞兒是不是住院把腦子給住透逗了?!」


    「不是。」


    「她也犯不著這麽膩唿厲錦琛吧?!」


    「她出院讀書考試隻是個幌子,她的目標就是脫離父母的視線去做她想做的事情。」


    「幌子?這,什麽意思啊?老大,她想做什麽啊?她一小丫頭片子,除了讀書還能做啥。依我看……」


    「停車!」


    「咦,等等,這裏有停車的位置嘛!我可不想汽車再被沒收啊!」這小子還是個沒駕照開黑色豪車的主兒。


    汽車停在了一個路口,正對著一家電器商場,好巧不巧的商場上的巨大電子顯示器上正播放著一則新聞,「據最新消息,慈森集團創始人的病情調查有了新的突破,帝國醫院專家獲得了一份非常詳盡的醫學檢察報告,報告正是出自德國著名的國立醫院,報告內容顯示:慈森的創始人厲錦琛先生,身患高危攻擊性精神疾病,病史至少有三年以上。而且,近日還有嚴重病發記錄,造成其重要家庭成員的嚴重傷害。以此,也可以解釋為什麽輿論報導出現時,厲錦琛一直沒有正麵迴應媒體的報導,隱身之後,隻讓集團的公關部代為麵對媒體了。」


    陳小飛訝然,「高危攻擊性精神疾病?!這,這什麽意思啊!」


    向東辰關上了車門,「這新聞已經是幾天前的重播了,沒什麽好驚訝的。開車!」


    「重播?!」陳小飛的腦迴路完全接不上了,「老大,咱們開去哪兒啊?」


    向東辰看了看手機,直道,「去韓氏集團。」


    最新的財經新聞裏,有一條非常熱門兒的消息:慈森集團主控的軍械廠即將落成。其邀請了國內三大技術生產提供商參觀工廠,並洽商與之合作的事宜。據說該技術合作涉及資金高達數十億,若是項目談成功,將成為帝國內最大的一起技術合作項目。


    雖然看起來有三家技術提供商,其實慈森真正想要合作的隻有韓臻這一家。


    可是消息發出這麽久,韓氏集團卻一直宣稱並無意與慈森集團合作。外界不少人猜測,這都是因為厲錦琛的私人問題影響了兩方的合作進程。使得一個帝國內最看好的技術合作項目,失之交臂。


    慈森的股票,和行業信譽,正在急線下滑中。


    ……


    「shit!」


    計程車上,萌萌看著新聞就忍不住罵了英文粗口。用力滑動著新聞界麵,看到後方的讀者評論,各種奇葩齷齪都有。


    該死的,到底是誰那麽無恥,竟然能拿到大叔的病歷資料?!她的那一份資料在看完之後,就親手燒掉了,沒可能被人發現的。不對,那段時間,劉鵬和劉攀也在慈森待過。啊,難道是那份送給大叔的快遞?!


    萌萌下了車,一股強風拂過麵頰,讓她差點兒睜不開眼。


    放眼四顧,一片平坦開闊的開發區裏,除了聊聊可數的高層建築,圍牆內都是白頂藍牆的大廠棚,裏麵傳出機械的嗚鳴聲。


    「你好,我是慈森集團的技術部總監的,助理。我是來給韓總送一份重要的資料。呃,必須親自交到他手上。」


    萌萌拍拍自己書包,守門人看著她過於稚嫩的臉,一邊審視著,一邊給廠長室打電話。


    「哦,請轉告韓總,我叫姚萌萌。」


    守門人有些不滿地皺了下眉頭,捂著話筒背過身去又說了什麽,沒想到領導的助理在聽說了女孩的名字後,立即表示會親自來接人。


    萌萌大鬆了口氣。心想,她之前的推測果然沒錯。韓臻的確是個喜歡親力親為的大老闆,不像很多生產廠的二世祖,多數都喜歡待在城內舒服的大寫字樓裏,享受空調和暖氣。韓臻本生就是學機械自動化設計,更喜歡下工廠。每天大概有一半時間都會待在工廠,隻有極少時間會在城裏的韓氏辦公大樓處理文件。


    等了好半晌,才有一個女秘書前來給萌萌帶路。兩人聊到韓臻的工作習慣,萌萌的大加讚美讓女秘書十分有好感。


    「哦,那個生產線是是你們從德國引進的嗎?」路過一個廠房時,萌萌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就看到了熟悉的標誌,「我可以走近點兒看看嗎?」


    「這,好吧!其實韓總現在也正在接待客人,時間上應該沒問題。」


    女秘書不知道她這個臨時的討好性決定,就讓韓氏集團新引進的生產線效率提升了三個百分點。


    萌萌看完了生產線後,碰到正在做調試的總工程師,便虛心地上前詢問了一兩個問題。鑑於她之前也從鄧寶寶那裏學了幾個機械加工的專業名詞,讓總工程師傅們非常意外。她幫著找出了工程師們折騰了兩個小時都沒有找出的問題,讓老專家們十分驚訝。


    工程師們也沒有看輕她年齡太小,便跟她討論起來。沒想到聊得很投機,就被老師傅們拉著一起檢察生產線,這一忙起來,女秘書都緊張得忘了提醒還有總裁之約。


    等到機械正式開動,生產出第一個成品時,萌萌和所有人一樣,汙著一張花貓兒似的小臉,拿著成品跟助理工程師們一起拍照留念。


    「啊,我,我還要見韓總呢!天哪,都這個時間了,韓總是不是已經迴家了啊!」一看表,都過六點了。剛才在門口看到工廠的工作時間就是這個點下班呢。


    「小丫頭,你是來見韓總的?」


    眾人也很驚訝,不過隨即就都笑了起來。


    萌萌奇怪地一迴頭,就看到一個高大俊朗的男人站在不遠的操作台邊,穿著同工人一樣的藍布工裝,轉頭朝她打了個手式,正是韓臻。


    韓臻對操作台的人說了什麽,便走了過來,伸出了右手。萌萌有些尷尬地笑笑,與之握了握手,那大手十分有力,幹燥溫暖,而且也很幹淨。萌萌發現,還是第一次看到有男人能把藍布連體工裝穿得如此帥氣有型,迷人不矣。


    「哦,對不起,韓總,我,我的手……把你弄髒了。」反觀自己的小手,早已經是一片油汙。萌萌真想打個地洞鑽進去。


    「沒關係,姚小姐。」女秘書立即笑著送上了濕布巾。韓臻笑容溫和,朝一旁的總工們點了點頭,大手一擺,「有什麽事,先吃了飯再談,如何?」


    「吃飯?啊,哦,好!」客隨主便吧!


    沒想到已經這麽晚了,折騰了這一會兒,萌萌感覺又冷又餓。看看工裝總裁,心想這位凡事喜歡親力親為的大總裁,觀察力也很敏銳呢。


    看著普通的金屬餐盤上打得滿滿的飯菜,萌萌傻傻地笑。心想,自己還真是不著邊兒際啊,明明來找人家談重要事情,竟然半路「跑題」了三個多小時,去幫人修機器。不過好在她運氣不差,也碰著正主兒了。


    「姚小姐,我必須感謝你今天的幫忙,剛才我最好的總工告訴我,在您的智慧指點下,我們這次引進的設備效率完全可以趕超國外最高水平。也許很快,這個消息會震動整個電子技術生產界!」


    一邊說著,韓臻非常有誠意地給萌萌姑娘又打了一碗肉骨頭湯。


    萌萌小臉更紅了,心想幸好這個「跑題」沒有出拐,倒為她增加了一個談判的砝碼。


    「韓總,其實我今天來,是想跟你談談,能不能在軍械廠項目上與慈森進行技術合作呢?我敢保證,慈森的軍械廠裏有很多比我更有實力的技術專家,可以和韓氏互換資源,共同發展。而且,慈森的資金非常雄厚,和韓氏合作,完全是共贏。我知道您對金融行業有些看法,而且最近慈森的確有不少負麵新聞,我想跟您解釋一下。其實……」


    韓臻卻是一笑,輕聲打斷了萌萌的遊說,「姚小姐,你還不知道?」


    「呃,知道什麽?」


    韓臻將自己的大屏手機遞到了萌萌麵前,一則新聞標題讓萌萌睜大了眼,急忙拿過手機滑動整個屏幕。


    「這是……」


    「事實上,在你幫我的總工查找新生產線問題時,慈森的司徒總經理已經和我簽定了技術合作協議。我也很榮幸,第一次有機會能進入金融行業學習一二。所以,姚小姐你已經不用擔心慈森集團的問題。我聽司徒總經理說,他們今晚八點半就會招開新聞發布會。」


    韓臻招了招手,食堂裏的大電視就立即轉到了帝國電視台。


    「今天下午,我台突然接到了慈森集團發送的邀請函,這次他們終於召開了正式的新聞發布會,隻是不知道這次出席的是代言人,還是創始人厲錦琛本人呢?!哦,真是沒想到,真的是厲董事長本人啊!」


    萌萌怔怔地看著電視裏的男人,從那第三天分開後,他們已經有多久沒見了呢?她沒有去算時間,此時看到突然出現在電視上的男人,依然是那麽熟悉的眉目和表情,卻有一種遙不可及的感覺。


    這應該是他第一次完全正麵地出場,沒有任何死角的,場上的閃光燈亮個不停,現場十分轟動。


    那是在慈森的大會議室裏,厲錦琛坐在正中,身旁是司徒燁和張小苗,王致誠在維持現場秩序。


    記者們仍十分激動,不少人已經舉著話筒,提出了尖銳的問題。


    「厲董事長,有傳言說那份醫院的檢察資料,是有人故意舉報到政府的慈森審查小組的。請問您對這事怎麽看?」


    「厲董事長,您從來不讓媒體拍攝您的正麵照,是擔心有人認出您曾在精神病醫院就診過嗎?」


    「厲董事長,您的精神狀態現在真的適合招開這樣大的新聞發布會嗎?」


    萌萌覺得,這些問題都隻能用兩個字形容:一群傻逼!


    也正如她所想,那個男人對於送上前的話筒毫不理睬,隻給王致誠打了個清理前場的眼神兒,保安就上前將那些越過安全線的記者給趕到了線後。


    他向來習慣掌控全場,所有人隻有跟著他的步調走的份兒,以前如此,現在也沒變。


    清場之後,厲錦琛扶了下麥克風,目光冷冷地掃過了全場,他今天又戴上了眼鏡,卻絲毫沒有收斂那一身懾人的氣勢,目光一過,全場瞬間息聲兒。


    「關於本人的病況,實屬個人隱私。本來我並不想做太多說明和解釋,因為我一直認為,既然我選擇坐在那間辦公室裏,承擔一個上萬人集團公司的運營,那麽我就有絕對的把握將事情做好。若是有一天,我的身體狀況不允許,我會在絕不影響集團運作的情況下,退位讓賢。這是我做為一個職業人最基本的職業素質。」


    「但現在,你們新聞媒體發布的消息已經嚴重地影響到我的生活和我的家人。迫使我必須將自己的隱私公諸於眾,對於這一點,我個人很明確地告訴你們,我非常不喜歡這樣。我隻是一個普通人,我有我自己的生活,我從不出席公眾場合,也不會公開我的家人和生活,這是我個人的選擇和自由,希望大家能夠尊重我的隱私權。」


    「我從小患有自閉症,後來因為某些原因一度惡化,情況非常糟糕。在十三歲這後的十五年裏,我一直在與這種病症做鬥爭,一直以來支持保護我的都是我的家人。我可以向你們保證,我曾經發病時的糟糕狀況不是你們任何人能夠想像的。現在,我以專家認可的絕對正常清醒的意識狀態,向大眾澄清這個事實,之前的一切不是我在迴避和掩飾,或者欺騙什麽。沒有人喜歡把自己的病情掛在嘴邊,我也不想藉此尋求公眾的同情心。因為我厲錦琛並不需要同情!」


    「慈森集團是我一手創辦,更是我這十五年來與病魔抗爭的,勝利的成果!但他並不是我一個人的,這裏有無數優秀的人在為她工作,並以她為傲。若是有一天慈森沒有我厲錦琛,她依然會是世界上最值得依賴的金融公司之一。」


    「我今天想說的就是這些,謝謝大家到場。」


    說完,厲錦琛便起身,鞠躬,致謝。這不卑不亢的姿態,令得全場眾人都隻能靜靜地看著他離場,什麽問題也沒問出口。


    隨後,新聞發布會進入了一個完全意想不到的階段。海恩醫生竟然出現在了現場,極富情感地講述了厲錦琛與病魔抗爭的小故事。接著又有衛絲穎這個孩子他媽出場,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大打親情牌。最後,還有厲秘書長以視頻與媒體見麵,和兒子一樣鞠躬,致謝於媒體,希望大家不要再糾纏著兒子的病情做文章,畢竟這揭人傷疤並非帝國人民好傳統。


    總之,這場新聞發布會最後就演變成了大撒狗血,大撈觀眾同情心的煽情家庭劇。


    前麵有厲錦琛強硬自傲的宣言,後麵有家人醫生的動情告白,這一冷一熱,一張一弛的精彩搭配,造成的輿論效果絕對是立竿見影的。


    更值得一提的是,在這個新聞發布會後的一個小時,帝國教育頻道播出了一個採訪金融教父梅爾。霍金斯的訪談節目,梅爾在訪談裏迴答記者最後的這個關於慈森創始人的問題時,非常慷慨地大加讚賞,說,「什麽精神病啊!我們完全不相信,這肯定是訛傳,你們知道,阿琛他長得帥,又有能力,還那麽富有,很容易招人妒嫉的。在我們共事的幾年裏,他的判斷力從來沒有出過差錯。我們也從來沒聽過他攻擊過誰,雖然他的東方功夫很厲害,還救了我一次。」


