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明突然就把自己撐了起來,轉頭看向賀川,表情很嚴肅:“餘樂去比賽前一周才開始滑u型池,剛剛拿了個第七名,比賽上做出了兩個1080,就這能力,咱們隊裏u型池項目的,還有人沒他這個隻練了一周的厲害。”“……”賀川被柴明一通數落般的瞪著,也有點兒生氣,“擱我這兒雙標什麽呢?說那比賽沒含金量是你,現在又說成績好、分量高,得嘞,餘樂就是你心頭肉,大寶貝是吧?”“……”柴明黑著臉把頭扭迴去了。賀川一開始生氣,但說完又不氣,學著柴明的模樣趴在護欄上,往他那邊兒挪了一步,用胳膊肘撞他,笑:“不過餘樂是真厲害,滑雪天賦強的變態,學什麽都快,和葉璽有的一拚。”看見柴明眉梢一揚,賀川又說:“但比葉璽強,他比葉璽肯下功夫,所以未來成績注定比葉璽好,葉璽這小子“花心”的壞毛病要是不改掉,天賦就被糟蹋了,咱們還是得盯緊一點。”柴明的臉色在這個過程裏一點點被安撫,目光再度落在葉璽身上的時候,那小子正好和幾個高山滑雪隊的隊員說話,也不知道是他長相的原因,還是這畫麵像那麽迴事,就像一群狼,暗地裏嘀咕著什麽兇殘的話題。柴明倒是不怕這些人搞出什麽幺蛾子,再說障礙追逐有一定的策略性,最好是能團隊協同作戰。隻是這一大群人裏,除了葉璽,就沒有一個讓柴明看好的。天賦一般般,不夠努力,心氣兒還挺高。所以,最後能定下的人選,還得好好斟酌再斟酌,別最後養出個白眼狼,對自己的隊友下黑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情,需要思考太多太多。餘樂在睡夢裏也在訓練比賽,好像在半空翻了一晚上,直至一覺夢醒,才從那比賽的後遺症裏掙脫出來。他睜開眼,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窗戶,跳躍的光不見了,狂歡也到了曲終人散的時候,但是明天還有比賽啊……好像隻是閉了一下眼,再睜開天已經大亮,餘樂把手從被子裏拿出來,放在了額頭上,看著透光的窗簾,眨了一下眼,又眨了一下,一點點將自己從困頓中拖拽出來。今天還有比賽。思緒接上半夜夢醒的尾巴,然後在逐漸清醒的大腦裏組織出更多清晰的線索。今天是大跳台的比賽。一共隻有14個選手報名參加。比賽規則還是按照正規比賽的要求,白天的兩場預賽,第一輪直接進排名前6的選手,第二輪決出剩下6名,決賽在晚上,晚上,謝特!那可是大跳台,竟然又要在視線不好的情況下,完成高難度的空中動作,從20米的高處往下落,就不怕摔死人?餘樂決定收著點。他有跳好的想法,也有拿冠軍的目標,但就像昨天夜裏的白一鳴,明明可以做出5周轉,但在那麽多的期待和壓力下,還是隻是保守地完成了兩個1440,避免受傷。所以今天自己的上限應該是什麽?餘樂迅速的在心裏定下計劃,但最終結果還要看其他選手的發揮。大跳台是下一屆的奧運項目,也就是這兩年才慢慢成為世錦賽這類比賽的正式項目,它甚至不是個獨立的項目,還得和坡麵障礙技巧兼項,所以這個項目的“天花板”是未知的,不知道亨利練到了什麽程度,也不知道約拿能完成什麽難度。不得已而為之的“走著看”,讓餘樂的心裏很沒底,所以狀態也蔫蔫的,可每天的訓練不能停,這個時間起來,他還得練一下。起床後,就在房間裏將就這吃了一點麵包墊肚子,餘樂又去了走廊上,門一開,白一鳴已經在外麵了。白一鳴的臉上泛著淡淡的潮紅,應該已經練了有一會兒,他皮膚太白,所以血氣稍微上湧,臉就紅的厲害,額頭有細密的汗水密布,看見餘樂出門停下動作,說:“官網的通知你看了嗎?”餘樂愣了一下,搖頭。他沒看,就他那外語水平,能看懂就奇怪了。“吉米布萊昨天比賽受傷,退出接下來的比賽。”“誰?”“排你前麵,出場的那個人。”“他昨天受傷了?”餘樂想起來,就是他親眼看見在第三個折返處摔下去的那個,“當時不是沒事?後來的兩輪也都完成了。”“說是受傷,不比了。”餘樂覺得不像,昨晚上吉米布萊雖然摔了一次,但後麵看見精神狀態一直很好,還和同伴說笑,甚至追打了一下。所以不是受傷的話……“或許成績不理想,找了個借口退出。”白一鳴比餘樂直接,戳破了對方的掩飾。餘樂點頭,他也這樣想。邀請賽畢竟隻有第一名有獎,選手又沒有賺取積分的壓力,一旦感覺自己可能摸不到冠軍的領獎台,找個借口不滑也就不滑了。反正也不是最頂尖的運動員,又沒有人對他有期待,如果連自己都沒有期待了,棄權就變得很容易。隻是“棄權”畢竟不好聽,不如“傷退”。餘樂加入到白一鳴的訓練裏,兩人一邊說話一邊訓練。沒有程文海那個“話嘮”,白一鳴的話會多一點,但也有限,漸漸的就都聽不見聲音,隻剩下運動量過大後,粗重的喘息聲。然後譚季開門走了出來,看見兩個人,張嘴就問:“官網的通知看了嗎?”餘樂點頭。