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愷,你過來。”歐陽景虛弱地靠在下屬的身上,對宋小愷招了招手。


    看到這樣的歐陽景,宋小愷的心裏有點沉重。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哪怕之前對歐陽景的所作所為充滿了厭惡,但在歐陽景一次又一次的父愛展現下,宋小愷還是心軟了。


    看到宋小愷的態度有所軟化,歐陽景苦笑道:“父親隻是想要在你離開之前和你說說心裏話,可以嗎?”


    宋小愷抿緊了雙唇,稍稍遲疑一下之後,還是點了點頭。


    宋小愷的精神力還沒完全恢複,手腳發軟虛浮。秦軒攬著宋小愷的腰,支撐著宋小愷,讓他把重心落在自己的身上,然後將宋小愷帶了過去。


    歐陽景目光複雜地看了一眼秦軒,在他身上停留了幾秒後,歎了一口氣,語氣平和地說道:“你也過來吧,我也有一些話想要對你說的。”


    歐陽景示意他的屬下把他帶迴房間,而秦軒和宋小愷也跟了過去。


    迴到房間後,歐陽景的下屬又給他打了一針治療藥劑,然後走了出去,體貼地給他關上了房門,把相處的時間留給了首領和他的兒子兒婿(還有外孫~= ̄w ̄=~)。


    房間裏隻剩下三個人,以及兩顆大白蛋以後,氣氛一下子就沉寂了下來。歐陽景是不知道從哪裏開口,而秦軒和宋小愷則沒有主動開口的想法,麵對歐陽景,他們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


    秦軒的背包動了動,兩顆大白蛋從背包裏滾了出來,滾到了床上。


    “外公~~”兩顆蛋蛋立了起來,一蹦一跳地跳到了歐陽景的身上。歐陽景剛剛抱著他們躲避攻擊的做法還仿佛曆曆在目,在小包子們的心中造成了很深刻的影響。


    “乖~”歐陽景摸了摸兩顆大白蛋,心中感到了幾分寬慰。


    盡管兒子還不能完全接受自己這個父親,但至少外孫們是很喜歡他這個外公的,歐陽景也很慶幸秦軒能在最後一刻趕了過來,否則,小包子們還不知道要遭遇什麽樣的危險。


    想到這一點,歐陽景抬起了頭,對秦軒說道:“剛剛謝謝你了。”


    當時,秦軒完全可以隻救小包子們,不理會歐陽景死活的,但到了最後他還是救了這個嶽父。


    所以,對於歐陽景的這一聲“謝謝”,秦軒受得起。


    “不用謝,你也救了小一小二。”如果不是這個原因,秦軒或許真的會不管歐陽景的死活,畢竟,當時的他們還算是敵對的關係。


    至於現在……


    “我是小愷的父親,也是小一和小二的外公。”言下之意,歐陽景保護小包子們的舉動都是出於本能而已。


    宋小愷微微垂下眼簾,他有點明白為什麽歐陽景會受那麽重的傷,還弄得如此地狼狽和虛弱了……當時第一個找到小包子們的,一定是眼前的這位父親吧。


    宋小愷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心裏像是被塞了一團東西,悶悶的。


    迴想之前的那段日子,他對歐陽景真的完全沒有好臉色過,他自心底就抗拒著這位父親的存在,他一直隻把前世的父母當做至親的存在的。


    當然,今生那位素未謀麵的母親也在宋小愷的心裏占有著一席之地,唯獨歐陽景……


    “外公,你身上的傷大概好了麽?”蛋蛋們很貼心,他們還記得歐陽景剛剛那一副浴血的樣子,身上幾乎沒有一處完好的。


    現在,用了藥物又換上了新衣服以後,歐陽景身上的外傷不怎麽明顯了,但內裏還是耗損得很嚴重,不過,他並不想讓外孫們擔心。


    “外公已經沒事了。”歐陽景慈祥地笑著,輕輕拍了拍小包子們的蛋殼。


    小包子們晃了晃。


    “父親,謝謝您。”宋小愷也道出了心中的感謝,這一份謝意的重量明顯要比秦軒的那份要高,至少在歐陽景的心裏是如此。


    歐陽景詫異地看向了宋小愷,隨即,臉上漾起了驚喜交加的笑容:“我可以把這個理解為……小愷你已經原諒爸爸了嗎?”


