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樂從蹦床上下來的時候,賀川就等在了邊兒上,也沒說什麽,就是嗬嗬地笑,然後拍拍餘樂的後背,捏捏他的手臂,慈眉善目跟彌勒佛似的一張笑臉,連帶著讓餘樂的心情也好得不得了。快樂似乎就是這麽簡單,當付出一點,轉了一圈後再迴到自己麵前,快樂就變成了雙倍。而且餘樂發現,處理隊員間的關係問題,能夠得到最多快樂反饋的是教練員們。先是路未方過來,也是拍拍餘樂,又捏捏餘樂,微笑說:“下午聽說你們去訓練房了?膽子挺大啊。”朱明拍拍又捏捏餘樂:“對的,去哪人都多點兒,這樣安全。”甚至徐婉也輕輕撫著餘樂的後背說:“餘樂你啊,還挺有意思。”後來看見柴明,餘樂自覺的將腦袋送進柴明舉起的手掌裏,柴明愣了一下,繼而眼眸彎彎,手掌從他的腦袋頂上一路擼過後腦勺,落在他的後勃頸上,捏一捏,“今天辛苦了,晚上好好休息。”“嗯,您也是。”餘樂眯著眼笑,點頭。至於這次事件之後,葉璽的團隊有沒有融入國家隊,你儂我儂一家人?顯然還沒有那麽快。畢竟是高山滑雪轉項過來的運動員,連教練帶隊員都和自由式滑雪隊的氣氛有點格格不入,好在身上的“利刺”少了很多,那之後餘樂偶爾和葉璽他們遇見,再沒有身上被刺得恨不得狠狠反擊的衝動。意外之後的第二天,葉璽他們參加了障礙追逐的比賽,雖說沒有贏過世界排名第二的巴尼,但葉璽的最終成績也就落後不到兩秒,以預賽第二名進入了決賽。剩下四人,王雲龍的成績最差,在第二輪預賽落在第三名,沒能進入半決賽,不過他強壯的身體,在和這個小組成績最好的一名選手搶道的時候,輕鬆一波將人帶出了賽道……如果不是這次碰撞,王雲龍未必不能進入半決賽。女子組華國隊的表現相對差一點,前三名被來自其他國家的女將拿走,還有一名都沒能進入半決賽。這次的比賽,很好的讓選訓隊走出來的障礙追逐隊員,意識到了自己和世界級選手的差距。這隻是個“洲際杯”的小賽場,他們還提前訓練了這麽久,心裏那點兒在國內拔尖兒的驕傲全沒了。因而其他比賽結束,隊員們就可以休息調整,但障礙追逐的隊員卻在經曆打擊後,又被柴明來了第二場的“心理摧殘”。餘樂不在現場也知道柴明怎麽教訓人,這次之後,幾名障礙追逐的隊員,估計不是勇敢麵對挫折,走出新的人生,就是萌生退意,知道自己吃不了這口飯。自由式滑雪的預賽全部結束後,休息了一天,大賽方在這一天瘋狂造雪,同時又用壓雪機將雪壓平,為正式的比賽做最後的準備。這一天休息,恍恍惚惚就過去了,隻有晚上天快黑的時候,一輛警車直接開進了營地裏,車上下來兩名警察,去了葉璽的房間。柴明得到消息,抓起外套,鞋都沒穿好,就一蹦一跳地跑了出去,身後跟著一連串關注這件事的教練。餘樂雖然跟著跑了過去,可惜進不了門,又等了幾分鍾,葉璽和柴明,還有賀川就坐上了警車離開了。路未方出來,宣布,搶劫葉璽的人抓到了。“這效率還不錯啊。”程文海讚了一句。路未方笑道:“本來這種關係外交的事情就很重要,更何況我們大使館施壓,聽說事情發生到今天,這些警察已經兩天沒休息了,全城戒嚴。”“嗬嗬,提勁兒,這安全感刷滿了。”程文海笑眯了眼睛,一臉驕傲。路未方也笑開眉眼:“所以你們什麽都不用擔心,所有的一切我們,還有祖國都會為你們安排好,你們隻要安心訓練就好。”因為這句話,餘樂的心踏實下來,但又有什麽浮了出來,不是輕飄飄不受力的那種東西,而是將他的身體填的滿滿的,變輕了,好像能飛起來。晚上餘樂去了葉璽的房間,程文海那屋的人也都來了,還有董維他們,一起聊這件事兒。