譚季便不再說,走到對門,敲響了譚婷的房門,門很快打開,譚婷一身整齊,像是正要出來鍛煉的裝扮。譚季還是那句話:“官網的通知看了嗎?”譚婷搖頭。於是譚季說道:“大跳台的規則因為退出的人太多,直接改了規則,下午的比賽取消,晚上直接決賽。”聽到一半的時候,餘樂和白一鳴就已經停下了動作。餘樂在譚季說完後:“才發的新通知?這個我們沒有看見。”譚季眉梢一揚:“女子組還好一點,男子組又有兩個退出大跳台,人數降到12人,主辦方就宣布按照往年的規則執行。”“往年的規則是什麽?”“跳三次,算最好的兩次成績的總分,比賽在晚上,你們悠著點。”餘樂對這個規則不置可否,跳三次取兩次,還是有一定的“容錯率”,挺好的,隻是直接決賽,還是在晚上這一點,讓餘樂有點不安。“下午大跳台能滑嗎?”餘樂覺得自己有必要再練練。譚季聳肩。什麽意思?餘樂夾緊眉心。譚季說:“能滑吧,但對遊客也開放了,誰知道呢。不過坡麵障礙技巧的賽道今天應該整理好了,不去練練?”餘樂:“預賽都沒有,直接決賽,這個時候跑去滑坡麵障礙,晚上是去找死?”“放輕鬆這隻是個遊戲。”譚季安慰著,神態輕鬆,“你別扭的時候,別人也別扭,不隻是你滑不好,大家都滑不好,還需要什麽壓力。”話是這麽說沒錯,但這樣的話並不能安慰餘樂。餘樂看了一眼時間:“行吧,我去吃飯,等會兒還是要去看看情況。”譚婷:“一起。”白一鳴一言不發地跟上。譚季看著他們嚴肅的表情,隻能再次重複,“這隻是個遊戲。”沒人理他。職業運動員和職業極限運動員雖然都掛了個“職業”,但差距很大,職業運動員就是為了參加比賽,無論大比賽還是小比賽,排名對他們都很重要。譚季自由散漫慣了,受不得體製內的管束,而且他和他妹妹不一樣,也和餘樂他們不一樣,比起餘樂等人強烈的集體榮譽感,譚季這精彩絕倫的一生,也隻是在為自己拚命努力。不明白妹妹和餘樂他們的認真,譚季追在後麵還試圖安撫他們緊張的情緒,但沒有人理他。三觀不合,說再多也白搭。吃過午飯,不慌不忙的出門,一路走到雪場,昨天的一地狼藉都被清理幹淨。嘉年華的工作人員為了保持這片場地的價值,用造雪機在開放的區域裏噴了一晚上,鬆軟的雪覆蓋在地麵,腳踩上去就好像昨夜裏又下過大雪,就連樹梢上因為昨夜裏的狂熱而融化的冰雪,也重新穿上了白色的衣裙。看到這樣的環境,餘樂鬆了一口氣,環境這麽好,說明遊客並不多,有很多人昨夜裏瘋狂了一夜,這個時候估計還沒有從被窩裏起來,大跳台會被搶用的幾率小了很多。當他們抵達雪場,事實也是如此。大跳台上滑雪的人寥寥無幾,反倒隔壁的坡麵障礙技巧人要多一點,餘樂坐傳送帶往上去的時候,正好看見一個人影在坡麵障礙技巧的賽道上疾馳,道具區的450°上橋,在“牆”上的單手撐,還有在跳台上完成的三周偏軸轉體。餘樂的目光追著他一路往下,脖子幾乎扭斷,直至看不見了才將目光收迴來。雖然難度不是最頂尖,但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滑雪的人。是約拿達羅。目前坡麵障礙技巧的世界no1。也不知道來了多久,滑了幾次,看來約拿的比賽重點還是隻放在自己的主項上,這讓餘樂慚愧,他這一路過來還在想大跳台需要怎麽滑的時候,“世界第一”就給他上了一堂課。專注,專一。這世界就是這樣,你以為自己天才的時候,其實到處都是天才,你以為自己努力的時候,有人比你更努力,就連比執著和專一,也有人比你更出色。約拿能夠在上個賽季贏了蓋倫,不是沒有原因,而勝利還會助長他蟬聯冠軍的野心,隻會讓他這個賽季變得更瘋狂。餘樂有點急躁。大拇指的指甲在滑雪板頂端無意識地摳著。自己現在這樣,是不是在浪費時間?再一迴神來到了坡頂,餘樂的目光卻沒有從隔壁坡麵障礙技巧的雪道上收迴來,一路落在了最後麵。譚季看見了,順著餘樂的目光歪頭看過去,說:“急了?想去?那就去唄。”餘樂眨眼將目光收迴來,說:“坡麵障礙技巧和大跳台兼項,對我來說大跳台的成績也很重要,先把眼下的比好吧。”“哦。”譚季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餘樂又想起來,問:“你也要滑?”“雪板都帶來了,你說呢?”餘樂來了興趣:“你計劃跳什麽?”譚季問:“你計劃呢?”“爭取決賽的時候能夠完成一個2000的。”“這是你極限了?”“嗯,其實大部分時候隻能完成五周半,1980,教練也讓我練1980就好,反向的落地難度並不比2160難度低,再說大跳台的初速度還是低了一點……”“那行,我就做七周好了,七周多少來著?2520?嗬嗬,愛,我愛你,好吉利。”餘樂:“……”餘樂覺得這家夥有點瘋。但轉念一想,不瘋才奇怪好吧?他可是世界極限運動的大神,如果是個正常人,誰會每天都去“找死”,也隻有那極度瘋狂的人,才能夠在這樣的生活裏體會到快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