    「我可以我自己的名譽做保證,肯定地告訴你們,阿琛他是當今世上最聰明睿智的金融天才。要是華夏帝國失去了他,我想整個帝國的發展速度都會下降兩個gdp,那可是整個亞洲的損失啊!」


    不管這老傢夥是吹牛還是護短,總之,當晚這兩個台的節目,都達到了歷史少見的收視高峰。


    沒有哪個領導會傻得跟「勝利的成果」過不去,於是紛紛為慈森集團大開綠燈,之後出爐的都是慈森的正麵新聞了。


    而由這則新聞發布會迅速組織起來的竟然還有一大群「生粉」集團,把厲錦琛的「深情告白」做成了q版動畫,各種聲援,灑淚支持。不得不說,粉絲們有時候還是挺可愛的。


    總之,也許這裏也有一點點她那幅烏龜群戲圖的功勞吧,這場看起來滅頂之災,竟然就被這個男人以這樣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方式,輕鬆地化解了。完全不需要她的多此一舉——欺騙同學獨自跑到這距離城市兩三個鍾頭路程的效線地帶遊說合作人,卻發現他早就先下手為強拉到夥伴兒了。


    韓臻不由讚嘆道,「厲錦琛的確是個非常有實力的人。我也很榮幸,能跟他成為合作者,而不是競爭的對手。姚小姐,你完全不用擔心了。」


    萌萌扯了扯嘴角,淡淡地應了一句,「是呀,我都不用擔心了。」她收迴眼時,也收迴了眼底陡升的落寞,看著手機裏的新聞消息的最後,問了問,「韓先生,你們的合作是盧氏企業做中間介紹人,促成的?」


    韓臻點頭,「是的。準確說來,應該是盧氏企業的大小姐及其夫婿劉立偉。劉立偉在外貿部和銀監局的關係,還是不少的。」


    萌萌輕應了一聲,把手機還給了韓臻,又默默地扒了幾口飯後,笑著道了別。


    站在空曠的大馬路上,夜風簌簌,吹得臉頰都有些刺痛。來往幾乎沒有什麽車輛,公交也已經停運。工人們都是坐工廠大巴迴家,看著那車裏笑鬧著迴家的人們,站在路邊的女孩仍在發呆。兜裏的手機還在震動,她卻拖著腳步,一步步地往前走。


    不知什麽時候,天空飄起了細細的雪花兒。


    她抬起小手,紅手套上沾上一朵兩朵,三四朵,很快又融化掉。


    好冷啊!


    她不禁哆嗦著雙手抱著手臂搓了搓,想想自己來帝都一年半,仍不能適應這裏寒冷的冬天。


    嘎吱,嘎吱,嘎吱!


    竟然都能聽到踏雪的聲音了。


    路燈很亮,她停下腳步時,發現地上竟然有好多個自己的影子。


    其實,她也沒那麽孤單,不是麽?


    叭叭——


    後方傳來了喇叭聲,她還是埋著腦袋,繼續往迴走。


    那汽車直接駛到了她前方,停下,車門打開走出一個高大身影,她一下定在那裏,眨眨眼,喉嚨裏滾了滾,差點兒就滾出一個名字。


    可是從燈光裏走出來的男人,是一張不太熟悉的俊朗笑容。


    「姚小姐,真是不好意思,我以為有司機送你來。今晚還有降雪,還是我送你迴去吧!不然,凍壞了厲董事長的小嬌妻,你……」


    韓臻突然住了口,女孩抬起的小臉上竟然掛著兩串水珠,還在源源不斷地往下落,那雙眼裏沉重的失落沮喪,著實令人心疼。他意識到,情況似乎跟自己想像的也許很不一樣。


    ……


    「謝謝,在這裏就可以了。」


    「姚小姐,雪有點兒大,我送你進去吧!」


    韓臻堅持給萌萌打傘,把人送進了單元樓內,看到萌萌坐上了電梯,才轉身離開。上了車後,他想了想,還是掏出手機拔了一個電話。


    「厲先生嗎?我是韓臻,嗯,你好。我看到今天的新聞發布會非常成功,祝賀你。哦,其實我想跟你說一下,您的夫人姚小姐今天來廠裏找我……是的,我把她送到了這個小區公寓裏,這是你們的公寓吧?嗬,我隻是想確認一下,因為她一個女孩子,還那麽小。也許是我多慮了,姚小姐的情緒似乎有些特別,我想你應該知道,恕我多言。不客氣,再見!」


    韓臻離開了。


    萌萌在樓道的窗口上,看到汽車開走了。


    其實她並不想迴到這所公寓,隻是韓臻在問她時,她下意識地就報了地址,便後悔了。可是,她也沒有改口。


    她站在十樓的電梯口,看著頂層的數字,發呆。


    實在是有些冷了,她還是按了上樓的鈕,坐了上去。


    重新走進熟悉的環境時,她腳步非常躊躇,客廳裏的感應燈依然次遞亮起,她一眼看到了沙發上熟悉的抱抱枕。然後是茶幾上他們的手工陶瓷,低頭就是門廊下擺放的情侶式拖鞋,壁櫃上她隨手扔的發繩,和他的車鑰匙……


    從門廊,客廳,到臥室,廚房。


    屋裏的每一處,都充滿了兩個人共同生活的氣息,細小到一個杯子的擺放位置,滿滿都是兩個人的迴憶。


    她的唿吸開始變得緊促,胸口悶得厲害。她十指不斷收緊,明明溫度很高,卻覺得自己如置冰窖,屋裏那溫暖甜膩的空氣讓人窒息。


    她衝到二樓的陽台邊,打開窗戶,讓冰冷的雪風一下沁透了全身。


    唿吸似乎變得終於順暢了一點兒,她猛地一轉身,這裏的書房,原來頂天立地的書櫃上,竟然空空如野,所有書都不在了。連同,書桌上男人用來辦公的電腦等一套東西,全都沒有了。


    心跳瞬間似哽在了喉口,她不敢置信地退步,轉身衝下了樓,直接衝到了男人常住的那間客房,用力打開衣櫃,一樣空空如野。她又跑到主臥室,衣櫃裏都是她自己的衣服。浴室裏,男人的洗漱杯也沒有了。


    她驟然失力,跌坐在地。


    他的東西,都拿走了。


    卻留下一室的迴憶,讓她獨自麵對。


    淚水,再一次不受控製地滑落臉龐,一顆一顆,打落在柔軟的長毯地毯上。揪緊的十指,慘白得像要隨時會斷掉。


    黯淡的燈光裏,女孩靜靜地坐在那裏,久久地,一動不動。


    連唿吸,都幾乎聽不到。


    「厲錦琛——」


    零晨,公寓小區裏跑出一個披頭散髮的女孩,她在雪夜裏一路狂奔,終於撲倒在冰冷的雪地裏。


    一個人影從馬路對麵沖了過來,一把將人抱起,發現女孩竟然光著腳沒穿鞋。他連忙把雪抹掉,將人抱了起來。當女孩抬起頭看清來人時,再次放聲大哭,悽厲無助。


    很快,一輛汽車駛了過來,司機下車幫兩人開了車門,汽車很快開走了。地上的車印兒,或者是女孩奔跑的腳印兒,都很快地消失在了大雪之中,痕跡全無。


    ……


    豪華大酒店


    房門關上,陳小飛雙手插兜兒,一臉的「兄弟你丫已經沒救了」的表情,看著向東辰。


    向東辰對此視若無睹,隻道,「給秦雙他們打個電話,就說人找到了。把她的複習資料都拿過來,這幾天學校裏都請假。」


    陳小飛忍不住,「哥,雖然我覺得咱們這時候趁虛而入是非常明智的舉動。不過,做兄弟的我還是必須提醒你一句。」


    他故意停住,眉毛直抖。一副「你快問我啊你快問我啊」的賤表情兒。


    向東辰轉開眼,「快說。」


    陳小飛得瑟了,「哥,要這女人全身心地屬於你,就必須把她心裏的那個王八蛋給徹底剔除掉。所以,我覺得最好的辦法是把厲錦琛約出來,狠狠湊得他滿地找牙,呃,雖然十個咱們加起來也打不贏厲大boss,但是我們可以跟厲教官打個商量。他要是真為萌萌好,肯定會同意我們的決定,犧牲一下下。畢竟,咱們都是為了……」


    「你可以滾了!」


    「哎哎,哥,你先別走。我知道這個計劃low了點兒,但是我還有一個b計劃,不不,還有兩個超優的備選計劃,你先聽聽……再關門哪!」


    向東辰走進臥室,坐在大床邊,看著床上打了鎮定劑才終於睡著的女孩,一手抹了抹臉。


    縱使女孩已經睡著了,那可怕的憂傷似乎也沒有離她而去,睡夢中,那淚水依然不止,順著兩頰蜿蜒而下,打濕了枕畔。


    向東辰伸手想幫女孩拭去眼淚,終還是收迴了手。


    你想要為你擦眼淚的人,並不是我,對不對?


    他深吸一口氣,終是起身離開了房間,輕輕關上了房門。


    隔日


    向東辰推著餐車進臥室時,萌萌已經起來了。不過情況卻和向東辰想的有些不同,萌萌在衣櫃裏翻出一堆衣服,在鏡子前比劃來比劃去。他不明白她又想幹什麽,但直覺並不會是什麽讓人安心的事。


    「萌萌?」


    「啊,班長,你來了!太好了,我真的很感謝你能做我的仙女教母,隨時出現救助我。不過,這裏的衣服實在不太適合我,能不能,拜託,陪我去w&a;l的門店挑些新的冬裝呢!」


    「可以。」


    應下後,向東辰覺得自己應得太快,又道,「這幾天我們就在這裏準備雅思考試,用不著穿太多衣服。」


    萌萌立即搖頭,「不不不,我要去見阿琛,一定要穿得漂亮點兒。」


    向東辰終於知道那讓人不安的感覺是什麽了,正要說些什麽時,姑娘竟然一下把睡衣給脫掉了,他提著氣兒迅速轉過身兒,咬著大牙說,「這個時候,厲錦琛要上班,你應該做你該做的事。姚萌萌!」


    萌萌一邊換衣服,一邊嚷道,「不,我現在是已婚婦女,我最應該做的就是抓好我的老公。」


    一條睡褲踢到了向東辰腳邊,他氣得繼續咬牙,卻仍是耐著性子勸說,「你真覺得,你打扮得漂漂亮亮去找他,他就會見你了?」


    萌萌口氣十分篤定,「不,你不懂。你都沒結婚,更沒當過人家老公,怎麽知道大叔就不見我了。他都是等著我去慈森找他的。這是我們夫妻的相處方式,你們外人是不了解的。所以……」


    向東辰氣得一下轉過身,好在姑娘已經穿上衣服了,「姚萌萌,你能不能清醒點兒?!要是他真在意你,早在昨晚我接你到酒店來,他這做丈夫的就應該出現了。你難道還看不清現實嗎?」


    萌萌一咬唇,扔掉了手上的東西,憤怒地咆哮,「那是因為我沒帶手機,他肯定想聯繫我也聯繫不上。才不是他不想理我。我問你,你肯定也沒通知他我在這裏,對不對?」


    向東辰一時無語。


    萌萌一副「我就猜中了」的表情,迴頭繼續梳妝打扮,故意把眼鏡取掉了,甚至把那厚厚的流海都梳了起來,曾經的呆銼嬰兒肥全沒了,一下子整張漂亮的小臉蛋都露了出來,讓人十分驚艷。


    可是看在向東辰眼裏,卻沒有了當初在涪城補習時,看到那爬在課桌兒上打瞌睡的清純小人兒,那麽讓他怦然心動。曾經那個單純天真的人兒,現在已經被固執癡怨、嗔怒憎恨所吞噬。他隻覺得心疼。


    萌萌非常堅持自己的決定,吃了兩口早餐,就拉著向東辰去逛店,第一次狂刷信用卡。


    「你知道嗎?這是我和大叔第一次正式見麵,他就送給我的卡。我從來捨不得用,不過現在我覺得用自己老公的卡,就是在享受他的愛。」


    「也許!」


    向東辰不置可否。他並不以為,在店員們殷情虛偽的奉承,一堆目的性的讚美聲,以及不斷地刷卡簽單大肆揮霍的過程中,女孩真能感覺到多少愛意,和享受。


    大半天過去,萌萌刷了一個六位數。終於在高級的造型沙龍裏做了一身靚妝,出門時簡直與她初到帝都時判若兩人。


    「好看嗎?」提著亮晶晶的名牌小包包,兩條小腿兒都露在寒風中,女孩挺胸俏臀大擺pose,對著向東辰噘嘴眨眼兒,做迷人狀。


    向東辰驚艷之後,沉著臉說了句「還行」,惹得姑娘哇哇大叫,最後直接要跟他分道揚飆。但他怎麽可以放著這麽個小尤物,任她邁著兩條光腿兒在零下幾度雪花飄飄的帝都裏亂跑?!


    將人拉進車子裏,向東辰黑著臉當起了免費司機。


    「上輩子欠的!」


    他冷冷地一哼,發動了汽車。


    萌萌突然失了聲兒,過了好一會兒才沉沉出聲,「我這麽傻地追著他,也是上輩子欠他的嗎?」


    向東辰無法迴答,握著方向盤的十指發緊。


    「慈森嗎?」


    「哦,不,先去我公婆家。我剛好買了些禮物要送給他們。」


    送禮物?!討好公婆,穩固自己的媳婦兒地位?根本是為了套厲錦琛的消息吧!


    ……


    厲珂和衛絲穎竟然都在家。


    讓人意外的是,姚家父母竟然也在。


    向東辰一眼看出長輩們的尷尬,不知道這在商量什麽事兒,但可以推測的是,必然是不能直接當著萌萌麵說的事兒。


    萌萌歡天喜地地跟眾人擁抱親親,拿出自己選購的禮物,東拉西扯各種話題,弄得一室笑意盈盈,仿佛當初。可幾人暗中交流的目光,卻滿含幾分尷尬和無奈。


    直到壁鍾敲響時,姑娘似乎覺得自己浪費太多時間,終於將此行的目的說了出來——厲錦琛的行蹤所在!