    “也許早就原諒了,隻是……”宋小愷不知道應該怎麽開口,對於歐陽景這位突然冒出來的父親,他的心情一直都很複雜。


    宋小愷的那一聲很輕,而歐陽景還是聽見了。他顫著聲音,再次想要得到一次確認:“小愷,能叫我一聲‘爸爸’嗎?”


    宋小愷抬起眼簾,對上了歐陽景那雙充滿希冀的眼,他就像每一位曾經做錯事的普通的父親一樣,用卑微的姿態去等待著孩子的原諒。


    歐陽景兩鬢的白發似乎比前一段時間更多了,襯著他現在蒼白的臉色,顯出了一種脆弱的老態來,明明隻是四十幾歲的……


    宋小愷如鯁在喉,他也是兩個孩子的父親,他自然明白父親對孩子的感情。


    “爸爸。”宋小愷的這一聲幾乎是脫口而出。在說出口後,他的心弦兀然一鬆,才察覺到自己原來真的已經在心裏把歐陽景當做了這一輩子的父親。


    “爸爸。”宋小愷又重複了一聲,這一次,他叫得十分地堅定和有力。


    歐陽景的手劇烈地顫抖了起來,他用力地握緊了拳頭,才壓下了心底的狂喜和激動,但那驟然紅起來的眼眶還是出賣了他的內心。“好……好孩子……”歐陽景突然有了一種想法,那就是“此生無憾”了。


    過了好一段時間,歐陽景的心情才算平複了下來。他深吸了幾口氣,再次麵向了秦軒,眼神卻變得無比地冷靜和犀利:“說實話,在今晚之前,我是一點都不滿意你成為我的兒婿的。”


    秦軒麵無表情,一動不動,而宋小愷則蹙了蹙眉毛:“父親……”


    歐陽景抬起手,製止了宋小愷接下來的話。“但是……”歐陽景苦笑了一下,“小愷他喜歡你,你也看到了,如果把我和你放在他麵前,他最後一定會選擇站在你那一邊。”


    他在宋小愷的人生中缺席了整整十九年,這十九年的空白,讓他這個父親再做多少的事情都是無法挽迴了的。


    “而且,我今晚也想清楚了,小愷他呆在king組織的話,所要麵對的危險要比我想象中多得多,我本以為,憑借我的威信,那些人是不敢輕舉妄動的,結果我還是養出了一頭白眼狼。”


    歐陽景嘴裏提及的“白眼狼”,所指的自然是何奕。


    “我是護不了小愷一輩子的,我在世的時候或許可以,但我離世之後就難說了。何奕在king組織的根基比我察覺到的要更深,小愷中途橫插一腳的話,是拚不過他的,更何況,小愷對接手我的勢力也完全沒有興趣。”


    “所以,我決定把小愷交到你的手裏。”歐陽景看著秦軒,目光是前所未有地鄭重,“小愷是我唯一的孩子,我希望他能得到幸福,也希望你能給他幸福。”


    秦軒點點頭,沒有說話,放在身側的手卻覆在了宋小愷的手背上,不由自主地握住了他的手。


    宋小愷也迴握著秦軒,這一刻,他心境無比地平靜,也有著一股感動。


    “父親……”宋小愷斟酌了一下之後,看向歐陽景,說道,“不如,您跟我們一起離開吧。”


    king組織的確不安全了,這不僅是針對宋小愷和小包子們來說的,還針對歐陽景這個領導者來說的。何奕的野心在迅速地膨脹,從今晚的情形就能看出來了,他遲早會想辦法把歐陽景給扳下首領的位置。


    最重要的一點是,有著軍方做後盾的何奕,要鏟除掉還真沒那麽容易。


    歐陽景笑了笑,宋小愷的關心讓他很受用,但他從來都不是一個遭遇到可能的危險就躲避的人,否則,他早就帶領king組織的人隱世避難去了,哪還會覬覦著蕭景隆身下的寶座?


