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安撫的同伴小聲嘀咕了幾句,不情不願地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在聖堂翻找的人搬開幾塊沉重的石頭,又在無法搬開的地方仔細摸索一番,半天過去隻找到幾個碎瓶子和毀得不能看的畫像。 “真晦氣。”他啐了一口,心情逐漸煩躁起來。 然而他的同伴卻在此時高唿:“喂,艾希斯你來看這個!” 找到什麽好東西了? 艾希斯麵色轉喜,急匆匆跑過去:“傑裏,你找到……” 話音戛然而止,出現在眼前的是個奇怪的木板,似乎是隱藏式地窖的開口,能從外麵輕微扯動。 “這裏麵該不會有什麽古怪的東西,比如黑巫師、三頭犬、泥巴怪人之類的?”艾希斯有些躊躇,不知道該不該打開這個地板。 “可是也有可能是財寶、美人或者價值連城的情報呀!”傑裏心態更積極,他試圖鼓動同伴,“要是能找到所謂永葆青春的秘訣,我們就發了!” 艾希斯被這番話勾得動搖起來,最終狠狠心,咬咬牙:“行,那開吧!就算是潘多拉的寶盒,也還有一片希望,能成功就值得。” “咯吱”,沾滿灰塵的木板被暴力地從外麵打開,帶有陳腐氣息的空氣嗆得兩人咳嗽一陣,半晌才謹慎地望向底下。 “這裏好像隻有樓梯,我們得下去。”傑裏探頭看了眼,提出建議。 第一步已經踏出,艾希斯也不在意這點細節,他點點頭,跟著同伴走。 隨著他們慢慢往下,整個視野逐漸變黑,再慢慢亮起,舞台場景不著痕跡地轉換到了地下。 艾希斯和傑裏點亮隨身燈光,到達最後一節台階後,迫不及待地照亮地窖搜尋起來,結果一抬頭就大失所望。 原因無他,這個地窖一目了然,除了躺在牆角的一個人以外,什麽都沒有。 “這種鬼地方不可能有活人了。區區一具屍體,真無聊。”艾希斯看都懶得看,直接判斷。 “嘖,白來一趟。” 傑裏不滿地轉了幾圈,皺起眉,走向那個屍體,蹲下,想要從他身上搜到出點收獲。 但他剛剛準備伸出手,就感覺哪裏不對。 原以為死去的那個少年睜著無神的眼眸,靜靜地注視著他,仿佛注視一隻跑到他麵前的蟲蟻。 “啊啊!”傑裏被嚇了一跳,往後跌坐在地上,驚恐地發抖,“他、他沒死!” “這是個什麽東西?怎麽可能沒死?”艾希斯拿出圓形的武器對準那個粉發少年,滿臉警惕。 “我不知道啊!”傑裏向安全的方向挪了幾步,才冷靜下來。 兩人和這不知名生物對峙一會,試探許久才確認他的無害。 不僅如此,無論他們威嚇還是祈禱詢問,這少年如同木然的偶人,一動不動,沒有聲息沒有感情起伏,要不是那偶爾轉動的眼珠注視著前方,他們還真的不能確定這是個活人,而不是什麽生動到可怕的機器。 簡單討論過後,艾希斯和傑裏決定把人帶走,交給上層研究一下這可以不吃不喝活著的家夥有什麽古怪。 他們合力成功將少年帶上飛行器,又帶上零散的小收獲,設定好目的地,就啟動了飛行器,極快衝向幽深未知的宇宙。 “哐當”巨大的隕石擦肩而過,將平穩飛行的飛行器砸歪,閃過火星,直直墜下。 坐在飛行器裏的兩人都來不及說些什麽,就被卷入爆炸,消失在宇宙深處。 唯一毫發無損的粉發神秘少年隨著衝擊沉入宇宙,下意識閉上眼睛。 再次睜開眼時,他麵前多了一個好奇打量的人。 那個家夥十七八歲,頭發眼眸都是金燦的顏色,看著他有幾分驚喜:“你醒了!我從森林裏撿到你的時候可奇怪了,怎麽會有人摔出那麽大個坑還不死。真厲害啊你。” 