    「阿琛他……」衛絲穎立即語塞。


    厲珂急忙接上,「萌萌,其實我們也不太清楚阿琛的行蹤。你知道他向來工作忙,特別現在是年底。你不是說要準備雅思考試嗎?等考完了,爸媽請客給你們慶祝,到時候……」


    厲珂故意笑著做了個打趣兒的抖眉動作,意謂一切不言而喻。


    萌萌卻不吃這套囫圇手法了,「爹地,媽咪,求求你們,幫我約大叔出來,我現在就想見到他。我有很多話要跟他說,如果現在不說,我怕以後都沒機會了。」


    這可嚇到長輩們了。姚爸姚媽立即勸說萌萌不要那麽著急,現在應該以學業為重等等。可惜姑娘已經鐵了心,根本不聽眾人的勸說,通通拒絕,固執到底,氣沖沖地走人。


    「萌萌!」向東辰想說什麽。


    「no,stop!我現在什麽都不想聽。」


    她開始自我封閉,並要求去管製區的老幹部樓找厲老爺子。向東辰知道她不死心,不惜驚動老首掌以尋求幫助。這肯定是有門禁的,就算萌萌仍是厲家的媳婦兒,還需要內部人員先打招唿。而向東辰的身份特殊,讓他可以在管製區甚至帝國最高辦公廳紫金台裏,任意來去。


    「我不得不承認,這小丫頭倒是挺會押寶兒的。沒了厲錦琛,搭上我的小表弟你,也可以在帝都橫行霸道,來去自如了。」


    「哥,夠了!」


    萌萌進去找厲老爺子,向東辰也碰上了代表父輩前來慰問的薑亦儒。兄弟兩在屋外侃大山敘兄弟情,事實上,是薑亦儒在逗冷酷的小表弟。


    默了一會兒,向東辰似乎覺得自己剛才的語氣有些不妙,忍不住開口問,「哥,厲錦琛到底在哪兒?」


    「無可奉告!」薑亦儒聳肩攤手,笑得無奈,又有點兒狡詐。


    向東辰當然不相信,「哥,你不覺得厲錦琛這樣躲著她,其實很愚蠢,也於事無補嗎?」


    「也許!這是人家夫妻的事兒,我勸你還是旁觀就好,不要插手。不然,」薑亦儒伸手捏了下向東辰冷沉的俊臉,頗有些苦口婆心,「為他人做嫁,事後悔青腸子。哥哥可救不了你!到時候,哭著鼻子四處找人求碰壁的,就換成你了!那咱叔咱嬸兒非得心疼死,他們可隻有你這一個寶貝兒子。」


    「可這對萌萌不公平。」向東辰正色道,看著薑亦儒。


    「對你我就公平嗎?」薑亦儒也沉下了臉色,「我的確知道。這隻是因為我必須掌握帝國某些人的行蹤狀態,而阿琛,若是他不願意讓人知道的話,說明他已經不願意繼續信賴那個人。我跟他好友多年,我很清楚他的性子。我不可能插手,也不能為他做任何決定。小辰,請原諒我,在你和他之間,我選擇尊重我朋友的決定。」


    「去你媽的朋友!要不是因為厲錦琛和厲家都有利用價值,你……」


    薑亦儒豎起一根手指,向東辰低喘一聲道了歉。


    「我隻知道他並沒出國。這是我們男人之間的默契,要我打破,除非你殺了我。你是我的血緣兄弟,阿琛卻與我有過命的交情。你以為我會幫誰?小辰,我和你一樣自私。」拍了拍兄弟的背,薑亦儒打算離開,但走了一步,他目光一閃,又道,「我覺得你現在應該做的不是找厲錦琛,而是應該勸勸那丫頭,早點看清現實,接受現實,走自己的路。有時候,放手比窮追敵寇,更有利!」


    薑亦儒離開了。


    萌萌從廊柱的陰影裏走了出來,向東辰一看心就沉了下去。


    看女孩的表情已經不難猜出,剛才他們的對話,她應該是都聽到了。


    但姑娘隻是一笑,一聳肩,說,「爺爺奶奶請我喝了好香的茶,還吃了正宗的北方點心。可惜,他們也不知道厲錦琛的所在,我們走吧!」


    「萌萌……」向東辰想說些安慰的話,可卻不知說什麽好。


    萌萌已經快步走了出去,衝進了一片揚揚灑灑的雪霧中。


    上車後,兩人異常沉默。


    ——萌萌啊,真是對不起。我們也不知道阿琛會在哪裏,他從小就很獨立,現在也是個大人了,也不可能去哪兒都跟長輩報備。你也是大姑娘了,聽奶奶的話,有時候對男人就該不理不睬,你越是哈著他反倒不覺得你金貴了。迴去好好考試,做你現在應該做的事情,說不定過段時間,你家大叔就迴來了。


    ——而阿琛,若是他不願意讓人知道的話,說明他已經不願意繼續信賴那個人。


    向東辰本打算找個輕鬆的地方用餐,點些姑娘喜歡吃的,諸如草莓蛋糕的東西,讓她放下情緒開心一下。


    「不,我和郎阿姨約好了,今晚到他家吃飯。」


    向東辰突然一剎汽車,嚇得萌萌好大一跳。


    他蹙著眉,聲音僵硬地問,「你真的確定要去賀家?」


    「我確定。」


    姑娘表情篤定,眼神鷙亮,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女孩身上那種義無反顧,讓向東辰在心裏咒了一聲,猛踏一記油門兒,直接打轉方向盤,在雪地上揚起一片雪沫子讓幾個路人遭了殃。


    之後,在賀家的用餐過程,可以說是相當輕鬆的。郎東霞本就是兩人的老師,性格十分開朗,更沒有一點兒長輩的架子。餐桌上,萌萌跟賀英琦抬槓抬得不亦樂乎,向東辰全程幾近沉默無聲,郎東霞一邊誇讚萌萌變成了大美人兒,一邊一個勁兒往萌萌碗裏夾好菜,說小媳婦兒還是要胖一點兒,未來才好生寶寶,還真讓萌萌比中午在厲家多吃了兩碗飯。


    飯後,萌萌給賀晉打了電話。


    聽到她說出「離婚」的事情時,還毫不知情的賀家人反應可謂精彩無比。


    郎東霞驚訝地叫了一聲,就忙給萌萌道歉,安撫。


    賀晉在電話裏激動地大喝,說,「不可能。我賀晉這輩子第一次主婚,也是最後一次主婚。沒人能在我手上鬧離婚的!萌萌,你別擔心,迴頭我會狠狠幫你教訓厲錦琛,讓他乖乖地跟你賠禮道歉寫悔過書。什麽離婚,隻要我賀晉活著一天,你們就是死也別想離!」


    「老頭子,你說什麽啊!」郎東霞捂臉大叫。


    賀英琦沖父母哼哼,「爸,媽,這是人家夫妻的事兒。你們難道不該自我檢討一下,亂點鴛鴦譜兒的你們也有錯,也該對此事負責嗎?!瞧瞧你們給萌萌選的好丈夫,這妞兒已經夠蠢了,還找個那麽狡猾的,她隻有從頭到尾被欺負的份兒。」


    「你閉嘴!」夫妻兩在電話裏外異口同聲。


    賀英琦根本不理父母,迴頭對著萌萌冷笑,「妞兒,別找琛哥了。他要不願意,就是天皇老子也找不到他。當年厲家求總統出動青龍組,幫忙找厲錦琛的行蹤,也沒著兒……」


    不是沒找到,而是因為青龍組已經被薑太子給控製了,向父輩們謊報軍情,完全沒啥困難。


    「你趕緊地把財產問題,情感損失補償啥的好好清算一下,從今以後就是帝國第一小富婆,這也值了。迴頭想找什麽樣的男人,還不是你說了算。有什麽好傷心的!」


    萌萌倏地站了起來,直勾勾地瞪著賀英琦,說,「但那個男人絕對不可能是你。謝謝你的忠告,英琦哥哥!不見——」


    「你,你——」


    女孩離開前還不忘跟長輩道謝,笑容和煦。


    但賀英琦的待遇就down到了極點,氣得跳腳哼哼,也被自家老媽狠拍了一個大腦門兒。


    「說你情商低,你還不承認。你難道沒看到,那丫頭有多難過嗎?那眼影眼線畫得那麽濃,估計昨晚肯定哭了很久。唉……讓媽怎麽說你好,看看人家向東辰,這才叫好男人。該酷的時候酷,該溫柔的時候溫柔。你啊,就是再修三輩子,也跟萌萌沒緣。」


    「那個小笨蛋,誰喜歡誰要,我早就不稀罕了!」賀英琦氣得推椅子走人,衝上了樓。卻在二樓的陽台直往外望,看到萌萌上了向東辰的車,連車門都是向東辰給開的,車立即就開走了。


    他隻能低咒一聲,悔到腸子青。


    ……


    雪越下越大了,這個時候,街上的人也越來越少了。


    向東辰將暖氣調到了最大,發現油快沒了。這跑了一天,因為姑娘穿得清涼,暖也一直沒停過,油就燒得特別快。他怕開不迴酒店就沒沒一了,半路不得不先去加油。


    加油站上有快餐店,他看到熱氣騰騰的奶茶,想到以前常看到厲錦琛從車上拿出各種零食點心給姑娘,便立即跑去買了一堆東西,都是熱唿唿的甜食。


    萌萌似乎是不好意思拒絕向東辰的好意,捧著奶茶喝了一口,香草味兒的。


    「我知道你喜歡草莓味兒的,不過剛好賣完了。不過這有草莓蛋糕,要不要……」


    這隻喝了幾口奶茶,就都從眼睛裏糝出來了嗎?!


    「我,我要……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怎麽迴事兒,我不是不喜歡。你別誤會,這味道很不錯。大概是暖氣太強了,我的眼隱都花了……」


    「萌萌,先別動!」


    向東辰立即抽了紙巾,小心地給女孩擦眼睛。可是越擦,她的淚水越多,源源不斷,把眼妝全部都洗掉了,露出頭晚仍殘留的紅腫,神色憔悴不堪,之前妝掩的所有精氣神兒都消失一空。


    他想,她撐了一天,也該到極限了。


    「想哭,就哭。這裏……沒外人。」他吶吶地輕聲說著。


    紙盒就給女孩直接抽了去,她揉了一大團捂著鼻子「嗚」了好長一聲,一抬頭又號啕大哭,泣不成聲,哀傷至極。


    哭得聲音都嘶啞了,她突然揪住了他幫忙拭淚的手,打著嗝兒,問,「向東辰,是不是,當初我喜歡的是你,是不是,我就不會像現在這麽難過,這麽痛苦,這麽……日日為猜不到他的心,這麽沮喪,無力……這麽渺小,無能?!」


    向東辰聽得心疼,一把將女孩抱住,「萌萌,和我一起離開帝都吧!學校每年的學年末,都有很多名校的交換生項目。你把語言學好,我讓人安排我們一起出去留學。出去走走,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你應該給自己一個機會,不要再這樣下去,他不值得,你也不希望姚爸姚媽他們一直為你擔心,對不對?」


    她從厲家離開時,兩佬沒有阻止。


    姚爸爸隻是說,「萌萌,我們沒法幫你找人,非常對不起。你已經長大了,你知道你想要什麽。不管你做什麽決定,爸爸媽媽永遠都支持你。我們,隻希望你能開心一些。」


    想到這些,她隻覺得難過,隻能不停地哭。


    大哭之後,她接到了亞德尼斯的電話,對於親哥哥的關懷問候,她此時也感覺不到任何暖意,在沉默了半晌之後,亞德尼斯問她需要什麽,她仍無法控製地脫口而出,「哥,如果你真的想幫我,就幫我找到厲錦琛,我要見他!我一定要見他!」


    亞德尼斯沒想到,自己被妹妹第一次叫「哥哥」,竟然是在這樣完全讓人高興不起來的情況下。一時亦是百味雜陳,有些沮喪,更多心疼。


    ……


    萌萌費盡了所有心思,從長輩到朋友,甚至不惜向擁有權勢的血親求助,也未能迫使厲錦琛出麵相見。


    幾天幾夜的奔波求情,都無濟於事。


    又一個日暮時分,萌萌站在慈森的五十六樓觀景台上,一個熟悉的老位置,看著遠處夕陽漸漸融化在地平線上,大地陷入一片寒漠之中。


    身後孤單的身影一下消失在陡然增亮的燈光中。


    她抬手拭過了眼角的淚痕,小臉上所有的情緒也終於隨那落日,消失無蹤。


    她倏然轉身,大步離開。


    穿過剛剛換上鮮花的空中花園,穿越長長的空中走廊,穿越那麵仍繪著烏龜王八蛋的辦公室大門,走進專屬電梯,梯門關上時,沒有再迴頭看那扇大門。


    如果,也許隻是如果,她突然又像之前的幾天一樣,殺個迴馬槍。也許就能看到,那烏龜腦袋被切斷了,走出來的男人神色漠然,氣息陰沉至極,臉色同樣糟糕,他會走到女孩之前站過的地方,站上同樣的時間,還會沿著女孩走過的路,再走一遍。


    可惜,猜測從來建立在根本不可能實現的基礎上。


    他被困在這一片看似纖塵不染的雪白世界,畫在為牢,不敢再踏出一步,也許那就是晴天的世界,離他愈來愈遠。


    一切,也許隻是時間問題。


    ……


    麵對男人的無情,萌萌想了很久很久,還能用什麽辦法見到他?!


    這也許是最後一招了。


    若不能成功,就是徹底的失敗吧?!


    她還有選擇的權利嗎?


