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直播間看來,李靜河屬於正道,李玉衡歸屬魔門,偏偏這父子倆一正一邪,走在一起卻極為和諧。“待國主明白,喜歡與占有之間真正的區別時,貧僧自然會離去。”李靜河淡淡道,號了一聲佛法。喜歡是淺薄易散的,愛是濃鬱熱烈的,兩者之間隔了很長的距離,而單純的占有欲更是底層,還經常被所謂的愛意名號粉飾。李靜河見阮雪宗,就如同看到曾經的自己,自是不願看這個年輕人步上他的後塵。對一個普通人來說,國主的喜愛可能是恩賜,換了一個江湖人來說,那就不是什麽好事了。除非那個江湖人武功足夠高強,能無視一切魑魅魍魎強取豪奪。“多管閑事。”魔門boss冷笑一聲。就在這時,他看到阮雪宗了。對方站在遍地屍骸裏,微微側頭過來,一張明豔的眉眼間都是冷淡,白衣沾著不少血。明明冰冷狂傲至極,嘴裏還發著挑釁之語,睨來之時卻讓人頭皮發麻,並不覺得自己被冒犯,反而看一眼渾身要燒起來,宛若火山岩漿噴發。他忽然能分清楚了。見到第一位半步宗師登場了,阮雪宗漫不經心道:“來。”這充滿自信的強大口氣,似在挑釁,又像是在邀架。沒等魔門boss分辨這是什麽情況,李靜河忽然擋在他麵前,道了一聲:“阮施主情況有異。”這種半隻腳踏入宗師境界卻隨時在邊緣搖搖欲墜的情況,他還是平生第一次見。阮雪宗的情況確實有異,他渾身上下是充沛的宗師內力,精神上“愈演愈烈”buff迭至八層,等十層就會走火入魔。李玉衡在他究竟是要一個“頭腦理智的美人”和“精神瘋癲的美人”中想了一會兒,最後選擇了三,他決定了先幫一個精神瘋癲的美人恢複理智。第九十二章 阮雪宗漫不經心的一句“來”,掀起了新一輪的決鬥。隻見一招桃林虛影驟然綻放,化為漫天無數金色掌影,內力磅礴,聲勢浩大。在場無數躺倒的魔門和玩家們,包括直播間的網友,都能感受到他那份步履悠然間透出的強大自信李靜河緩緩沉聲道:“真是後生可畏。”幫助一個宗師穩定境界,最好的辦法是什麽,自然是讓他棋逢對手,又讓他感到天下無敵的寂寞。換一種說法,就是以自身之力去給這位年輕宗師當磨刀石。他剛想上前,沒想到身邊人更快。李玉衡飛身而上,和阮雪宗相接,兩人交手數十個迴合,自始至終他都沒有出手,兩股截然不同的氣勁碰撞,轟然一聲地宮震蕩。身體不受控製,根本不舍得出手,行為舉止間還有一種小心翼翼。阮雪宗搞不懂這魔門boss在幹什麽,他一掌打出,逼退了所有人,唯獨李玉衡避也不避,隨後他歎氣道:“不知道是誰助你登臨了境界,你初至先天,本就心緒不穩,不該貿貿然出殺招……算了就讓我助你一臂之力。”如果真打,兩人也是兩敗俱傷。隻聽砰的一聲。阮雪宗淩厲一掌,拍在了魔門boss的肩膀上,一抹鮮紅的血液潑灑而出。李玉衡嘴角溢血,強撐著挺直身軀道:“你感覺可好多了?”習武之人,總有防護在身,他也不例外,這一掌最多讓他受重傷,不至於五髒六腑被震碎。反倒是他所在意的這個中原美人,眉心發紅,疑似走火入魔的跡象。相逢一場即是有緣,沒有緣分那便強行製造。中原那兵書翻譯到西域,三十六計裏便有一計。阮雪宗那雙倒映不出多少影子的黑色瞳仁縮了一下,不明白這是什麽情況,他想了想,總結了一下,可能是自己太強了。無敵是多麽寂寞。見到這一幕,杜青娥冷笑道:“妾身倒不知道,雍國之主竟是一個憐香惜玉之人。”