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樂又說道:“克勞斯,你住哪裏?晚點我過去,或許你可以來找我,這次我有帶烤鴨過來。”餘樂熱情的邀請,讓所有人都羨慕地看向了克勞斯。克勞斯:“……”怎麽感覺比自己拿到世界冠軍的矚目度還要高,這些羨慕嫉妒的目光是什麽鬼!然而再抬頭,看見餘樂笑眯眯的熱情模樣,嘴裏的拒絕卻始終說不出口。最後克勞斯隻能繃著張臉說:“有空再說吧。”“好!”餘樂也不癡纏,最後又向幾位看過來的挪國教練禮貌地點了一下頭。停下的隊伍再次前進,走出去老遠,還有年輕的小運動員不停地迴頭看,那眼巴巴的模樣……“想找你合照吧。”白一鳴不知道什麽時候過來,淡淡地說著。餘樂笑道:“來了就照,也不是什麽麻煩事。”“也是。”今天是報道日,大部分代表隊都會在今天抵達,但也有提前來了幾天的隊伍,雅克他們就提前了三天過來。因而這邊兒克勞斯才走,雅克就尋著餘樂發送的地址找了過來。一起過來了好幾個人。安格斯、霍爾曼、雅克,還有據說半路碰上的亨利。他們擠在餘樂屋裏,一起分享了餘樂從國內帶來的烤鴨。吃的滿嘴流油的亨利說:“可惜蓋倫沒有過來,他最喜歡吃的就是這個,之前還問我,如果單獨給錢,能不能吃到更多,我告訴他,這是友情的烤鴨,餘樂並不缺錢。”餘樂說:“但這樣吃下去,地主家也沒有餘糧啊。”亨利笑著用視線掃到桌子上的一堆紙袋:“有來有往嘛,我們也不是光知道吃的。”每次都收到餘樂的禮品,如果說一開始還不客氣地吃,等吃到一定分量後就會醒悟,自己這樣逮著一隻羊薅羊毛的行為太過可恥。所以陸陸續續的,就開始有人給餘樂帶迴禮。香腸最多,但也有人給餘樂送了很大一個的奶酪,還有人送了上好的雪花牛肉,或者是香醇的巧克力。情誼就在這樣的來往中越來越深,亨利在餘樂之前早早的就在這個滑雪圈子裏積極地拓展人脈,但隻有餘樂來了之後,他才感覺到那流於表麵的應酬,變得真心實意,多了許多溫暖。餘樂也很高興朋友們的來訪,和大家說說笑笑,吃吃喝喝,開心地度過來到世錦賽賽場的第一天。隻是晚上睡覺的時候,他問白一鳴:“我總覺得忘了什麽事,你記得嗎?”白一鳴像個蠶寶寶一樣把被子整個裹在身上,就露出一個腦袋望著餘樂,過了一會兒,搖頭。“想不起就睡醒了再說。”餘樂伸手關上燈,屋裏一片漆黑。第二天。賽場開放,可以進場進行適應性訓練。世錦賽的比賽項目多,運動員也多,好在基茨比厄爾是世界最大的滑雪場,即便將所有比賽選手同一時間放進雪場,也不會顯得擁擠,更不用進行賽道調整這類麻煩的事情。餘樂一上山就先去了坡麵障礙技巧賽道。這是他的主項,是他的基本盤,也隻有這個項目穩了,他才敢去練兼項,因而無論在哪裏,餘樂最先適應的都是坡麵障礙技巧的賽道。男女組在這個項目的選手總共將近60人,但大家並不都會一窩蜂的都在同一時間段上山訓練,再加上已經滑完,或者中場休息的人,餘樂來的早,等待的時間並不長。趁著大部隊還沒到,餘樂抓緊時間滑了四兩次,再上去見前麵排了十多個,也就不急了。前麵兩次主要是熟悉賽道,了解道具分布,現在等在隊伍裏,正好編排動作。餘樂垂著眸迴憶賽道,還沒想完兩個動作,便被人打斷。雅克從纜車方向過來,雪板在肩膀上扛著,就像扛著一把大刀,隔著老遠就盈盈地笑,“哇哦!我就知道你一早就在這裏。”“雅克。”餘樂隻能停下思考,笑著打招唿。雅克沒急著排進隊伍,而是在餘樂身邊說說笑笑聊了起來,等著快輪到餘樂的時候,雅克想起什麽才說:“差點忘記了,你昨天是不是約了克勞斯?我來的時候遇見挪國的孩子們,他們很羨慕地在聊這件事,但我們昨天一直在一起。”“呃……”餘樂終於想起自己忘記了什麽。巧的是,餘樂這次滑下去的時候,克勞斯正從遠處走過來,兩人隔著百米的距離就看見了對方,繼而克勞斯轉身走進了遊客中心。餘樂猶豫了一下,沒有過去,“外交”固然重要,但成績更重要,這麽一耽擱,又是半個小時,他必須盡快適應賽道才行。這次世錦賽,餘樂獲得了三個比賽項目的資格,他在坡麵障礙技巧賽道,一直練到午飯後,見人少又滑了幾次。直到人逐漸多起來,排隊變得太過漫長,他才將目光落在他處。大跳台也很重要。作為與坡麵障礙技巧合並積分的項目,餘樂自身在這個項目上的成績又很好,所以這是僅次於坡麵障礙技巧,需要適應場地的項目。大跳台場地雖然固定,但落地依舊有雪感的差異,餘樂更多地嚐試了幾次,眼看著天色暗下來,才將目光落在障礙追逐的賽道。這麽不停歇地練上一天,他也有點累了,要不明天再去?但隻是猶豫了一下,餘樂還是拖著有些沉重的步伐向纜車站走去。適應場地並不隻是適應腳感,感受道具和環境那麽簡單,至少對於餘樂而言,隻有自己滑過了,才能夠在腦海裏建立數據,進行體能分配。