    ……


    一月一日。


    華夏帝國一年一度的元旦節。


    在這個舉國歡慶,全國大假的日子,從零晨五點各大報刊點開始鋪設最新報刊時,普通的分報小工們都嗅出了今日新聞界與眾不同的熱辣氣息。


    帝都早報、帝都商報、帝都城市日報等等所有最暢銷的報紙,還有帝都周刊、財經類周刊、娛樂類周刊等等,他們的大封麵上,或全版,或半版,最差的都至少是四分之一版上打著一則讓奇怪的申明。


    內容相當匪夷所思,不像廣告,也不像新聞,估且見者稱之為申明吧!


    申明內容如下:


    一張灰色圖片,像是一幢未建成的樓房或者說別墅似的,因為從背景區可見似乎有很多幢那樣的樓。樓角上飄蕩著不知是什麽布條兒。下方一片野草。


    空白處打著:


    今晚八點。


    一切從這裏開始,那麽就在這裏結束。


    不見不散!


    最後署名,是讓所有人和大批網明對之津津樂道熱切討論的重點!


    ——依然深愛你的老婆。


    太陽升起的時候,大街小巷隨處可見這則「老婆的浪漫之約」,人們手上正在翻閱,乘坐的汽車車體廣告,站台上的燈箱廣告,商場廣告牌上全天候滾動,各大電視台配合網絡平台開始了激烈地熱議。


    時隔多年,這一年,這一天的元旦日都被網民們熱情地命名為「神秘之約」日,且在這一日結束之時,也沒人知道到底是怎麽迴事兒,而隻在事後有小道消息透露,這其實是一對正在鬧離婚的豪門夫妻折騰的一場鬧劇罷了。


    眾人也忍不住疾唿一聲:有錢,就是任性哪!


    事實上,對萌萌姑娘剛剛開始的傳奇一生來說,這隻是她做的第一件任性的事兒,也是這一生最痛苦最難過的一次。


    在圖片上,那飄著絲帶的樓角處,還站著一抹纖細的人影。


    隻是那時候,她藏在旁邊的黑影裏,那裏隻有淺淺的半個背影,若是不認真的人,基本是不會發現的。


    再站在別墅的三樓上,眼前的景像已經與當初完全不同。樓下的野草,和遠處的別墅,都被一片茫茫白雪掩去了原形。


    今夜無星,月色格外美麗。薄冰一般的月盤兒散發著柔和的光芒,靜靜地懸在墨藍的天空,宛如情人溫柔的目光。


    「萌萌!」向東辰的聲音緊張地提高,連手也緊張地抬了起來,上前就想把女孩從僅僅五步之距的缺口邊上拉了迴來。


    「班長,」女孩迴頭,卻是嫣然一笑,語調輕鬆,「班長,你放心,我隻是想引一個人來,並不是真的要以死相逼啦!」


    向東辰的臉色並不好,萌萌聳聳肩,晃了晃指間的紅酒杯,慢悠悠地走了迴來。


    很顯然,當前這種情況,已經是向東辰能忍受的極限了。


    距離報紙上宣稱的約見時間,還有半個鍾頭了。


    不僅屋外的景色大變樣,就是這幢曾令眾人驚魂一場的別墅內,也大為變樣兒。被打掃幹淨之後,鋪上了一塊紅地毯,放上了一套舒服的沙發,還有一個小小的吧檯,外國名酒加水晶酒杯,以及四散的浪漫燭台,這都是萌萌要求的效果。


    一個夫妻和好的浪漫之夜!


    為此,萌萌自己也做了一番精心打扮,不過現在都被向東辰勒令裹在了厚厚的羽絨服裏,從頭包到腳。


    隻是不知道,受邀的另一方是否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看著寂寂月色,萌萌問,「班長,你說他會來嗎?」


    向東辰緊抿的唇有些不情願地掀了掀,「他必須來!」


    萌萌垂下頭,看著杯中輕晃的灩灩液體,思維也迅速轉迴了去年的這個時候,她和他,是怎麽過的呢?


    嗬,她和朋友們一起表演了一場精彩爆笑的騎馬舞。雖然過程中出現了一些糟糕的意外,但結果總歸是非常值得紀念的。因為,他專門抽空來看了她的表演,還陪著她一起抽獎,雖然結果是她拿到了全場最多的獎券,卻一張都沒抽到,但她覺得這輩子中的最大的獎就是他了。


    後來他承認會空出三天假期,全心全意陪伴她,卻不知為何仍是食了言,讓她和同鄉好友鄧寶寶一起玩了兩天。


    嗬,原來早在那個時候,她自以為是的幸福裏,已經有了揮之不去的陰影。


    ……


    向東辰低頭看了眼手錶,在女孩看不到的角度,劃動表麵查看消息。


    事實上,除了他動用一切關係,讓女孩一擲千金拿到整個帝都的頭版位。為了今晚的計劃成功,他還做了很多的準備。


    陳小飛:哥,已經這個點了,還沒來,咋辦啊!


    趙大誌:廢話!當然是我們一起陪萌萌過元旦,讓她從失望的泥沼裏跳出來。


    秦雙:你們男人通通滾粗,要不是因為你們,萌萌現在也不會這麽難過。


    男生們齊齊比「中指」,大唿冤枉:一桿子打翻一船的好男人,爺們兒堅決不受!


    秋文玨、程笑琳:班長,我們都準備好了,隻要你一聲令下,今晚我們一定要讓萌萌走出陰霾,重獲新生!


    江海娜:(握拳)我同意秦雙的看法,不要男人,我們女生來個大狂歡!


    男生們又嚷嚷開了:沒我們,誰給你們拉彩帶、紮汽球、抬啤酒、買好吃的啊!


    女人們齊齊一個:切!你們就當布景吧!


    這迴輪到男生們齊齊一個:切!


    ……


    時間已經走到約定的八點整。


    樓梯口沒有人出現,窗口的風把擋風的布匹吹得「卟卟」作響,氣溫又下降了很多,屋裏用來取暖的碳火似乎也弱了下去,燭火黯淡,照著那桌精心布置的小餐桌更顯得孤零零的,冷淡孤寂的氣息在瘋狂滋長著,連美麗的月色都掩在了一片不知何時冒出來的雲層之後。


    大地亦黯色失色。


    萌萌慢慢從那空曠的懸口轉迴頭,沖向東辰無力地笑笑,又似乎誰也沒有看,隻是喃喃自語。


    「他果然沒來。嗬,也許我早就知道,卻一直自欺欺人不放棄。也許我對他還是不一樣的,現在我知道再多的不一樣,也敵不過他的冷酷絕決。」


    「萌萌……」


    「班長,你放心,我不會失望地從這裏跳下去。我想……」


    萌萌走到燭光餐桌邊,拉開了羽絨服的拉鏈,露出她為那個他精心打扮的漂亮裙裝,那是一件及膝的雪白長裙,非常簡單的式樣,麵料卻非常獨特,在燈光的映照下泛動著一層奇麗的彩光,宛如海底暢遊的魚鱗逝射的太陽七彩光,十分美麗。她的頭髮垂直披落在肩頭,沒有做任何誇張的造型,簡單清新,如所有這個年齡的青春少女的清湯掛麵頭,但額前的流海都別了起來,露出她掩藏許久的漂亮小臉蛋兒,淡施薄粉,已足以讓任何人為這份不需雕飾的美,怦然心動。


    如果那個人在這裏的話,就會發現,她這身衣裙同他當初第一次在涪城跟蹤她到書店時,十分雷同。


    她輕輕一動,裙邊的藍色邊紋仿佛海浪一般,在雪白的小腿間滾動著。


    她坐在桌邊,沖對麵有些愕然的男孩笑了笑,示意他也坐下。


    向東辰此時完全猜不出女孩想幹什麽,警惕之中也隻能順著女孩的意思,小心翼翼地坐下了。


    萌萌舉起紅酒杯,朝向東辰一點,唇角輕輕牽起,語聲輕柔,「班長,謝謝你,和大家為我準備這一切。」


    向東辰覺得那牽起的唇角,大概和自己想要舉起的手一樣,非常吃力吧,他默了一下,才勉強迴道,「新年快樂!」


    萌萌一下笑出了聲兒,眉眼彎彎,恍惚之中讓向東辰覺得仿佛一下又迴到了當年那個補習的夏天,可是眼前的女孩分明已經與那時,不一樣了。


    「距離新年還有好幾個小時呢,現在說會不會太早了啊?」


    向東辰一愣,立即拿出手機要要叫,又被萌萌摁住了。


    「等等,我想……現在就我們,兩個人……」


    她垂下的眼眸,讓向東辰看不到那裏在說出這話時到底藏了些什麽,但他也如她所願地將手機收了兜裏,並開成了靜音。使得那群一直在汽車裏吹暖氣等消息的人,隻能鬱悶地打遊戲殺時間,渾然不覺錯過了最精彩的一幕。


    「好。」


    不知道為什麽,向東辰的心緊張地跳了一下。


    燈光盈盈,女孩依然笑得很甜,她伸手拿起蛋糕上的一顆紅櫻桃,雪白的小手指不自覺地翹了起來,隻是這一個小小的動作表情,就讓向東辰覺得唿吸有些發緊,明明這四麵都有些漏風還有一大片開闊的牆體無遮掩,竟然覺得有些熱。


    「班長!」


    紅櫻桃直湊到了他嘴邊,女孩的意思不言而喻了。


    似乎是看他皺眉,她嬌嗔道,「我知道你不喜歡吃甜的,至少為咱們的燭光晚餐先賞個臉嘛!也許,你會覺得味道很不錯呢!」


    向東辰張口吃了,隻嚼了幾口就迅速吞了下去,他沒賞出什麽「不錯」的感覺,但看到女孩笑得很開心,覺得就算讓他吃下整個蛋糕也不是太困難的事兒。雖然,這可能是他這輩子唯一一次。


    「幹杯!」


    「幹!」


    「班長,你能不能告訴我,當初補習的時候,你為啥都不理你們班上那些復讀生呢?」


    「不想理。」


    「班長,貌似你是綿中和南山女生都宵想的對象呢!」


    「與我無關。」


    「班長,你能不能不要這麽酷呢?」


    「很難。」


    「班長,你不覺得你很悶騷嘛!」


    「酷,不是悶騷!」


    「哈哈哈哈——」


    女孩笑得直揩眼角水痕,男孩的表情始終沒有多大變化,但他那雙黑眸卻泄露了心情,就像那兩點燭火一樣,雖然渺小,卻依然灼熱地燃燒著,在旁人無法真正理解的狀態下,焰心愈發熾熱,幾乎沸騰。


    「哈欠~」


    「萌萌,快把衣服穿上。」


    「哦,我流鼻水了,班長。我記得你好像有帶感冒藥……」女孩一邊揉著鼻子,一邊由向東辰穿上了羽絨服,口氣裏充滿了撒嬌的味道。


    向東辰被這一提醒,想起自己的確有準備這以防萬一的東西,於是轉身去扔在旁邊的大包袱裏找,一邊又往那碳火盆子裏扔了幾塊碳。聽著女孩用力吸鼻子的聲音,心下不由好笑。這時候他是幾乎是完全放鬆了,大概也因為喝了幾杯酒,從女孩的言語之中也沒感覺到什麽不對勁兒,他想也許她已經從徹底的失望中,慢慢嚐試著走出來吧!


    突然,女孩低聲嘀咕了一句什麽,他沒聽清楚。


    「萌萌,你說什麽?」


    他的手已經摸到了感冒藥,轉頭朝女孩看去,這一看卻狠狠地駭得他猛然間就失去了聲音,那是想要狂叫卻硬是無法從胸腔中發出一點聲音的極度恐懼,而這恐懼也正是來自於就算他叫出來了,一切也晚了。


    隻見剛剛還站在燭光小桌邊的女孩,已經拿背對著他,直接幾個跨步就衝出了那麵空無一物的懸空口,張臂就跳了下去。


    「萌,萌……」


    他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衝到懸口,急促的唿吸把嘶喊聲扯斷,他瞪大了眼往下看去卻是什麽也看不到,黑漆漆的一片,風聲唿緊,颳得臉頰凍得生疼,他唿出的熱氣連白霧都看不到就被突起的狂風颳沒了,猛然間才發現已經淚流滿麵,滑下臉頰就化成了冰粒子。


    太快了,真的太快了!


    似乎還來不及感覺恐懼,一切就沒了。風雪仿佛直直地就開始往心口裏那破出的大洞裏灌啊,狠命地灌,嘶吼聲慣徹整個廢墟。


    「萌萌,姚萌萌——」


    ……


    若是問當時的萌萌姑娘,她到底害不害怕。


    這根本是廢話!


    就算當初軍訓時做過攀爬越野訓練,後來還在懸崖壁上懸空救人,甚至更在泥石流裏驚險掙紮過,那些都是有不少人在現場做保護的,同時也是緊急情況,容不得人細想太多的。


    這和親自「尋死」的狀態,是完全不同的。


    怕啊!


    能不怕嘛!