雍國和車桑一直勢不兩立,麵對這句明晃晃的嘲諷,李玉衡捂著肩膀不以為意,甚至眼含笑意,從善如流道:“知慕少艾,乃人之常情。杜王後雖然年紀大了,可也是過來人,一定很能理解我們這些年輕人的心思吧。”杜青娥臉黑了不止一瞬。感受到了一點世間無敵的寂寞感,本來迭至八層“愈演愈烈”buff忽地降了三層,阮雪宗還沒冷靜片刻,嘴上又道:“再來一個。”話音剛落,忽有一道低沉的男聲出現了,“幾個時辰不見,你發生了什麽?”倒在地上的屍體玩家們驚訝地抬起眼,發現那是一個身穿黑色勁裝,身後背著一把大刀的男人,英俊的五官輪廓棱角分明,一雙眼睛宛若深潭般,透著驚心動魄的威壓。赫然是戚紅辛。玩家們嚇了一跳,完全無法忘記對方從肆虐風沙裏走進邊陲客棧裏那一幕,一出手就是雷霆萬鈞,整座客棧差點被拆了。“啊啊啊宗宗快跑啊。”誰料阮雪宗道:“是飲寒刀啊,來跟我比一場,據說整個江湖能打敗你的不過一掌之數,日後你還是什麽天下第一,當年如果我不是坐輪椅,早就想挑戰你了……”這話說得顛三倒四,除了007號沒人能聽懂。戚紅辛看著阮雪宗,微不可察地蹙起眉頭,顯然也意識到了對方精神狀態不太對。“好,我跟你比。”他一口應下。說好要比試,可當阮雪宗裹挾著致命一掌近身而來時,戚紅辛連刀都沒有出鞘,他絲毫沒有閃避,也沒有任何抵禦,一雙深邃的眼眸靜靜看著阮雪宗,一如他在浮生繪卷裏。他的心口被擊中,震蕩了兩下,唇鋒微抿成一條線,一道鮮紅刺目的血溢出,這位絕世孤高的刀客似徹底墜下神壇,他低聲說了一句:“我輸了,你贏了。”聲音平靜卻暗藏著波濤洶湧的情緒,阮雪宗意識忽然警醒了一下,他冷冷道:“明明還沒有比,我怎麽就贏了?”習武之人從來沒有這樣毫不設防的時刻,完全就是任他施為的表現。戚紅辛迴應他的一個動作,是伸出一隻手,將這一身白衣的年輕人擁入懷裏,攥住對方的手腕,低聲道:“我不能攻擊你,你自然贏了……我不是天下第一,你才是。”阮雪宗愕然。係統007號很想吐槽:這特麽已經不是放水了,這是赤裸裸地放海!它都想迴去翻看原著小說,看看它究竟是不是認錯主角了,阮雪宗得到了宗師傳承不說,連差點走火入魔,一個兩個半步宗師都心甘情願給對方當磨刀石。雍國國主臉龐忽然變色,一雙碧眸惡狠狠地瞪著戚紅辛,帶著滿滿的冷意,他怪隻怪自己中原話詞匯量太少了,實在說不出這種話。阮雪宗還茫然間,手腕的力道就鬆了,隻殘餘一點溫度,因為戚紅辛倒下了。如一個失去知覺的人,阮雪宗徹底清醒,然後他就看著場內倒下了三位受傷嚴重的半步宗師。他下意識扶起了戚紅辛。也許是那句天下第一,他頭頂那“愈演愈烈”debuff徹底消散。場內魔門眾多精銳嘍,看著阮雪宗一路神擋殺神,兩位半步宗師說殺就殺,明明是四個人的戰場,場上屹立不倒的卻隻剩下一抹淺淡的白,心裏最後一點拿人命相抵的念頭也消失了,紛紛落荒而逃。杜青娥再也維持不住美麗的笑容,她強行撐起半個身子,全身發抖聲嘶力竭道:“瘋子!傻子!”明明那麽好逼瘋一個年輕宗師的機會,居然都給浪費掉了!上天真是不佑我魔門!如係統007號猜測的一般,阮雪宗理智恢複後,發現杜青娥被自己重傷,他精打細算的腦子一下子上線了。鹹魚王拖著自己一瘸一拐的身子走過來:“少主,魔門妖姬已被我方俘虜,要怎麽處置她?”杜青娥現在的身份是車桑國王後,哪怕敗在阮雪宗手裏,一身華美宮裝沾了泥土和鮮血,她依然是冠絕西域的一代佳人。“杜青娥作用很大,自然是先關起來。”阮雪宗道,在眾目睽睽之下,他朝杜青娥伸出一隻手:“車桑聖子眼疾的解藥。”