    更何況……


    “我還不能走。”歐陽景搖了搖頭,“阿奕這個臭小子發起狠來六親不認的,隻要能達到目的,什麽手段都能使出來。如果我現在就離開,那些忠心於我的人會群龍無首,何奕不會放心任用那些誓死效忠於我的人,那時候,他會對那幫人趕盡殺絕。”


    這是歐陽景與何奕最大的不同,歐陽景再狠毒,都還在心裏存留著一份良知,而何奕則是徹底拋棄了人性中美好的一麵。


    “我明白了。”宋小愷也做過將領,很清楚歐陽景此時的選擇,“不過,如果您遇到處理不了的麻煩時,也可以告訴我和阿軒。”


    歐陽景點點頭,笑得很開心。他轉而麵對秦軒,笑容也斂了起來:“作為小愷的父親,我對你還有最後一個要求,你隻能娶我兒子一個人,決不能納妾,情-人也不允許有,否則,我會讓你試一下被我報複的滋味!”


    “我不會有的,我此生隻會有一個愛人,就是小愷。”秦軒語調平靜地說道,語氣則十分認真。在他的心裏,至始至終都隻有宋小愷一個人。


    “那就好……對了,那個jenny你打算怎麽處理?”歐陽景突然想到了一個人,那個人正和秦軒鬧著緋聞。


    秦軒的眉毛挑了挑,黝黑的雙眼看向了歐陽景,裏麵的深意是——那人不是你派過來的嗎?


    歐陽景幹咳了兩聲,也不知道是身體還受著傷,還是略有心虛。


    然而,他隨即想到緋聞裏的那些內容,眉頭也緊蹙了起來,目光不虞地掃向了秦軒:“那些照片和視頻都是真的?”


    “是真的。”


    “你!”歐陽景勃然大怒,就在他準備拍案而起的時候,秦軒加了一句,“視頻和照片是真的,但裏麵的‘我’不是真的。”


    歐陽景微微一愣,想起了有一類人是擅長易容和模仿的,秦軒的下屬裏說不定也有這種人才。


    “難怪……”歐陽景低喃道,無奈地搖了搖頭。難怪jenny今晚傳迴來的照片裏還有著他和“秦軒”共度良宵的身影,原來對方那個“秦軒”是個冒牌貨,真正的秦軒正坐在他麵前呢。


    想起照片裏jenny看向“秦軒”的眼神,歐陽景頓感警鈴大作,渾身各種不爽快。


    “處理了吧!”歐陽景沒好氣地擺了擺手,仿佛那個jenny根本不是他的屬下。


    “不需要把他扔迴給您?”秦軒用商量地口吻問道,語氣卻十分地輕鬆。


    “隨便你!”歐陽景冷哼一聲,心裏想道:反正別讓那個jenny繼續呆在秦軒的身邊就行。


    至於秦軒把jenny扔迴來後,歐陽景會怎麽處置jenny,那就得看jenny接下來的表現了——他不該肖想不屬於他的人。


    歐陽景顯然要動用父親的身份去捍衛自己兒子在兒婿身邊的地位。他就像一條護犢子的巨龍,誰敢傷害他的兒子,那就滅滅滅!


    宋小愷“噗嗤”一聲笑了,他第一次發現,原來這一輩子的父親還蠻……可愛的。


    盡管,用“可愛”來形容父親他老人家,怎麽想都不太合適,而宋小愷也不會說出來。


    偷笑演變成了大笑,秦軒扶著宋小愷,以免他朝後摔倒在床上,看向宋小愷的眼神專注而寵溺,平素緊繃的唇角也勾起了一個小小的弧度。


    歐陽景也慈愛地看著宋小愷,懷裏抱著兩個寶貝的外孫,蛋蛋們在外公懷裏蹭了蹭。


    這一刻,幾個人心裏的芥蒂徹底地消去,忘掉了還潛伏著的危險,忘掉了曾經的那些不虞,像普通的多口之家一樣,氣氛裏溢滿了溫馨和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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