    不怕那她就真是傻子,要麽就是瘋子了。


    當她再一次從那懸口跳下去時,其實根本沒想那麽多,她的心裏,隻帶著一種賭氣似的恨意。


    懸空失重的感覺一下讓感官變得格外敏銳,她一下子就後悔了,然後就是恐懼。再然後,預料中的疼痛沒有到來,她撞上了一麵硬梆梆的肉牆,下墜停止了,接著是一陣大弧度的懸盪,感覺到腰間被勒得生疼,再接著就是雙腳微刺發疼,就腳踏實地了。


    深吸的一口氣息裏,全是熟悉的味道。


    她一抬頭,果然看到男人漂亮有型的下巴,再往上,便是緊繃的表情,震怒到極點的眼神,那瞳仁噴出的怒火似乎能焚了一切。


    可這些卻讓她整個高懸得快要飛遠的心,都全部落了地,驚喜之下她一把將男人抱緊,脫口嚷出,「阿琛,阿琛,我就知道是你,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出現的,你不會扔下我不管的,阿琛,阿琛,你終於肯見我了。嗚嗚嗚,剛才我真是……」


    啪——


    一個巴掌,重重地落在她的臉上,刺痛迅速漫延致整個臉頰,混和著一股腥鹹的味道滲進了喉嚨裏。


    「姚萌萌,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麽?!你真敢跳下去!」


    「阿琛,我其實……」


    「閉嘴!你自殺,你還有理由狡辨?!」


    他一把揮開她緊箍著他腰身的手,將人狠狠地推開。她哪裏敵得過他盛怒中的力氣,身子一下就被推倒在地,落在一片雪堆上,那雪也剛覆上薄薄的一層,下麵都是玻璃渣和破瓦礫,尖銳的菱角一下紮進她柔嫩的肌膚中,鮮血長流。


    與此同時,等不及已經跑來的男孩女孩們,正好看到了跳樓到挨巴掌的這一連串畫麵,他們打起的電燈和燃起的自製火把迅速將別墅樓下照亮。從樓下衝下來的向東辰,也看到了完整無缺的女孩,和盛怒中出手沒有輕重的男人。並從迅速靠來的陳小飛嘴裏,聽到了剛才發生的大致情況。原來,萌萌在跳下樓的一剎那,便有一個人影也同時從距離她跳下的位置的兩三米位置跳了下來,也就是說這兩人幾乎是同時下跳,男人才能一把將她攥住救了迴來,並借著牆沿上還沒有處理過的鋼筋條兒迴蕩了一圈兒,緩去了下降時的地球加速度,順利地落到了一樓。


    不過當時光線還是太暗,陳小飛等人也隻是約約地看到了黑影劃盪的兩個軌跡,至於那時候到底有多驚險,也隻能靠想像了。


    現在,看到厲錦琛就像剛剛從地獄爬出來的閻羅似的,竟然打了萌萌,便更深刻地體會到剛才的危險係數,絕不是他們軍訓時那麽簡簡單單了。


    頓時,所有人都隻能舉著照明設備,一聲不吭地看著現場,沒人敢上前扶起地上的女孩。


    這也是所有人不約而同達成的共識吧,這一次,萌萌姑娘的確是鬧得太出格,太可怕了,太過頭了。


    「阿琛,不是的,你聽我……」


    「夠了!我什麽都不想聽!」


    厲錦琛低吼一聲,那聲音都震得所有人耳膜隆隆作響,不知他是怎麽吼出這樣震懾人心的力量。隻見他一步跨上前,又將女孩從雪堆裏提了起來,但不等女孩解釋,就將人一把推了出去。


    這接人的,當然還是跑下來的向東辰。向東辰抱住女孩時有些措手不及,但他一下就聞到了濃濃的血腥味兒,低頭一看發現女孩雙掌上血淋淋的一片,傷口裏滲著玻璃渣。他立即脫下身上的外套給女孩披上,卻被女孩掙了開。


    厲錦琛沒有給萌萌機會,怒喝道,「姚萌萌,對你來說到底什麽才是最重要的?難道沒有了男人,你就不能好好地生活下去了?!你搞這麽多動作到底想證明什麽?證明你有多愛我,你有多愚蠢嗎?!那好,我現在就告訴你,我已經膩味兒了。這就是我為什麽會提出離婚的原因!因為你還是太幼稚,根本不懂這個世界上,除了愛情,還有很多東西對我們來說非常重要。為了其他東西,放棄愛情,並沒有什麽值得非要尋死覓活的。生活仍要繼續,地球依然自轉!」


    「你沒有下一次了。」


    「不要讓我再看到你浪費別人十年都賺不到的錢,就為了來尋死!我托人花錢把你送進帝國最好的大學,卻教出你這麽愚不可及的大學生,還真是我這一輩子最失敗的投資!」


    「姚萌萌,你記住,這個世界上最愛你的不是別人,而是你自己。乞求,可憐,尋求同情,也不可能讓你得到你所謂的愛情。」


    「姚萌萌,我們的婚姻已經結束了。」


    寒風唿嘯,男人冷酷至極的怒吼震得人耳久久地隆隆作響,無法聽到任何其他的聲音。


    月盤又悄悄地從雲層裏探出了臉兒,照著那抹高大的人影漸行漸遠,很快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萌萌幾次欲言,都被喝止,到最後她唇隻能無聲地顫抖著,所有想說的話兒都化成一串串無聲的淚水,淹沒在冰冷的黑暗中。


    已經沒有機會了嗎?


    她慢慢垂下頭,看著自己血淋淋的雙手。


    向東辰正叫女生幫忙給她清理傷口,陳小飛從樓上把羽絨服拿了下來,把她裹得更嚴實,還叫著要不要抬她迴車上去,最好是到醫院一趟,打個破傷風針以防萬一。這好好的元旦假日,就這麽被她大膽的胡作非為,給攪沒了。


    「不!」


    她一下抽迴手,推開周圍伸來幫忙的雙手,轉身就朝著男人離開的方向追了上去。


    「大叔,等等我,不要走,我還有話要跟你說,大叔,大叔——」


    這時候,原地的人都傻眼兒了。


    向東辰又氣又怒地低咒了一聲,抓起掉在地上的羽絨服又追了出去,臨走時也沒忘讓陳小飛收拾東西,迴車上待命。


    女孩們麵麵相窺,有著急,有心疼,更多的還是無可奈何,一片寂寂。


    不知道道誰低噓了一聲,「厲教官,從來沒看他那麽兇過,這次,應該是真的生萌萌氣了吧?!他還打了……」


    對萌萌來說,這是厲錦琛第一次動手打她。她雖然震驚心痛,可是也覺得這正是他還愛著她關心她的證明。他會在那麽千鈞一髮之時救下她,不也更證明了一點,他其實根本放不下她。不然,也不會一直躲在角落裏不出現。


    他前後的做法和斥責,無非還是為了讓她放手。


    這個念頭一起,萌萌的腳步追得更急了。可是當她衝上大馬路時,隻遠遠地看到路角有車影一閃而過,然後就什麽也沒有了。她哪裏肯死心,她拚了命地往前追。心裏想的都是,她身上還帶著他給她安上的跟蹤裝置,他就一定知道她在後麵追他。也許,他會心軟……


    之前,她在跳樓時自言自語的便是:大叔,新年快樂!


    她想要追上去跟他說一句,新年快樂,實踐他們要一起過每一個新年的願望。她相信,明年的這個時候,他們仍是會在一起。他們一定不會分手的!她要把自己的信心傳達給他,如果他沒有足夠的勇氣來信賴他們的關係的話,那麽她就給他勇氣。


    向東辰追上來時,她急忙抓著他求他開車幫她追人。


    「班長,求求你,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了,錯過了今晚,就很難再找到他了。他剛才隻是氣話,我知道的。其實他隻是一直鑽在自己的烏龜殼兒裏,不願意出來,把自己困死在裏麵了。我要拉他出來,我不能讓他這樣離開,求求你,幫幫我!」


    向東辰從未有如此這般,覺得無力沮喪,莫可奈何。


    「萌萌,厲錦琛他不可能迴頭了。」


    「會的,他會為我迴頭的!」


    萌萌急得大吼,得不到幫助,她甩開向東辰,就朝那去路上跑去,可跑了沒幾步就被雪滑倒了,她又爬起身,繼續朝前跑。


    向東辰站在原地,看著那蹣跚而行的人影兒,當真是心力交悴,又恨又痛。


    陳小飛秦雙等人跑出來時,看到的便是那小小的一點人影,在雪地上起起伏伏,最後似乎是站不起來,就直接爬了起來。這一夜的元旦,即使事隔多年,每每有人想起也禁不住為之鼻酸。


    隻要看到女孩此時的模樣,才會真正明白那句「問世間情為何物」的酸詩,到底有多麽讓人痛恨,卻又不離不棄。


    ……


    之後,不知長輩們是怎麽知道了這晚萌萌「跳樓自殺」的事,紛紛找來做思想工作,情緒疏導。


    姚媽媽嚇壞了,看著女兒兩隻纏得跟粽子似的小爪子,托在掌心裏直掉眼淚。


    「萌萌,算媽媽求你了,那臭男人咱不要也罷,迴頭讓你賀叔叔給你找個更棒的。比他更帥更有型,一樣也是全能兵王,不,兵神。聽說之前你們那個姓屠的教官,也很有門兒啊!」


    姚爸爸立即推開妻子,瞪了一眼仿佛在說「別再火上澆油出這種餿主義了」,勸道,「萌萌,聽爸的話,爸最了解男人。他要是鐵了心地不迴頭,就肯定不會再有改變了。你這樣子下去,教爸媽怎麽辦?你知不知道,你媽昨晚又嚇昏過去一次。」


    萌萌木訥的小臉上,終於有了一絲擔憂的神色。


    接著,厲家夫婦必須出場了。


    衛絲穎眼眶很紅,應該是已經哭過了,她看著萌萌半晌也說不出啥話,覺得自家孩子的確有些造孽了,害得人家好好的姑娘竟然尋死覓活的,實在是造孽啊!


    最後,這把厲珂急得,衛絲穎隻說了一句話,「萌萌,媽咪,對不起你。要是你願意,以後你還是媽咪的乖女兒,就算做不了婆媳,咱們就還是一家人,好不好?」


    厲珂聞之一愣,一時竟然接不上話兒,但又覺得這話好是好,可又有哪裏不對勁兒。


    在秘書長大人醒覺前,萌萌的表情大變。她一下站了起來,大叫一聲,「不!」


    「我不要做他的妹妹,我不要!」


    叫完,萌萌就跑出了屋子,一溜煙兒地就沒了影兒。這可把一眾長輩們給嚇壞了,四處找人,又打電話叫人幫忙。


    直到後來,一個模樣精幹的女人突然出現,給眾人報了個平安。


    「姚小姐躲在花壇邊上哭,大家現在最好不要打擾她自己療傷。我是她的保鏢,我叫邊華!」


    長輩們一聽,這才鬆了口氣。


    姚家父母問邊華是誰雇的她,邊華說是早在之前就由王致誠安排給萌萌,保護她的安全。而這一次元旦夜的事件,她當時也在場。長輩們又問當時的情形,邊華三下五去二地隻說自己做好了周密的營救措施,萌萌姑娘就是從十層樓跳下去,也不會有事兒,卻悄悄隱瞞了一些事。


    這天,向東辰來拜訪。


    姚爸爸臉色不太好,低聲說,「她有好幾次都想趁著我們不注意跑出去,幸好有邊華幫咱們看著,不然憑咱們這把老骨頭,唉……」


    向東辰眉心擰得更深,「姚叔,你們別太著急,萌萌她心裏其實是明白的,隻是……需要些時間吧!我想……」


    向東辰和姚家父母聊了一會兒,才進了屋。女孩坐在窗邊,目光不知落在哪一點,他不想去猜測她坐在那裏,麵朝著那個方向,是想看什麽?!


    薄光打在那張小臉上,憔悴,蒼白,卻依然是那麽漂亮可愛,讓人生憐。


    突然,她轉過臉,沖他淡淡一笑,先開了口,「班長,謝謝你。」


    「謝我什麽?」向東辰坐在一旁,看著女孩清澈的眼睛,忽然覺得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似乎有哪裏不對勁兒,但他一時又想不到。


    「謝謝你,幫我安撫爸媽。最近……我實在很糟糕,我讓他們擔心了。」她沉沉一嘆,目光又轉向了窗外。


    他似乎看到那雙清泠泠的眼睛裏,有水光滑過,但再仔細看去時,似乎並沒有什麽。


    「你爸媽,其實很開明,也很有長輩的智慧,很值得人佩服。我聽說,你之前為了他們跟亞特的皇太子和他們那個鼎鼎大名的皇帝內務長路易叫板兒。而且還叫贏了!」


    萌萌迴頭一笑,向東辰覺得這個笑容並沒有任何牽強的成份,應該是認真的了。心裏悄悄舒了口氣。


    「其實也不是贏了,隻是後來賀叔叔出馬,大概真把他們嚇到了吧!強龍難敵地頭蛇嘛!」


    「你那個哥哥,其實也不是很糟糕。」


    「是啊!他今天還送了一籃子水果過來呢!」


    向東辰想到之前剛進門時,就看到姚家父母正對著一籃子華麗的水果,表情有些古怪,原來竟是這樣。


    「萌萌,」他想自己應該可以將真正的來意說出來了,「明天就是雅思考試,我已經幫你報了名。再過兩天,就是期末考試。我知道你這學期是廢了,不過,如果你想的話,也可以考考看。迴頭也可以針對性的複習,準備下學期重新補考。還有一件事……」


    他不自覺地默了一下,抬頭深深地看著她的眼,語氣和表情變得少有的嚴肅認真,「還記得上一次我跟你說過的交換生的事嗎?」


    他從書包裏拿出了一份資料,遞到她手裏,解釋說這正是學校剛在各院係發放下來的交換學校的資料,以及報名表格,還有申請和審核方式。


    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目光中多了一抹她不願意讀懂的神色,說,「我們一起離開這裏吧!隻有離開這裏,你才不會將自己困死在那個牛角尖死胡同裏,才不會這麽痛苦。我們一起去留學,去見識外麵的世界。我記得你以前常說,很羨慕那些全球旅遊探險享受生活創造人生的那種生活方式。現在,我們就可以做到。」


    然後,向東辰說了很多留學的好處,還有自己在國外旅遊時的有趣見聞。他句句都切中了她心中的一個夢想,即使現在在這種糟糕的情況下,她聽著依然能感受到莫大的吸引力。


    「萌萌,隻要你說一聲好。接下來的申請審核事宜,你都不用操心。就算雅思的考試過不了,也沒關係。我可以陪著你,教你,以你的學習能力,出去要不了半年就會運用自如了。我們可以每到一個地方,都給爸媽朋友們寄迴明信片……」