被艾希斯他們判斷為木偶的人沒有迴答,目如死水注視虛空。 “你不會說話嗎?”那人眨眨眼,張開嘴努力比出嘴型,“說——話。” 粉發少年依舊沒有反應。 “奇怪的人,難道聽不懂嗎?”金發少年嘟囔一句,又看了眼窗外,驚唿一聲,“不好,我得迴去了,你先在這個木屋裏待著,我明天來看你。”說完匆匆跑走。 木偶般的人無知無覺,一言不發,坐在醒來時的破舊木屋裏,沒有表情。 和第二日的朝陽同時到達,金發金眸的少年笑嘻嘻地對他打招唿:“我來了!今天我給你帶了熱乎乎的烤餅,可好吃了,咬一口嘴裏都流蜜……” 他喋喋不休地分享自己的生活,看上去頗為快活。 “對了,看我,我都忘記介紹自己,我是雅各布。”他忽然想起什麽,一拍腦袋,轉頭看沉默的粉發少年,“你叫什麽?” 雅各布沒有得到迴應。 但他並不沮喪,眼珠一轉:“你現在聽不懂我說的話,也不想說,那、那我給你個名字。” “亞撒,你的名字可以叫做這個,在我們的語言裏,它代表從天而降的人。” 被稱作亞撒的少年依舊一言不發。 “我給了你名字,從今天起,我們就可以成為朋友!”雅各布笑著,把手上的餅遞了過去。 亞撒沒有碰,眼神都沒有移動。 “唔……”雅各布打量他一番,懷疑他這位新朋友可能有什麽問題,畢竟這麽抗拒無視的狀態還是很難得的,“看來我得費上不少時間才能讓你迴應我了。” 從這天起,金發少年時常來到這裏,給亞撒帶來各種各樣的東西,有時是美味的事物,有時是有趣的玩具,有時是活著的兔子或奇怪的蟲。 雅各布很快發現亞撒不需要吃飯喝水也能存活的詭異,卻沒有放棄,不斷地把自己喜歡的東西帶來,說著自己身邊細碎的小事。 但是粉發少年一直沒有動靜也沒有反應,隻有周圍那些東西在不斷地被更新替換,甚至原本髒兮兮的衣服都替換成幹淨的白衫。 雅各布懷著一股執念照顧了他四五年,直到有一天揉著變長的金發走進已經熟悉的木屋,滿臉疲憊地咳嗽了兩聲: “抱歉,亞撒,我生病了,我可能需要去醫院一段時間。等我好了會再來的。” 他仔細地打量這位沒有反應的朋友,一邊咳一邊笑起來:“其實我總覺得不可思議,為什麽能持之以恆地做這樣一件事呢?明明看起來一點希望也沒有。” “或許,我隻是覺得,亞撒你能感受到這一切就好了。關於深遠靜謐的天空,關於柔弱美麗的花,關於溫柔拂麵的風……這個世界那麽遼闊,你為什麽要被困在這裏?” “希望你能醒來,希望你能愛上這個世界,亞撒。” 金發青年說完,站起身時晃了晃身體,咳嗽著離開了木屋。 從那之後,再也沒有出現。 日升月落,朝飛暮卷,一切重歸寂靜。 那個在黑暗裏的少年一點點被灰塵擁抱,衣服和臉頰變迴了最初髒兮兮的樣子,他卻似乎什麽也感受不到,就像最初一樣無動於衷。 鬥轉星移、星河交錯,又是不知多少的歲月逝去。 某個陽光明媚的天氣裏,一隻小鳥嘰喳著,鑿破了木屋的窗戶紙,讓一束細小的陽光從外麵透出,照到了這個被遺忘的角落。 那個宛如人偶的少年一開始沒有反應,後來極其緩慢地轉動了眼珠,像是生鏽的機器人一樣,靜靜盯著地上的那束光。 隨著太陽西沉,光芒一寸寸地遠離著這個孩子,最終它消失了。 亞撒在光消失的時候身體很細微地動了一下,隨即他僵硬地將手放在了胸口。 背景的心跳聲逐漸清晰起來,一聲一聲,仿佛有什麽即將奔湧而出。 他細微地蹙眉,似乎不明白那是什麽感情,自己又為什麽要捂著這裏。 但是隨著感受到的心跳一聲一聲像是逐漸放大,他不由自主地揪住了胸口,嘴也慢慢張開,像是忽然有些感到唿吸困難一樣,他開始小口小口喘氣。 