這種提氣的事兒,很能振奮男孩子們的精神,甚至還有人說:“可惜當年八一隊來招我的時候我沒去,要是去了就好了,八一隊啊,現在想起來真是後悔的心肝脾肺腎都在疼。”其他人哈哈地笑,餘樂在也笑,感覺真好,是他喜歡的氣氛。再一轉眼,第二天到了,關鍵的決賽開始。這天的比賽有媒體過來,但沒有觀眾,葉璽遇襲的事兒在當地影響很大,本來售出去的門票都退了,隻進行電視直播。據說南非國家體育頻道,會從今天早上起,一直進行現場轉播,連續兩天的專題報道,在當地算是很大的一場體育盛世。華國隊一到賽場,就被當地的媒體記者攔下采訪,三名記者來自不同的媒體單位,三個人也像是商量好了,分工明確,第一時間就將話筒對準了餘樂、白一鳴和譚婷三人。采訪餘樂的是一名微胖的黑人男士,說話像是在說唱,英語發音應該是標準的,但是加上節奏之後,餘樂一下就聽不懂了。“啊?啊?啊?”餘樂發出疑惑的聲音,在電視鏡頭裏多了幾分喜感,一些周末不需要工作,休息在家的觀眾紛紛笑了起來。“他是故意嗎?不,米基那個壞家夥才是故意的。”“這個華國人為什麽傻乎乎的?”“聽說是個很厲害的家夥,沒想到生活裏很遲鈍。”“或許這就是他的幽默,你看他隻需要發出幾個簡單的聲音,就讓米基停下惡搞,終於有人懲罰米基這個討厭的家夥了。”三名記者分別來自南非的官方媒體,還有網絡媒體。餘樂很不幸,他麵對的就是一位網絡主播,比起官媒,他的風格向來很不安分,但也是因此,形成了他強烈的個人特色。反正餘樂是記住了這麽一個說話像唱歌的家夥,而且像是得了多動症似的,肩膀和脖子還會跟著節拍扭動。“米基……”餘樂的目光落在他胸口的工作牌上,無奈,“你必須慢一點,我有自己的母語,就像你一樣,也更擅長理解自己從小聽到大的語言。”餘樂用“母語”這個有著明顯情懷的詞匯,聰明地化解了自己的尷尬,米基終於安靜了下來。接下來的采訪就變得順利了很多,米基來自網絡,采訪相對自由,隻是餘樂一概不理會他刁鑽的問題,隻迴答那些在隊內培訓時候提到過的標準答案。教練們在一旁圍觀,路未方感慨:“果然能當一哥一姐的人,性格都比較靠譜,讓餘樂去應付這個網絡媒體的記者,簡直高明。”賀川不懂了:“那白一鳴不是更好,沉默是金,以不變應萬變。”“要真是白一鳴,那種冰碴子臉落在老外眼裏,指不定又因為什麽人權問題,鬧騰起來。你看餘樂多好,臉上一直掛笑,搖頭時候那目光真誠的,遺憾的,哎呦我天,這小子這些年究竟怎麽過的,跟個人精似的,佩服。”賀川沉默兩秒後,說:“餘樂確實不錯,這次葉璽那邊兒都挺好,我也算是明白老柴把人稀罕成眼珠子的原因。”柴明聽見,轉頭去看賀川。賀川笑的慈眉善目,就差一句:阿彌陀佛,貧僧與世無爭。應付完媒體,餘樂進去的時候鬆了一口氣,才一走進休息室,一個胳膊就搭在了餘樂的脖子上,轉頭一看,是安格爾。安格爾問他:“你的身體裏住著幾十歲的老家夥?”餘樂笑道:“我向天又借了五百年。”“啊?”餘樂失笑,這梗看來隻有華國人懂啊,而且用外語說出來也沒那氣勢了。安格爾冥思苦想了一會兒,幹脆放棄:“嗨,你為什麽會來?今天上午可沒有你的比賽。”“來給白一鳴加油。”“你為他加油!?哦不,你應該為我加油。”“等輪到你,為你加油。”“好吧好吧,記得到時候喊得響亮一點,我喜歡熱鬧。”今天上午將會比完u型池的比賽,然後就是空中技巧,下午會有坡麵障礙技巧的決賽。沒有午休時間,兼項的運動員會比較辛苦,譚婷和白一鳴全天都在比賽。不過在經曆過利智的那場“公園滑雪全能大獎賽”後,餘樂覺得已經沒有什麽能夠叫做辛苦。那場比賽真是餘樂這一生經曆過的,最艱難的漫長旅程。