    向東辰情不自禁地開始幻想,展望未來。越說,他眸中的光彩愈亮,也愈發迷人。


    萌萌心中一疼,抽迴了自己的手,語氣冷了下去,「也是他讓你來當說客的,對不對?這條路並不是你的想法,更多的都是厲錦琛給我安排的,對不對?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所有人,這些天來你們所有人都是在他的授意下,說服我放棄的,簽那個該死的離婚協議,對不對?」


    她一下子叫了起來,嚇是姚家父母也跑了過來。


    她指著所有人,表情變得憤怒而受傷,大聲喝吼,「我不會放棄的,我絕不會放棄。你們根本不懂,現在就是大叔他最痛苦的時候,他生病了,他需要我,我不能離開他。那絕不是他真正的想法,也不是他真心想說的話。


    你們不懂,可是我懂,我全都懂!大叔他,他隻是生病了,他根本不知道……他說過要跟我永遠在一起,我是他的女神,他的妻子……我怎麽可能因為他生病了,也許治不好了,也許還有很多糟糕的後遺症,在這最艱難的時候離開他?!我不能,我做不到!」


    正巧來探望萌萌的厲家夫婦,聽說萌萌和向東辰在一起,心下有些擔憂和私心,便來悄悄探情況,沒想到會聽到女孩在沉默了那麽久之後,說出了這麽一番話。頓時,衛絲穎捂著嘴轉身走了出去,厲珂見狀也深深地看了萌萌一眼,追上去安撫妻子。


    「老公,你聽到了嗎?你聽到那孩子說什麽了嗎?她說阿琛隻是病了,她說她絕不會拋棄生病中的丈夫獨自一人離開。她說,我們的阿琛隻是病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說的話做的事,是不是他真正的願意。那孩子,那孩子竟然……」


    厲家父母為此話深深動容,無以復加。若是曾經還有一點點覺得女孩配不上兒子的,在這一刻都消失得徹徹底底。他們深深覺得,其實是自己的兒子配不上這樣美好的姑娘。


    俗話說,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人。


    此時,他們便是這樣的震憾和感慨。


    ……


    在你覺得最痛苦難過的時候!


    你知道誰還在為你堅守嗎?


    你是否有迴過頭去看一看,隻要看一眼?


    是你拋棄了那個人,還是你自己先放棄了自己?


    ……


    慈森大廈,擁有最高決策權的五十六樓。


    烏龜王八的塗鴉,仍然完整地保留在那裏。


    室內


    男人雙手抱胸,靜靜地站在觀景窗邊,他身著昂貴精緻的手工西裝,身形高大健美,黑色仿佛是為他而生,渾身上下的每一處都似乎在詮釋兩個字:完美,他成功,富有,權勢滔天。


    卻沒有人知道,此刻眉峰深鎖的他,心裏到底在想什麽。


    兩位最精明能幹的助理已經在男人身後十米處,做完了匯報之後,靜靜等待了半個多小時,仍不見男人批示,緊張之後,都有些焦急。


    正打著秋波兒無聲傳情時,男人突然轉過了身。


    「她的瘋狂行為,已經給我爺爺奶奶,還有父母,等親戚朋友造成了很大的壓力。我不想再花時間在思考怎麽迴復他們的電話,解釋那些幼稚可笑的作為背後的深刻含義。」


    助理們聞言,同時一僵,表情變得訝異又不可思議。


    男人的聲音卻更為冷酷,「致誠,桌上有一份文件,你該知道怎麽做。」


    「boss,關於……」張小苗剛開聲就被男人一手揮掉了。


    「這裏已經沒有別的事,你們可以下班了。」


    王致誠立即拿了桌上的文件,拉著老婆急急離開了辦公室。


    一出門,張小苗就抑不住了,「為什麽不讓我敲醒他啊?那簡直不像是他該說的話!」


    王致誠哀聲嘆氣,「老婆,就算你罵我卑鄙自私,可為了咱們未來的小baby,咱們也不能過份幹涉boss的私事兒啊!」


    張小苗怒了,「放屁!什麽叫不幹涉他的私事兒,那他怎麽自己不去跟萌萌說清楚,非要叫你拿這什麽狗屁文件,去打擊傷害無辜的小萌……」


    話,卡在了打開的文件夾裏。


    「這樣……就能讓萌萌完全死心,答應簽字了嗎?」


    「我也不懂。」


    ……


    隔日


    監視器屏幕裏。


    大老闆的辦公桌前。


    王致誠宛如熱鍋上的螞蟻來來迴迴地把地毯都快磨出洞洞了,他突然轉頭對著牆角苦笑。


    「哦,boss,隊長,我知道你肯定能看到,好吧,不管你能不能看到,我也必須說出我的真心話。我也不知道你讓我拿這玩藝兒有什麽用意,可是讓我幫您結婚之後又幫你離婚,這,這這這這這,這實在是太太太太太——太特麽虐了!」


    敲門聲傳來,接著門就被推開了。


    王致誠一抬頭,看到走進來的人,表情一僵,又硬擠出了笑容來。


    「萌萌,你今天可真真漂亮,哥都快認不出來了。」


    萌萌今天來見厲錦琛,自然也精心打扮了一番。聽到王致如此直接的讚美,她還有些不自然地絞了絞小手,不好意思地紅了臉兒。


    「致誠哥,阿琛他,不在嗎?」她朝四下看看,並沒有男人的身影。


    「哦,boss他,我看看……」


    王致誠抬手看表,手上正整理的文件突然脫手散了一地,他尷尬地笑笑要去揀,萌萌打了個「我來」的手式,蹲下身去揀,卻看到了一份寫著「離婚協議」字樣的文件,手不由也頓了一下。


    她咬了咬唇,迅速收攏散開的文件,卻在揀起一張帶著熟悉簽名的紙時,僵住了動作。這一頁,應該是那份「離婚協議」的最後一張,在甲方簽字欄處,正寫著「厲錦琛」三個字,她對他的簽字太熟悉了,目光都不由劇烈地收縮了一下。


    今天本來是她應該去參加雅思考試的日子,但是,她接到慈森秘書室打來的電話,說「厲先生」今天有時間,她可以來見他。她想,這麽久的努力,他終於願意見她了。她根本沒有多想,就跑來了。


    為此,她依然做了一番精心的打扮,剛進大廈時,不少熟悉的人都沒有認出她來。而就在進門前,司徒燁還對她吹了口哨,並祝她「一切順利」。


    可是現在,看著「離婚協議」上的那三個字,她知道沒有所謂的順利不順利了。


    「萌萌?」王致誠看著一直沒有起身的姑娘,緊張地問出聲。心想,那份文件跟之前給姑娘看的,貌似沒有多大差異,他想了一晚也沒想出大boss的用意。


    捏著紙張的手徒地收緊,幾乎將那一頁簽名揉碎。


    萌萌抬起頭時,兩行淚水再次滑落,這是自元旦之後這麽多天來,她第一次流淚,她再難掩飾心裏莫大的傷痛,一股沉重而無法壓抑的震怒抹去了她明媚眼眸中最後的一抹希望的光彩。


    「致誠哥哥,你告訴我,這真的是他簽的字嗎?這上麵是不是厲錦琛他親手簽下的字?」


    女孩陡然拔高的聲線,嚇得王致誠的手都發抖了。


    「這,這,萌萌,怎麽了?出什麽事兒了,你……」


    女孩一把抓住王致誠的手,力氣之大,讓他都覺得極疼,她尖聲追問,小臉整個兒都變得扭曲,昭昭的恨意從那扭曲的小臉裏一點點滲出。


    王致誠哆嗦著嗓子,隻能點頭說「是」,但他還是不知道姑娘在為什麽憤怒傷心。


    「半年前,他就想跟我離婚了,對不對?」


    「嘎,這個……」


    一瞬間,王致誠明白了。


    「你告訴我實話,是不是?是不是半年前,厲錦琛就想著跟我離婚了,他早就想離了,他早就對我膩味了,早就厭煩我了,是不是?」


    沒人知道,她在接到一個陌聲的電話,但聲稱是慈森秘書處的人打來時,心裏有多高興。這幾乎是這些可怕的日子以來,她最開心的一瞬間。也想過這也許隻是一個圈套,等待她的不一定是希望,也許是徹底的絕望。但隻要有一線希望,她仍想利用這次機會,全力以赴說服他。


    來時想了那麽多種可能,可能仍會麵對他的憤怒,或極度的冷酷,卻總沒能想到還有一種可能,像眼前這樣的事實,這麽打擊人,瞬間就摧垮了她積累起的所有力氣,連同她曾經以為的最美好的暑假時光,那些美好的迴憶和感覺都突然變得虛偽不真實了,還有她一直篤信的,也開始一步步離她遠去。


    原來,那個男人早就想過要跟她離婚了。


    在此前那麽早的時候,他就有了這樣的念頭。依然是什麽苗頭都沒有,就已經悄悄擬定了一紙協議,還簽上了他的大名。


    這是第一次,看著那風龍鳳舞的漂亮字跡,似乎那上麵的每一筆,每一劃,都狠狠地刻在了她的心坎兒上,血淋淋的,再也無法抹去。


    她終於還是償到了,那可怕的滋味兒——心灰意冷。


    「萌萌,這,這個……我想boss隻是……」


    她慘然一笑,令人心驚又心寒,「你不用替他掩飾什麽。我知道,他今天是不會見我的了,對不對?他其實是故意讓我來,讓我看到這份早就擬過一次的離婚協議,讓我看清楚他的冷酷無情,對不對?」


    「萌萌,不是的,其實……其實boss他,他……你看他還留著你畫的烏龜王八蛋,這說明他心裏其實一直都有你。他也是有苦衷,你那麽聰明,怎麽會看不出來,隊長他就是悶騷!這一折騰,純就是他自己找抽!」


    萌萌搖著頭甩了甩手上的那頁紙,笑容愈發淒冷,「致誠哥哥,你隻要告訴我,他今天會不會見我?」


    王致誠喉頭一哽,眼中的慌亂已經泄露了一切。


    事實證明,今天就是一個圈套。等著她的不是合好的希望,而是他揮劍斬斷一切的冷酷絕情。


    萌萌看著手裏的文件,黑紙白字,淚水滴打在那片墨跡上,除了絕望,還是絕望。


    「你告訴他,他的目達到了,他贏了!我會簽離婚協議,但他必須在場。」


    這一次,的確已經是最後一次了。


    薄薄的紙片飄落在地,終於完成了它的使命,讓一切塵埃落定,無法迴頭。


    ……


    這一晚,姚、厲兩家長輩同時得到了消息,立即互通有無。


    衛絲穎最著急,「靈芝,為什麽萌萌決定簽字了啊?之前不說死也不會簽嘛,我還想著等這段時間過了,阿琛情緒穩下來,我和他爸一定幫萌萌好好勸勸他。我們請了阿琛這十幾年的主治大夫海恩醫生,來幫忙。隻要咱們再努把力,興許就成了。」


    姚媽媽直嘆氣,說他們也不知道,「今天早上萌萌好像接到阿琛的電話,說願意見上一麵了。她還很高興,還特意打扮了一番,我們看她那麽高興有精神,還以為事情有轉機了。卻不知道……」


    想到他們夫婦兩在慈森大廳裏,也隻等了半個鍾頭不到,就看到走出電梯的女兒,那模樣讓他們至今想著都難過又害怕。


    「萌萌當時的樣子,就好像……我真不知該怎麽說,你們問問阿琛,他到底對萌萌做了什麽,說了什麽?我看她的樣子,就像是,像是……哀莫大於心死!沒著了……」


    「靈芝!」


    衛絲穎低叫,電話被厲珂拿了過去。接著是爸爸們憂慮重重的對話,也更現實無奈。


    「老姚,對不住了,都是我們的錯。我們不該隱瞞阿琛的病情,本來我們以為,已經十幾年,應該控製得很好,應該沒有問題,哪知道……—」


    「老厲,你別說了。現在……唉,既然孩子們自己都決定了,我們也隻有想想辦法,讓明天更順利一些,不要再……橫生枝節!」


    於是兩位男性長輩商量起簽字的細節。女人們隻能坐在一旁無奈地抹眼淚。


    「老厲,不管怎麽樣。我,我這輩子就隻認小萌萌是我家的媳婦兒,其他女人我通通都不會認了!」


    沒想到,衛絲穎突然搶過電話大吼一聲,雙方一愣,之後也隻是一片沉默。


    當然,比起衛絲穎的反應,還有人更激動憤怒,卻因為重務纏身抽不開時間迴帝都親到現場,隻能對著電話裏一頓咆哮。


    「厲錦琛,你要敢跟小萌萌離婚,那咱們的關係就徹底玩完兒!該怎麽做,你他媽的給我看著辦!」


    哐嚓一聲,賀大首掌的電話機就報銷了。


    電話另一頭,厲錦琛聽著那急促的「嘟嘟」聲,久久地一動不動。


    窗外,夜色愈重,大雪漫天。


    辦公桌上的電腦屏幕裏,仍反反覆覆地播放著錄相,錄相裏的主角隻有一人,那是一個活潑可愛的小姑娘。姑娘爬在這張黑色大辦公桌上,吊著屁屁,打遊戲,或吃東西,或傻笑,或做出各種古怪動作。光是看著,都會覺得非常有趣兒,讓人移不開眼。


    隻是,錄相的最後畫麵裏,小姑娘脫下了難看的黑框眼鏡,第一次打扮得那麽漂亮迷人,讓所有經過她的人都看得撞到牆,可她卻失去了最初純真快樂的笑容。


    漆黑的深眸中,深深地印著那張毫無神魂的漂亮小臉,久久的,一聲顫抖的吸氣聲仿佛震破了空氣,變得急促而沉重,他雙手緊緊捂住了臉,壓抑的哽咽在五指間蹂躪碎裂,一滴接著一滴的水珠,打落在黑色桌麵。


