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情況下,人會義無反顧地去賭一場敗率遠遠高於勝率的比賽呢?”  在和易心說明即將和向明比賽的事情後,星鬥極其突兀地問出了這個問題。  “唔。”這段時間忙清算數據並且規劃新訓練表的經紀人小姐停下了書寫的動作,指尖抵住下巴思考了一會,像是覺得不好迴答,下意識皺眉。  “以我的想法的話……”半晌,她猶豫著開口,“要麽是太逞強了,要麽……是太害怕了吧。”  “害怕……嗎?”  “嗯,輸了很可怕,但是對那個孤注一擲的人來說,有比輸更可怕的事情。”有明亮雙眸的女孩如此說道,“所以即使要輸,也不能逃避。”  空氣凝固一瞬,金燦陽光下似有微小的塵埃漂浮,照在相顧無言的兩人身上,落下些時光破碎的安靜。  於是黑發少年沉默片刻,移開視線,幾不可聞地“嗯”了一聲。  女孩沒有察覺異樣,再次投入到工作中,這個話題就此結束。  ……  相比於以前,事實上,星鬥隱約能察覺到,這次比賽的勝負並不是十拿九穩。  第一場的舞蹈他和向明各有千秋,要看多數觀眾喜好才能決定勝負。第二天的結果倒是讓他鬆了口氣,最終他還是以不太明顯的差距勝過了向明。  第二場的演唱,即使不甘心,他也得承認在實力上是向明技高一籌。他的基本功實在不足以贏過。所以那天最後輸了也不奇怪。  一勝一負之後,這次賭約的關鍵落在了第三場。  第三場與其說是考驗功底,不如說是考驗臨場表現力。  在街頭路演,表演的水平固然很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調動觀眾的情緒,讓觀眾能充分被音樂吸引,並為之駐足停留。  因為街邊的場景與恢弘的禮堂不同,更具有生活感與隨意性,藝術的高雅氣息在這樣不適合寧靜傾聽的場合會被削弱,觀眾們也更喜歡通俗藝術與沒有門檻的形式。  不知道向明是出於什麽樣的考量,選擇了在街邊演奏的比賽方式,但對於星鬥來說,這裏有能稍微彌補兩人差距的機會。  純粹論對於樂器的造詣,他大概是沒辦法贏過從小就不斷練習的向明的。  可要論吸引觀眾的能力,那就是不同的領域了。  各憑本事。  這次他們比賽的時間與前兩天不同,如果是傍晚,可能公園裏的行人不會很多,也無法達到想要的效果。所以再三考慮之後,時間改成了下午兩點左右。  此時陽光正燦爛,洋洋灑灑毫不吝嗇地撒在來往的人群身上。翠綠挺拔的樹叢仿佛被精心勾勒出明亮的邊角,林間竄過幾隻灰白色的鳥兒,一蹦一跳啄食著什麽。絢麗的光色映襯得白石砌成的公園透出溫柔安靜的美。兒童打鬧的歡笑聲遠遠傳來,朦朧得像是錯覺。  星鬥帶著小提琴下了車,一抬頭就看見遠處高高的白色鍾塔,像是位沉默的聆聽者,無聲俯視著下方被籠罩的街道。  “作為舞台來說,還不錯吧?”旁邊有熟悉的聲音響起。換了一身便服的向明背著個巨大的盒子,像是等待已久,語氣略帶炫耀。  “還行。”星鬥頷首,不置可否,目光一轉,掃視起這個公園,試圖找出合適的地點。既不能打擾別人過路,也要足夠吸引人的矚目。  沒有得到更多誇讚在向明的預計內,畢竟他麵對的這人可不是班上某些隻會追捧他的跟屁蟲,而是難纏又冷漠像是貓一樣多變無情的家夥。  “正式開始在十五分鍾後,那時候開啟ai追蹤數據功能就可以了。”他也投入到比賽中,看好了一個地方轉身欲走,尋找地點的同時不忘提醒這輪的規則。  ai會幫助記錄他們各自吸引到的人數,然後模糊化處理後給出評分結論,也不需要他們一個個去比較。  “知道。”星鬥看中了離噴泉很近的一處地方,邁開腳步,沒過多久就確定了位置。  不知道是怎麽想的,向明兜兜轉轉一圈,最後選在了星鬥正對麵的一處位置,兩人一抬頭就可以看見對方的演出,同時也將競爭場地縮小了。  是為了直麵迎擊,還是為了突出差距?  