簡直就是在考驗一個人的心理承受能力。餘樂和安格爾“哥倆好”地聊了一會兒,才又各自散去,餘樂迴到自己隊友身邊兒,黏糊糊地摟著白一鳴說:“小白加油,你拿第一,讓安格爾拿第二就好了。”白一鳴想了想,認真問:“要做五周嗎?”餘樂也想了想,問他:“隻有五周才能贏嗎?”白一鳴搖頭:“四周半夠了。”餘樂說:“那就五周,贏的幹脆利落,一鳴驚人!”白一鳴抿嘴一笑,那個俊哦,餘樂都嫉妒了,這小子投胎的時候塞錢了吧?白一鳴備賽,這次輪到餘樂當“衣架子”,幫忙拎包提行李,而且除了白一鳴,程文海那邊也要準備他此生的第一場,國際級比賽的決賽。大賽方為了直播電視好看,比賽是一場接著一場,u型池的比賽據說還沒結束,空中技巧就要簽錄集合,那邊兒一比完,這邊兒就開始比賽,就連稍後的頒獎典禮都是見縫插針地播放。程文海緊張的直哆嗦,餘樂說他緊張他還不服氣地反擊:“我這是興奮的,我抖是因為興奮好不好!”“好好好,你興奮你哆嗦,你不緊張,不緊張。”餘樂能怎麽辦呢?這可憐孩子,隻能順毛摸了。比賽時間從上午九點半開始,他們不到九點就到了賽場,餘樂當了一會兒“衣架子”,這責任就被路未方給接過去了,轉老柴的話:“練一會兒自己就迴去,下午有比賽,在這裏瑟什麽呢?”也對。餘樂就跟著白一鳴和程文海一起練了一會兒,然後u型池女子組的比賽就開始了,餘樂停下鍛煉,跑出去給譚婷她們加油。譚婷在u型池上的實力也一直很好,據說被國家隊招進去的時候,那一套野路子的玩法兒,就碾壓了隊裏所有的女生,包括男生。哥哥譚季是很好的啟蒙老師,譚婷看著小家碧玉的模樣,身體裏有很大很大的能量,滑雪的時候野的不得了,處處都能看見譚季的影子。餘樂出去,和國家隊的其他人聚在一起,大喊加油。譚婷也不負眾望,三次u型池的發揮都很穩定,分數都在85分以上,輕鬆拿下冠軍。這也是華國隊,在這次“洲際杯”上的第一枚金牌。大家都高興瘋了,要不是因為譚婷是女孩兒,她估計就要被舉起來了,但也被人群簇擁著,祝賀不停。女子組離開,中間有十分鍾的雪道維護時間,然後就輪到u型池男子組的比賽,柴明卻找過來讓他、周曉陽,跟著譚婷那輛車一起迴去。餘樂不太想走,主要這一場,還有接下來一場的比賽,都是他很重要的朋友在場上奮鬥,他希望自己加油的聲音能給對方更多的力量。當時程文海在身邊兒,勸道:“行了,萬一真耽擱你拿獎牌,大家能吃了我,我自己也過不去,放心吧,不就是比賽,又不是小孩,不用你陪。”餘樂摟著程文海說:“也行,你比賽不要緊張,不要冒進知道嗎?發揮好自己的基本水平,爭取拿到獎牌。”“行嘞,走吧。”“我先不走。”“?”“白一鳴下午也還有坡麵障礙技巧的比賽,我等他迴去一起休息。”“對哦,也行……”“不行。”柴明跟個“獨裁者”似的,開口反對,說,“你迴去休息你的,他迴去休息他的,走吧。”“……”餘樂難得有點兒小情緒,等著白一鳴比完賽又耽擱不了多久時間,他才從床上爬起來,迴去又繼續躺著,骨頭都鏽上了,再說他還答應安格爾為他加油呢。柴明麵無表情地看著餘樂。餘樂脖子梗了沒有一秒,又沒有骨氣地軟了下去,撇嘴:“好吧。”餘樂、周曉陽和譚婷幾名下午還有比賽的女隊員們,坐一輛遊覽車迴到了營地。現在是上午快11點的時候,食堂的方向飄出飯香,葉璽他們正走出門來,看見餘樂迴來,眉梢一揚:“比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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