    浸濕的大掌一下撫上屏幕,那張無神空洞的漂亮小臉,竟也是那麽冰冷無溫。


    這個冬天,註定永夜。


    ……


    沒有大叔,沒有小姑娘


    ……


    清晨


    難得的晴天,許久未露臉的陽光,終於從厚重的雪雲中探出了臉兒。


    女孩睜開眼時,覺得有些刺痛。


    昨晚,她是哭著入睡,亦不知哭了多久。


    今天,她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揉揉眼角,還是決定用厚重的粉底將眼角的懦弱悲悽徹底掩去。


    半個小時之後,她打開房門,看到父母早已準備好,聽到她開門時雙雙迴頭,都沒來得及抹去眼底的擔憂,笑容是那麽牽強。


    雙手立即被母親握住,有力,溫暖,她喉頭不禁一滾,出口的聲音帶著明顯的沙啞和鼻音,「媽媽,對不起。爸,對不起……」


    兩位長輩隻能握著女兒冰涼的小手,微微哽咽著說「沒關係,一切還有爸爸媽媽在」。就像以前無數次麵臨困難的決擇時,他們所說的一樣,他們永遠都是她不離不棄的堅實後盾。


    一家三口走出臨時租住的小區,小區門口竟然已經停著一溜黑色的豪華轎車。


    車旁,半倚著的高大男人立即快步走了過來,一一和有些驚訝的兩位長輩握了手。


    亞德尼斯目光看著萌萌,說,「我送你們過去吧!我想,我能為萌萌做的,也隻有這麽多了。」


    萌萌看著亞德尼斯投來的眼神,溫和親切,又滿含著不舍和心疼,不禁吸了吸鼻子,啞聲說了一句,「謝謝」,便先坐進了車內。


    姚家夫婦對視一眼,便也從善如流了。


    一坐進車後,亞德尼斯還是有些忍不住地將兩隻拳頭捏得咯咯作響,說,「萌萌,要是你不開心,哥替你揍厲錦琛一頓,迴頭就幫你找個各方麵都比他好上一萬倍的,氣死他!好不好?」


    這提議,頓時讓坐在正對麵椅子上的姚家爸媽表情僵住了,而坐在副駕位上的莫斯隻能在心裏默默了嘆了口氣,唉,皇太子殿下急於討好妹妹的做法,實在是太幼稚太可笑也太低能了點兒。為什麽每次碰到萌萌,您的智商都會嚴重縮水呢!


    對於亞德尼斯的討好,萌萌依然沒有太多的情緒反應,和之前一樣,淡淡地說了一句「對不起」,就再沒有開過口了,目光一直看著窗外。


    那淡漠冰冷的表情,讓亞德尼斯準備了一肚子的寬慰,都沒機會使,他覺得女孩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而很顯然,比起現在這個像冰雕似的小美人兒,他更懷念初遇時那個形象糟糕,卻精神充沛、擁有甜美笑容的小姑娘。


    厲錦琛,你這個混蛋!


    皇太子的車隊很快開到了慈森大廈樓下。


    約定的時間是在九點,恰好趕上員工上班時間。看到石階上來來往往的人,亞德尼斯有種想要蕩平整座大廈的衝動,雖然以亞特帝國的軍事力量,要這麽做其實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立即就給莫斯下了命令,要來個浩浩蕩蕩的官方出行儀式,紅地毯什麽的絕對不能少。


    「告訴他們,給他們半個鍾頭準備歡迎儀式!紅地毯必須鋪到我的汽車前,一寸都不能少。一路得給我鋪進電梯,直接鋪到簽約室!以我們萌萌的身份,他厲錦琛的寸金片銀,咱們都不屑要,連同他們地上的一粒灰塵也不能碰到!另外……呃,萌萌,你怎麽走了,等等哥哥啊!」


    姚家夫婦看著明顯脫線的皇太子殿下,無奈之餘,倒有些欣慰。想這個時候,若多一個真正愛萌萌的人站在她這邊,也許萌萌的心情會好一些。


    當他們一行走了專屬電梯時,大廈下又駛來了兩輛汽車,車上下來的少年看了看那五爪青龍石雕,眉頭深凝,大步走上了石階。


    梯門打開,門外待候的仍是熟悉的人。


    王致誠和張小苗的表情更多都是尷尬,他們一個上前迎過姚家三口,一個給皇太子殿下引路。整個氣氛相當低沉,任何寒喧都顯得嬌情而不堪。眾人無聲地走進了會議室,過大的空間更給人一種冰冷空洞的感覺。


    長桌的盡頭,那抹高大的身影似乎已經靜候良久。


    這一刻,萌萌覺得身邊的一切人和事,光與影,都悄悄褪去,這個世界隻剩下自己,和那個男人。


    他長身玉立,依然那麽俊挺迷人,讓人心顫。可是,此時多看一分,心就更多疼一分。


    她眨了眨眼,覺得眼睛仍有些刺痛,似乎又開始發熱。


    突然間,她什麽都聽不到了,隻聽到自己本已經沉寂的心,又開始砰砰跳動,且不斷加速,不知道什麽時候也許又會失控。


    身體總是比心更現實,在她意識到時,她已經情不自禁地走到了男人身後,伸手就想去抓他溫暖的大掌。


    四麵八方傳來的唿喚聲,她聽不到,那些人的驚訝和擔憂,她也都看不到了。


    她的眼裏隻有他,隻有這個看起來俊美無匹,強大無比,其實內心卻比任何人都更敏感纖細、脆弱易傷的男人。


    可是,抬手的一剎,他冷淡的表情,無情的眼神,一下打散了她剛剛才聚起的信心和力氣。


    他冷冷地看著她,就像看著一個陌生人一樣。


    似乎再也找不到,曾經的一絲溫情。


    心,瞬間就像被一柄巨劍狠狠劈散了形兒。


    她張了張唇,什麽也說不出口。


    手驟然失力,垂落在身側。


    她顫抖地吸上一口氣,卻恐懼地發現,自己沒有力量壓抑那潮漲似的沉沉哀傷,沉沉的絕望。最終她隻能捂著臉,跑到了角落裏,用力地抽冷氣壓抑那感情。


    整個房間,都沉寂了下去,其他人隻能擰著眉,或同樣捂著嘴,轉過臉不去看。


    為什麽會這樣呢?


    沒有人知道,也沒人能給出答案。


    過了好一會兒,似乎終於穩定了些許的情緒,萌萌捧著頭,嘶啞著聲音,開了口,「大叔,我,我是真的想分手了。我……我好累,心好累……」


    她從來不知道,原來愛一個人也會有這麽累,這麽痛苦,這麽被逼到走投無路似的……絕望。


    「我們之間,一直都不平等。」


    「決定權總是掌握在你的手裏。」


    「你說,當初決定結婚,我也有一半決定權。可事實上,你知道並不是那樣的。當你想要得到時,你可以動用你的財富,你的權利,你的人脈,達到你的目的。可是……」


    「可是當我想要見你一麵,想要知道你人在哪裏,都那麽那麽難。所有的人都告訴我,他們不知道你在哪裏。就算我哭著求他們,也隻有搖頭。也許他們是真的不知道你在哪裏?可是我想,如果我不是小了你十歲,不是才剛剛讀大一的學生,不是沒錢沒勢更沒有人脈的小女生,是不是情況就不一樣了?」


    聞言,所有人心頭都是狠狠一震。縱是再多的不情願,也沒人能否認,金錢和權利帶給人的便利,將天天鼓吹著「平等」二字的世界,劃分成了三六九等。


    這是現實,誰也無法逃避,無法否認。


    「如果我是皇帝的女兒,是不是你躲我的時間會短一點點?!也許,我也可以像你對我一樣,在你的身上裝一個跟蹤器,你在哪裏我隻要點一個按扭,就可以通過衛星定位找到你。也許,我們就不會走到需要我用跳樓這麽糟糕的方式,才能引你出來,徒顯幼稚,徒增笑柄。」


    有些事實的真相,雖然大家都知道,但像是這般真正說出來的時候,才會讓人瞬間感覺到那是怎樣的震撼,殘酷。


    長輩們已經紛紛到場,聽到女孩哽咽的泣敘,驚聞她竟曾「以死相逼」,一時都僵愣在那裏,無言以對。


    厲錦琛雙拳緊握,他看著縮在角落裏的女孩,他們背對著所有人,沒有人看到他的表情,就好像女孩控訴的一樣,他掌握了全局!沒有人知道他的想法,也無法影響他做出任何決定。


    「這想法,其實挺蠢的,是不是?」


    「其實你說的對,我們的確不合適。」


    她終於說出了這句話,咬破了她出門時認真繪畫的紅唇,她似乎終於有力氣轉過頭,去看他。


    淚水,還是無聲無息地滑下了臉頰。


    「為什麽你說了愛我,說要要永遠跟我在一起,說了要牽著我的手好好走下去,卻還是要分手?我明白了,雖然我真的很難過。但好歹這次我知道,其實,你並沒有我想的那麽愛我,所以,你無法把你自己真正的交給我。你……並沒有你說的那麽,相信我。」


    「對不對,阿琛?」


    也許,這是她最後一次這樣叫他。


    他看著她,十指再次緊收,壓進掌心的指頭已經從最初的疼痛到麻木了。


    他不敢眨眼,想要把她所有的一切,表情,眼淚,顫抖的唇,還有那緊緊相纏的十指都刻進心裏。


    可是在她的眼裏,那個她深愛的男人,依然麵無表情,冷冷地注視著她,或者,什麽也沒有看進他的眼裏。他站在那裏,隻是在等待一個他一直想要的結果。


    別無其他!


    她垂下頭,咬著唇咽下了滑進口中的苦澀,「我們真的不合適。」


    「以前,我從來不承認這個說法,可是這一次我不得不承認,你說的很對。」


    「以前是朱婧慈,她可以幫你找來特別的礦藏,為你的軍械設計提供更優質的材料;現在,就是一個外人如盧家劉家那樣的合作者,他們也能幫你牽線搭橋,讓你得到最棒的合作商,渡過企業難關。就連那些輿論攻擊,你也可以自己一手搞定,根本不需要我插手。就算我已經有個了不起的哥哥,和父母,我依然無法為你做任何事。我一直為此努力,卻也總晚了一步。不,也許不是一步。而是十年!」


    「以前我也不覺得,年齡就是差距。現在我終於知道,這個距離真的很難跨越。」


    以前,他告訴她,因為她獨特的觀察分析能力,助他拿下了軍械訂單。她以為自己真有實力,能用父親教導的技巧幫到他,她真的很開心。可是後來,事情慢慢變得不同了。朱婧慈的一次又一次為難,嘲諷,讓她信心動搖。而真正摧垮她的,便是最近這一次跟韓氏的合作,讓她認清了那個殘酷的現實——即使她讓韓臻刮目相看,可她仍是晚了一步。她的作為就像一個滑稽的小醜一樣,隻是在大人物麵前耍點兒小花槍還行,要動真格兒的,她根本沒有那個實力去爭。


    那個看起來性質如此惡劣,他為了瞞她不隻一次深深地傷害她的病情的秘密,他就那麽公之於眾,輕鬆地就化解了一場由於個人隱私引起的商業危機。


    在此麵前,她的作用簡直可以忽略不計,毫無存在價值。還有什麽樣的事實,能比這個更摧毀人。可她竟然還傻傻地以為,那天他叫她是真地感動於她的「付出」,她滿懷希望地去了,卻發現他竟然早就有分手的打算了,不管之前兩人發生了什麽,也都無法撼動他分毫。


    她之於她,真的毫無價值啊!


    以前,都是他疼她寵她,哄著她罷了。


    這就是事實!


    沉默,還是深深的深默。


    她看著他,他也依然沉默地迴望著她,不喜不怒,無動於衷。


    她低下頭,克製著聲音裏壓抑的顫抖,想要脫口而出的怒吼,壓縮成極低極低的呢喃,「你沒有反駁,嗬嗬,我知道你什麽都不會說的了。隻是我給自己找一個止步的藉口,可是……你什麽也不說,我可以當你默認了吧!我真是個笨蛋,我真的很蠢,我……配不上你,對不對?」


    她轉迴了頭,再次捂住了自己的臉,像是要掩去她懦弱的悲傷,或者是還僅存的那點兒愚蠢的渴望。


    她便沒看到,他緊緊收在身側的手臂動了,但是極短暫的,一個小小的弧度。也許沒人能看出那個起落裏,意謂著什麽,隱藏了多少的情緒。


    在這個揪疼人心的時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了萌萌一人身上,因為她的每一句或發自肺腑,或言不由衷,或自欺欺人,或一針見血的話,心疼著,心疼著,還是心疼著。


    又是一段無聲的抽泣,她又花了好多的力氣,終於能再次抬起頭,看著他。


    並,走向他。


    「厲錦琛,我們的確不合適。我……我們簽字吧!」


    眾人都是一愕。


    便看著萌萌走向厲錦琛,走到他身旁的長桌邊,桌上正放著兩份協議,她就著麵前一份,看也沒看具體內容,直接翻到最後一頁,唰唰唰地寫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後又拖過第二份再唰唰唰地簽上大名。抬頭又看到了放著的一個印泥,她也沒有任何猶豫,翹起大拇指就往上摁指印兒。


    「萌萌(萌萌)!」


    同時,幾個人驚唿出聲。眾人都沒想到,萌萌在一番哭敘之後,就這麽幹淨利落地把字簽了,還蓋手印兒?!