星鬥望了眼向明,沒有驅趕他,隻是半蹲下,打開了琴盒,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小提琴和琴弓拿出來,確認沒有問題,慢慢擺好了架勢。另一邊的向明則拿出了尺寸更大的琴,坐下後調了音,同樣做好準備。  周圍路過的行人已經三三兩兩地聽下腳步,看著這兩個年輕人,眼裏生出些好奇。  樣貌出色、身姿筆直的少年人在哪裏都是受關注的。  這個公園裏一直很受藝術家和音樂家的歡迎,時不時會有人要麽來作畫,要麽來彈奏樂器。偶爾還有技藝精湛的魔術師會來做個秀,孩子們總是最期待那個。經常來的某些人看著陌生的少年帶著樂器前來,對他們的目的馬上了然於胸。甚至有人像是真正的欣賞家一樣,早早尋了個好位置,等著表演開始了。  “開始跟蹤。”平淡的命令聲後,兩人的手動了起來。  宛如絲綢傾瀉的小提琴聲流暢地墜下,細長白皙的手指與臂膀結合,輕輕滑出跳躍的聲調,沉緩的聲音悠揚地向上,轉瞬切換成了激昂愉悅的樂聲。  像是與風共舞的吟遊詩人肆意歡笑時,隨性拉出的樂曲,滿是暢快的唿吸與自由的歡唿。  對麵的大提琴相似卻更加沉鬱的聲音緩緩響起。  出乎意料,氣調是沉重壓抑的,好似布滿黑沉的烏雲下一刻降下瓢潑大雨的灰藍海麵,讓人聽出些不安的預警。  兩者相較之下,自然是正麵的情緒更能吸引人。大多數出來遊玩的人,總不會是為了給自己找不痛快才外出,而是想要稍微放鬆一下,感受些外界的美好與快樂。  於是很快星鬥的麵前就聚集了不少人,與向明那頭稀疏的人相比,似乎勝負已定。  但下一刻,一直徘徊在耳邊的沉沉聲音炫技似的地轉了個調,像是有一道強而有力的天光升到最高處,以無法被抵抗的力量擊破烏雲,露出清晰的金光與聖音,洶湧澎湃的力量與加速心跳的節奏在這短短一霎被展現得淋漓盡致,刹那就引走了聽眾的目光。  反敗為勝,向死而生。  從來都是觀眾熱愛的戲目。  星鬥手上的動作慢下一秒,又繼續若無其事地拉弓起勢。耳邊越發動人心弦的聲響穿過鼓膜,敲響心間,震顫出不甘的迴響。  垂下眼睫僅僅露出一絲碧光的少年心中湧出一絲細微粘稠的妒意。  偶爾會升起那樣悲傷的渴望,想著要是那個人是他該多好,要是表演出這樣曲目的人是他該多好。  可現實總不會給出這樣的如果。  人的卑微與貪婪,無法克製地蠶食著心髒,提醒著名為差距的溝壑。  不知何時,星鬥的樂聲帶上了些淺薄的憂愁,像是原本不知疲倦奔湧的河流裏,一片枯黃樹葉緩緩飄落的憂鬱。  安靜的不易察覺的愁緒,有時反而吸引到某些感情細膩者的關注。  另一邊逐漸吸引到更多人的向明投入全副身心拉著琴,卻聽不仔細自己發出了怎樣的聲音,隻感受著對麵那人帶來的平和歡愉。  以往他從未如此認真地看過一個人,隻是偶爾認真看了一次,就控製不住,有些沉迷這種感覺。  星鬥在太陽下閃閃發光的時候,他的心髒也會跟著蓬勃,仿佛有一株脆弱的綠芽,被陽光照得伸展起葉片,帶來舒適的綿軟。  很奇妙,但不令人討厭。  從前的種種一時想不起來,有些抗拒與厭惡被遺忘一瞬,他好像深刻理解了所謂偶像的魅力。  正如此刻,世界飄飄然。  他手下傳出心聲的曲調,也隨之越發美好。  “樂聲是心靈之聲,感情會不由自主地流淌出來。”某位鬼才作曲家如是說,對那兩位少年的行為評價道,“而沒有什麽比心靈的聲音,更真誠更動人。”  夕陽西下,行人來往交錯,仍有不少人為兩位演奏者停下腳步,聆聽他們奏出的美妙歌曲,直至約定好的那一刻到來,這樂聲才如流煙般漸漸停歇。  掌聲遲鈍地響起,匯聚成潮水般的波浪。那些偶爾相遇的觀眾微笑著,鼓勵道:“表演很棒!如果開音樂會一定要告訴我們,我們一定會去捧場的!”  仿佛這一刻他們都變成了再真摯不過的粉絲。  聽得黑發少年微紅臉頰,小聲道謝。  另一個天青發的倒是坦然很多,從容鞠躬,收拾好了琴。  星鬥眼見著人群散去,把琴收好,平複唿吸,遠遠和向明對視一眼,從對方眼中看到相似的戰意蓬勃。  “來同時報數吧。”向明點開計數屏幕,三兩步走來,微揚下巴,隱隱自信。  星鬥點頭,瞥了眼數字,捏緊指尖,麵上無異樣。  “三、二、一。”  “六百二十三。”  一冷淡,一傲慢,重疊的聲音吐出同一個數字。  兩人同時愣住,然後反應過來,把ai的數據顯示給對方,讓彼此確認不是謊言。  ……差一點。  星鬥凝視那個數字,背後竄起涼意才後知後覺感到一絲驚險,無論是輸是贏,都隻差一點。  果然,這次還是太冒險了,迴去之後要加強這方麵的訓練。  以及還要考慮一下玩家們看到比賽的可能性,他們向來不喜歡自己,這迴說不定是個嘲諷他的好由頭。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後續劇情……  “居然平局了?”向明反複看了幾遍那個數字,喃喃一句,看著星鬥平靜無波陷入思考的表情,想起了什麽,蹙起眉,欲言又止。  半晌,他露出個略顯奇怪的毅然的表情。  “咳。”向明故意發出點聲音,星鬥沒理。他連連咳嗽好幾下都沒效果,想要唿喚的那人仿佛被屏蔽了似的信號不好,接收不到半點暗示。  “星鬥!”向明忍無可忍,喊了名字,才讓人迴頭看過來。  麵對帶著疑惑的目光,天青發的少年抿唇,撇開視線,看向遠處,嘴裏冒出幾個不知含義的詞匯:“我……聽眾……輸……贏。”  星鬥沒聽清他說的話,從僅有的幾個詞進行了推測:“你想說這場我們觀眾一樣,沒有輸贏,是平局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向明臉上露出糾結煩躁,眉毛快擰成麻花,“我的意思是……你……聽……贏。”後半句依舊不知原因地隱沒。  “……你想說什麽?”星鬥不明白他這時候還想幹什麽,勝負已經結果,也不可能會有什麽意外了不是嗎。  向明見他還是不明白,咬咬牙,桀驁的金眸有些閃躲地看過來,聲音終於加大:“我說,你的數據錯了!是你贏了!這局還是你贏!不是輸!”  “你……”星鬥剛要為這話驚訝,就聽見下一句像是從牙縫裏逼出來,格外艱難的話語。  “因為……”那聲音底氣不足似的,莫名軟弱下來,“我也是你的聽眾。我一直都在聽你的琴聲,聽得很清楚,也聽了很久。”  “所以你贏了。”  這句話聽起來仿佛是種安慰,溫和得不可思議,完全不像是向明會說的話。  奇怪的家夥,說著奇怪的話,要把觸之不及的勝利獻給他。  還編出一直在聽這樣的謊言。  紅彤彤過於刺眼的光從旁邊的建築下投射,把麵前這人略顯不甘的俊秀麵容分成如畫卷的好幾片,陰暗難測,神情不明,卻沒有遮住耳根微紅的色澤。  星鬥微微挑眉,打量了他一圈,像是在看忽然冒出的哥斯拉,好奇中帶著點驚異,直把向明看得渾身難受,恨不得立馬走人。  可他的尊嚴不允許他做出這樣丟臉的事情,所以他僵持在這裏,一步不退,嘴上說著:“你贏了,所以你可以提要求,先說好,我不會做你的狗了……喂,你幹嘛!”  聲音戛然而止,像是被冒犯的女孩子一樣後退了兩步的家夥捂著額頭,驚疑不定地看著罪魁禍首。  收迴剛剛放到人額頭上的手,星鬥若有所思:“看上去沒有發燒,那麽是什麽讓你壞了腦子呢?是吃多了什麽嗎?還是沒吃什麽……”  “你這家夥!”意識到星鬥在想什麽,向明頓時有種好心全做驢肝肺的挫敗感,有些生氣,“事到如今你還想幹什麽?贏了就說出你的要求,你再挑釁我可不保證手下留情。”  “你在說什麽胡話。”話語被斬釘截鐵地打斷。  黑發少年的目光平靜,語調如常:“我不需要這樣同情給出的勝利。勝利與失敗是純粹的東西,欺騙不了他人,更欺騙不了自己的心,所以你也不用這樣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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