所以累就累點,到底是為了比賽,滑過兩遍也好迴去躺著過動作。再次從纜車上下來,餘樂已經抵達障礙追逐的賽場。其實從纜車上就可以看見,這是一個難度很高的賽道,不僅全程都有波浪設計,還有單獨設計的密度很高,而且深度極大的波浪。彎道也非常密集,沒有一處可以放空大腦去滑的路段,是真正做到了障礙密布。其實這是好事,餘樂本身就是一個技巧型的運動員,障礙越是複雜他越好發揮,但今天一天他都在處理坡障和大跳台的數據,這個賽道讓他腦袋發脹,無法做到從容思考,走路都心不在焉。突然眼前出現一雙鞋,餘樂的腳步猛地頓住,抬頭一看,自己已經到了出發點附近,克勞斯就在麵前,正用鼻孔看著他,那表情別提多冷傲。餘樂幾乎沒想,張口就說:“抱歉啊,之前聽雅克說了,你昨天是在等我吧,我忘記了。”碧綠的眼睛忽閃忽閃地開始眨,克勞斯梗著脖子:“你在說什麽?我不懂,沒有人等你。”餘樂點頭:“哦,那就好,但總歸是我說到沒做到,所以要說上一聲。”說完,餘樂轉口問道,“你一直在這裏嗎?適應的怎麽樣?這條賽道我看了一下,很適合你發揮的賽道,這次應該會有個很好的成績。”聽著餘樂輕飄飄的將話題移開,克勞斯提上來的一口氣沒著沒落,表情眼看著就垮了下來。餘樂見他這樣,又笑眯眯地說:“好了,別生氣了,我認真道歉。”明明並不想搭理餘樂,更不想接受他道歉的克勞斯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這一句就是沒辦法做到無視。他猶豫了一下,不甘願地說:“你不用道歉,本來也沒有說好,你非得提,那就,嗯,我接受你的道歉。”餘樂臉上的笑就更濃了。克勞斯當然不是一直在這裏,事實上除了餘樂外,幾乎沒有人會一直在這裏呆上一天。經過早上的混亂之後,大部分人都會嚐試將訓練時間另行安排,錯開高峰期。再說他們也不像餘樂,一個人要兼三個項的比賽,就連華國隊的隊員,大部分這個時間都迴去了。挪國最近正是極夜天相,克勞斯很適應夜裏的訓練,所以也才過來不久。“再等一會兒,等他們打開燈。”克勞斯叫住要往出發點去的餘樂。餘樂看了一眼賽道,這一會兒時間,光線又暗了不少,不是看不見,但確實視野不是非常理想。“好。”餘樂果斷地停下來,“不過需要等多久?”他確實有點累了,如果時間長,隻能先迴去休息。“不知道,但這個賽場的經驗很豐富,應該快了。”“那行,我找個地方休息一下。”餘樂還是走進了出發點。出發點用厚厚的防風布料搭出了一個亭子,雖然三麵漏風,但坐在角落短暫的休息,還是很不錯。克勞斯不過就晚了一會兒進來,就看見餘樂滿臉疲憊盤腿坐在角落裏閉目養神的模樣,不知道是不是光線太暗的原因,暗籠罩在男人的身上,可以清晰地感覺到對方的倦意。他想了想,走了過去。“你不會一天都在這裏?”克勞斯走到餘樂身邊,低頭看他。餘樂剛剛閉上的眼,又再次睜開:“是啊,第一天總要長一點。”“如果你不是參加太多的比賽,就不用這麽長時間。”“因為很喜歡啊。”餘樂仰著頭笑,讓克勞斯想起圖片上看見過的向日葵,金黃的,仰頭看著天空,傳遞出強烈的希望感。克勞斯的家鄉在北挪,俱樂部也在那邊,向日葵在那裏無法栽種,但現在互聯網那麽發達,他可以看見任何美麗的畫麵。蔚藍的天,成片的黃燦燦的向日葵,很耀眼。克勞斯蹲了下來:“你以前是跳水的?”“是。”“為什麽來滑雪?”“跳水不好,所以試試其他項目咯。”“可你跳水拿過第三名。”“所以我來拿滑雪第一名。”克勞斯想了想,最後一屁股坐在了餘樂身邊:“思密達的問題解決了?”“解決了,其實也不是什麽大問題,我隻是不希望李明宇狼狽地過來,他是個很不錯的新人,如果他可以參加比賽,你應該很快就能記住他,他的成績很好,而且比我小。”“李明宇……”克勞斯眨了眨眼睛,有些話他一直覺得說出口會很困難,但當時機合適的時候,好像也沒那麽難,他說:“……這件事,我很抱歉,我知道這很糟糕,所以我道歉。”就在這時,眼前驟然一亮,耳邊甚至聽見某種推動閘門的“哢噠”聲。燈亮了。眼前的世界一片通明,照亮了克勞斯碧綠眸底的真誠和懊惱。餘樂咧嘴一笑,輕鬆地站起來,對著克勞斯伸出手:“沒關係,走吧,該訓練了。”克勞斯看看餘樂的手,目光落在他的臉上又移了迴來,最後將手搭了上去。餘樂以為自己隻需要從頭到尾地滑兩次就好,但他低估了自己求知欲。克勞斯和他一起下去,就滑在他的前麵,他就一直跟著他滑,一次,兩次,三次,一次又一次地,不停地觀察,沉默地學習,然後成長。餘樂不太確定是自己在臆想厚積薄發,還是克勞斯讓著他,後來他就滑到了克勞斯的身邊,兩人肩並著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