    紅紅的拇指印兒,印在了她自己的名字上。


    這一瞬間,她想起了當初那個夏天,她是在父母和長輩的眼裏,忐忑不安地在結婚協議上按上了自己的拇指印兒。那時候,她連見都沒見他一麵,就把自己嫁了。那時候,她根本沒有多少出嫁的意識。而現在……


    抬起手,她轉眸看向身邊的男人,發現他也看著自己,那漆黑的眼睛裏似乎終於有了不一樣的情緒,但她已經沒有心情再去仔細分辯那是什麽。


    她牽了牽唇角,說,「厲錦琛,好在這次離婚,你在現場。」她讓開了一步,示意,「該你了。」


    他的表情慢慢僵住了,雖然她隻是退了一步,他卻有一種已經咫尺天涯的錯覺,讓他覺得整個手臂都沉重得根本抬不起。


    一股莫名的昏眩感襲來,突然就看不清,視線模糊得厲害。那垂著小腦袋的雪白的發頂心,都完全看不清了。他想使力,卻覺得一點兒力氣也使不上,整個人虛弱就像一推就倒的小螞蟻。


    是的!其實他知道,自己在她麵前,隻是徒有其名。


    他強大,卻不敢麵對她的眼淚;他萬能,卻無法解決自己身上的病;他財富萬千,卻買不來她一個真實的笑容……他其實比誰都可憐。


    他有些支持不穩,突然俯下身,不得不用手撐住了桌麵,當他好不容易穩住了自己的狀態,看清眼下的物什時,便看到女孩簽下的名字邊,有兩個水汪汪的大點兒,已經把紙都浸透了。


    她簽得那麽快,那麽幹脆,是怕淚水把紙都打濕麽?或者,怕再氣得像當初一樣把協議又一把撕掉麽?


    他的手撫上了那簽字的部位,紅泥指印兒還濕濕的,輕輕一碰就染上了他的手,他一下將手移了開,雙眼不自覺的擴大,劇烈收縮。


    旁人看到他的狀態似乎不對,急忙上前,「boss,你……」


    「我沒事!」


    他出口的聲音還是和外表一樣,冷酷至極。


    像是掩飾什麽,他立即拿起了筆,重重地戳在了紙麵上,卻沒能劃動一下。


    她看著他還是俯身去簽字,心瞬間被提到了嗓子口,絞緊的十指一下脫開,一點點的,一點點地朝那厚實的背影伸去,在聽到筆尖刮過紙麵的聲音時,她突然尖叫一聲。


    「不!」


    重重地撲了上去,從男人身後緊緊環住了他的腰身。


    眾人的目光都陡然睜大,女人們難以控製地捂住了嘴。


    聽著女孩再一次失控的哭求,聲聲泣淚,「阿琛,阿琛,求求你,不要簽,好不好?這是我,是我第一次戀愛,第一次,這麽這麽,這麽喜歡上一個爸爸媽媽以外的人,第一次對一個男人說我愛你。我不想放棄!我不要放棄,求求你……」


    「萌萌!」


    這也是這麽這麽多天,他第一次叫出心裏的這個名字,卻沒想到已經撕裂了自己的心。


    她爬在他背上,嗚嗚地痛哭,就像以前一樣,可憐得像隻小狗,那雙小手就像緊緊地握著他的心,每一個震動的抽泣,都把他的心震碎一次,又一次,再一次。


    「大叔……大叔……」


    「你真的,不要你的小姑娘了嗎?」


    「大叔,我真的不在乎,我可以為你做到,就算你要扮壞蛋對付我也沒關係。」


    「為了你,我可以做到你的任何要求,那麽多,難道,現在都沒有意義了嗎?」


    她原諒了他變態的占有欲造成的傷害;她接受他全方位的監視和控製;她妥協了他的所有要求;甚至他假扮色魔猥褻她的惡劣做法,她也全盤接收了。


    她已經把頭低到了塵埃裏,為什麽還是無法換得他的一點點迴心轉意呢?


    「大叔,求求你,再試一次好不好?我不怕痛,不怕困難,不怕撞破頭了!我不管別人說什麽,我都相信你,相信你跟我說過的那些話……」


    ——我的女神!


    ——我的小姑娘!


    ——我們要永遠在一起。


    ——我隻是你一個人的。


    ——等你畢業了,我們就舉行婚禮。


    ——我們一起照顧父母。明年,後年,未來的每一年的春節,我都陪你守歲,聽新年的鍾聲,看元旦的煙火,吃大年夜的餃子,一起泡spa!


    「大叔,過去的就讓他們過去了,好不好?我們重新開始,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相信我,好不好?大叔,大叔,我愛你,我們不要分手,好不好?求你了,求求你了……」


    這一刻,她真的像個孩子一樣,抱著他號啕大哭。


    他雙手撐在大桌上,目光死死盯著協議上的簽字,隻要他畫下兩筆,這一切的痛苦糾結壓抑不舍,就徹底結束了。


    他額頭的青筋突突地跳,握住筆的手指一片慘白,用力得幾乎把那簽字筆也扳彎了,他的臉色也從最初的青白轉為一片潮紅,眼眸似乎都被一片殷色浸染。


    「對不起,我們,不合適!」


    終於,他一把將女孩掙開,在協議上劃下幾大筆,然後將筆一扔,將其中一份扔給了王致誠,王致誠接得手忙腳亂,他已經邁開大步要往外走。


    「大叔,大叔……」


    萌萌哭著追上去。


    向東辰剛好在這個時候沖了進來。


    厲錦琛的腳步一頓,但也隻是短暫的一頓,他便與向東辰錯身而過,朝外走去。


    「萌萌?」向東辰隻看到哭得鼻子眼睛嘴巴都一片紅通通的女孩,含著淚追上來,也與自己擦肩而過。


    「厲錦琛,你給我站住!」


    女孩一聲激烈的狂叫,聲音都破了,揚手狠狠地擲出一物,正中厲錦琛的背脊。


    砰咚一聲,東西落了地。


    眾人定睛一看,那竟然是一隻小跟兒鞋,正是姑娘今日穿來的。這砸了一隻,她似乎怕他不停下,又歪著身子脫下了第二隻,想也不想地也砸了出去。


    呃,正中大boss的腦袋。


    王致誠跑上來為厲大boss默默地同情了一秒。


    「厲錦琛,你要再敢往前走一步,我就,我就……」可惜手上的東西都砸完了,她還能拿什麽危險他呢!


    什麽都沒有。


    她索性一踩小腳兒就蹭蹭蹭地衝到了他麵前,一把攥住了他的領口,可惜這脫了鞋子更矮了,本來穿著也僅隻夠到男人的領帶結,現在脫了就隻將將抓著男人領口最下方的開口了。


    但是這樣,也並沒有影響姑娘憤怒的發揮力和震撼效果。


    「厲錦琛,你再說一遍試試看。你這個食言而肥的小人,混蛋,王八蛋!」


    姓王的某人想捂臉,為自己再次被點名而覺得有點兒委屈,唉,boss啊boss,你可真是造孽!


    下一秒,一直隻能旁觀的長輩們,在頭皮發麻之後再一次差點兒瞪得眼脫窗。


    隻見小姑娘氣勢洶洶地逮著大男人的領脖子,竟然一把將人扯彎了腰,這力氣,真神了,接著就來了個嘴對嘴兒的大仗,直打得眾人都能聽到那急促的喘氣聲兒,還有兩人分明纏綿不清的大舌頭和小舌頭。


    這一吻就吻了近一分鍾。


    四片唇兒撕開時,兩人都一副臉紅脖子粗,分明有羞射的姦情婊婊啊!


    「厲錦琛,你敢不要我試試看?!」


    大概是哀兵之策從頭到尾都沒用了,這會兒就直接霸王硬上弓,走強「取」豪奪的路線了!


    可是,編劇從來都是個最心狠的,而比編劇更心狠的還是厲大boss。


    他看著女孩倔強的小臉,掩去了眼底差點兒泛濫無法控製的層層漣漪,說,「萌萌,離開我,你會遇到比我更好更適合你的人。」


    然後,他又一次狠狠地將她推開了,她踉蹌著又倒進了向東辰的懷裏。


    「你,你這個混蛋!」


    萌萌姑娘再次尖叫著,幾乎掀翻了長輩們的腦皮兒,就又衝上去,揚手狠狠給了厲錦琛一個巴掌。


    又脆又響,正中目標。


    厲大boss那俊美無匹的麵容,終於出現了一絲龜裂,唇角劃開了一抹血痕,連眼角似乎也微微地泛紅了。


    可是打人的人,聲音再次哽咽,「大叔,我後悔了,我可以為你迴頭。難道你就不可以嗎?我不是小氣鬼,我就是厚臉皮,我可以不要臉,我……我就後悔了,我就迴頭了。為什麽你不能……不能也為我……迴頭一次?一次,就一次啊!」


    「厲錦琛,我告訴你,我警告你,這是最後一次機會,最後一次!~」


    女孩哭得眼淚鼻涕長流,一塌糊塗,十分狼狽,聲嘶力歇。她看著他的眼神,卻是那麽明亮有神,充滿了力量,又脆弱得可憐。


    他看著她,深深地刻在心裏,於他自己來說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喜歡一個人,看得那麽深,卻必須用力地一咬牙,背轉過身。


    聽到她又尖叫,「最後一次。厲錦琛,你聽到沒有,厲錦琛……」


    耳朵裏,隻剩下了女孩一遍又一遍的乞求,一下又一下用力地抽泣聲,一次又一次用力地唿喚。


    他感覺到指尖整個兒折在了掌心,渾身都像被擠到了一個窄小的袋子裏碎了一遍又一遍,痛得麻木了,可是胸口的位置仍能感覺到那錐心刺骨的痛。


    「大叔,大叔……」


    她終於又撲了上來,抱住他,聲音已經嘶啞得厲害,幾乎聽不清她在說什麽了。


    他深吸了口氣,卻根本沒有力氣去掙脫身後的人兒,他仰起頭,再也無法掩飾痛苦扭曲的麵容,緊皺的雙眉幾乎刻進骨肉裏,他知道根本抵不過那雙小小手臂的力量,他終於還是敗下陣來,哽咽衝破了喉口,傾匝而下。


    這一刻,場麵陷入了一片沉痛的靜默。一股巨大壓抑的沉重感,也沉沉地壓在了每個人的心上。


    她緊緊地鎖著小手,心想,隻要他不掙開她,一直任她抱著,她就贏了。


    她就這麽相信著,渴望著,乞求著。


    他一定是捨不得她的,不然也不會剛剛就為她停住了腳步,不是嗎?


    她就這麽相信著,用著力,再用點力。


    他就不會走了,他就會留下來了,一切就能迴到原點了?……


    「萌萌,不可能了。」


    「啊……」


    終於,他還是推開了她。


    他大步離開,消失在了大門後,任她怎麽尖叫,也沒有迴頭。


    她終於還是被拋棄了。


    看著離開的背影,她身子一晃跌坐在地,整個人都像被抽走了魂兒,一下失去了所有的表情,可是睜得大大的眼睛裏,淚水仍汩汩地流著,隻是那裏的神彩已經完全消失了。


    「厲錦琛,你沒機會了。」她喃喃自語般地說著,再沒有初時的尖叫和求喚,可是這樣沒有起伏和情感的聲音,更像是一記沉重的悶錘,一下一下地,敲在每一顆煎熬的心上,久久的,無法自拔,「我告訴你,你徹底沒機會了。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我姚萌萌的一個教訓,我記住了。」


    「我再也不會想你了,再也不會,為你迴頭了,再也不會愛你了……」


    「我恨你,我,會開始恨你……」


    「不不,我要開始忘掉你,徹徹底底地忘掉你。你在我心裏的,那些好,都會消失,通通消失……隻剩下……不,什麽都不會剩下……」


    「從此以後,姚萌萌的世界沒有厲錦琛了。再也沒有了。我們從來沒有認識過,從來沒見過麵,從來沒有喜歡上對方,沒有愛上彼此,沒有打過kiss,沒有拉過手,沒有睡在一個被窩裏,你也沒有給我做過那麽多好吃的,我也沒有給你泡過咖啡,沒有草莓蛋糕,沒有印花圍裙,沒有阿琛,沒有小萌萌,沒有大叔,和小姑娘,沒有了……」


    「沒有那些狗屁承諾,沒有婚禮,沒有蜜月旅行,沒有這該死的求婚戒指!」


    叮的一聲,紅色的鑽戒被狠狠地擲出,在空中劃出一道長長的拋物線,跌下了高樓。


    他就站在大門後,看到女孩從門內跑了出來,狠狠地揚起手。


    她捂著臉,蹲在地上痛哭。


    而他就靠在距離她不過五米的玻璃牆上,掩麵抽息,一顆顆水珠從指縫間溢出,狼狽至極。


    突然,一片低驚聲響起,女孩昏倒了,亞德尼斯沖在了向東辰之前抱住了女孩,他一轉身就看到了旁邊背靠著牆似乎才能支撐站立的男人,重重地吐出一句話,便大步離開。


    男人站在那裏,看著電梯的方向,再無法掩飾絕堤般的情感,跪倒在地,掩麵抽泣。


    所有人,看著這一幕都驚呆了,因為他們從來沒有見過,在那張俊朗堅毅的麵容上,會出現如此痛苦扭曲的表情。有人想走上前去說什麽,也覺得根本無濟於事,隻能任由那悲傷釀成一片冰冷無際的滅頂之災。


    亞德尼斯剛才說的是,厲錦琛,你一定會後悔的!


    ------題外話------


    都市寵文《萌婚之老公猛如虎》強勢霸道大首掌,上天入地追愛妻,各種奇招花招妙招陰招並出無底線。


    【將軍很無恥】


    「我後悔了。」


    「你休想!」


    水晶菸灰缸飛過男人的額頭,砸壞了男人身後一片透明的玻璃牆。


    「衛東侯,你休想我會再迴頭吃你這根爛草!」


    「環環,我一直很懷念你總是喜歡把我這根爛草——整、根、吞、下!」


    「……」


    「乖,張開小嘴兒,吃肉了!」


    過去六年她真是個瞎了眼,這廝哪是什麽人民解放軍啊,根本就一強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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