然後他唿吸的動作越來越大,簡直像是溺水後意識到活過來的人一樣拚命唿吸。他的眼裏不知不覺溢滿了水珠,在他每一次用力唿吸時倏然從臉頰滑落,劃過臉頰的灰塵,劃出醜陋的痕跡。 啪嗒啪嗒的水珠打濕布滿塵土的地麵,染出圓形的深色。 像是過了很久,又像是僅僅過了一會,他終於發出了聲音,不像是作為人的聲音,更像是一隻野獸,卻是一聲極為痛苦哀慟的大叫。 這聲音像是包含了他全身的力氣,他攢著衣服的手指都用力地發白。 在慢慢平緩唿吸後,他掙紮著移動了身體,似是不能很好地控製身體,他像是狼狽不堪的軟泥一樣在地上扭動磨蹭著前進,一點點地,一步步地,靠近了他最後看見陽光的地方。 亞撒吃力地將手指伸向空中,嚐試接住什麽。他期盼地看著那裏,黑色眼瞳裏映出亮亮的光。 但什麽都沒有出現。 亞撒伸著手直到手臂酸軟支撐不住,狠狠地從半空中摔迴地麵。 粉發少年固執注視著僅僅能看見一點點夜空的屋頂,眼中慢慢積滿淚水,起初隻是很細微的聲音,然後聲音逐漸變大,最後他躺在哪裏,像個正常人一樣嚎啕大哭起來。 他終於清醒過來了,在那個唯一教導愛他的人離開後,在他意識到再也不能見麵後。 在想要挽迴的光消失後。第48章 無台詞表演。 星鬥望著舞台上的粉發少年,無聲念叨這個詞,即使早明白溫綸的天賦,此刻心下也湧起幾分佩服。 在舞台上,從個人角度來說,具有表現力、感染力的事物包括表情、動作、衣著、音樂、台詞等。其中最能表現人物性格、體現人物情緒心態的,就是他們所說的台詞、所做的表情動作。 可以說,缺失了台詞的表演,在影響力與感染力上就降低一截。 一般來說,不會有人多加關注在舞台上沒有台詞的角色,正如那些在舞台邊緣、不被光照到的角落裏的群演。他們隻會留下個印象淺薄的影子,作為背景的一部分融入其中。 在曾經的戲劇表演中,甚至有過台詞的多少代表了角色重要性的時期。 而能狠下心,把台詞從自己的表演中刪除,純粹以自己的表演來吸引視線、感染情緒的人,必擁有堅定不移的信念、毫不畏懼的勇氣和卓爾不群的實力。 對於這場比賽來說,絕對是一次大膽的嚐試。 一旦踏出一步,表現不佳,沒有台詞這一點不僅不會得到嘉獎,還會作為沒能做好的理由之一被攻訐。 但溫綸避開了這種可能,在舞台上完成了一次出色的表演。 這是純粹的實力,而非任何的外力作用,也不是所謂的遊戲劇情就能概括的東西。 無論如何,作為一名表演者,星鬥認為他的確是值得掌聲的。 “天哪……這家夥到底吃什麽長大的,怎麽能演得像是真的一樣。”楊語也看著溫綸的舞台,忍不住感歎道,“有那麽一瞬間,我都被帶動情緒,覺得難過得不行。” “在他之後的小隊要倒黴了。”安瑪斯一麵覺得他們的勝算變大,一麵又覺得這下班級內部的競爭壓力變得可怕,心情複雜地接了句,“幸好楊語你在他兩組之後,否則……” 後半句他沒說出來,楊語已經了然:“什麽啊,不要小看我們,好歹、好歹我們也是有認真練習過的。” “至少不該是班裏最差的。”他底氣不足地補充一句。 夏元聞言,轉頭上下打量他一番,眼裏寫滿驚詫:“之前我實在難以想象,對自己完全沒有正確認知的生物要如何活下來。今天倒是開了眼界,果真稀奇。” “這話我原封不動還給你。”金發藍眼的少年冷笑,“能平安活到今天,你得多感謝我們的法製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