他還記得車桑國主臨死前說的話。杜青娥同時也想起被阮雪宗盜走的那具國主屍體,她臉色微冷,就因為阮雪宗大膽闖入,事後把國主偷走了,車桑宮廷徹底亂了起來,什麽流言蜚語都有,魔門對車桑的掌控力一下子大減。“年輕人,姐姐隻會下毒,可不會解毒。”她輕輕一笑,哪怕被一個小自己兩輪的年輕人打敗,哪怕是淪為階下囚,也折不去她周身那份美豔惑人的風采。“是嗎?”阮雪宗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沒關係,魔門妖姬的作用抵得過一瓶小小的解藥,你掏不出解藥沒關係,我留你另有後用。”“年輕人,你想對姐姐做什麽?我勸你放尊重一點。”她冷冷道。身為一個姿容絕世的女人,她所能想到最惡毒的可能性,就是阮雪宗殺了她,不殺她也會毀去她的武功、毀去她的容貌,拿她威脅魔門其他勢力束手就擒,或者把她關在一個永不見天日的地方,讓她容顏衰老日日懺悔,她唯獨沒想到的是,阮雪宗這個年輕人比她想象中更溫和,又更殘酷。精準地抓住了她的軟肋。阮雪宗說的是:“我想裁決你,可你欠了中原武林太多人一筆陳年舊債,我打算帶你迴到中原,接受那些人家的製裁。”他這麽一說。鹹魚王作為玩家,馬上就想起了孔雀山莊劇情時,當杜青娥那幅畫卷緩緩展開後,宴會大堂內忽然淒厲至極,喊打喊殺的聲音沸反盈天。無數英雄豪傑當場泣血,什麽誘人破戒、偷盜少林至高武學,什麽為了奪寶滅人滿門,什麽引狼入室釀成禍事,包括孔雀山莊的事,杜青娥所做的事一樁樁一件件罄竹難書,受害者遍布整個江湖,那些受害者家屬八成到了今日,嘴裏都念著杜青娥這蛇蠍美人的名字。這確實是最好的辦法。還是宗宗想的周到!007號:【……】看這理智不就上來了,帶蛇蠍美人杜青娥迴中原,一個多麽好的邀買人心機會。如果恰好召開什麽武林盟主大會,江湖群眾一激動,搞不好還直接把阮雪宗推上了正道魁首之位,十八歲的武林盟主啊多麽稀有,洗心山莊聲望將徹底如日中天、不可一世。阮雪宗這麽一說,杜青娥也想起了二十年前她有多麽風光。她是如何一笑引萬人愛慕,她又是如何一揮手,讓無數英雄豪傑伏低做小淪為她裙下臣,她又是如何漫不經心,一夜之間滅人滿門,在江湖中攪風弄雨,把所有人玩得團團轉。她這輩子殺過太多人,多到數不清,那些俱是螻蟻之輩她根本不放在心上。當年的她可是勝利者,聽阮雪宗的意思,竟然是讓她迴去接受那些她曾經不屑一顧的人裁決,這無異於打斷她的傲骨,比毀去她的容貌更加可恨百倍!想到這裏,杜青娥唇角的笑容慢慢斂去,撐起半個身子,聲音不再嬌柔動人,她長長的指甲掐入皮肉,皮笑肉不笑道:“年輕人你好狠的心,不如直接殺了我!”跟阮雪宗交過一次手,她絲毫不懷疑阮雪宗的性格,一定說到做到,而她怎麽能容許自己如此尊嚴掃地的情況?她這輩子活時轟轟烈烈,死時豈能任人擺布?杜青娥放下自己鮮血淋漓的手掌心,忽然嬌柔一勾唇角,展示出自己畢生最勾魂奪魄的一抹笑靨,在不少人神魂震蕩之際,她啟唇道:“吾兒,殺我”話剛擲地。在所有人還沒反應過來時,一支火箭橫空出世,正中杜青娥的胸口,這火在接觸到她手心血液時迅速燃燒擴散,不過一息就完全覆蓋她的軀體。玩家們目瞪口呆,嚇得連連後退,隻覺眼前這一幕相當驚世駭俗!戰場遍地都是玩家們的尖叫聲。杜青娥就這樣大笑著,被一團衝天的明紅色火焰包裹,烈火焚燃之中她的笑聲極為暢快,臨死前她還對阮雪宗盈盈一笑,眉眼充斥著一股決絕的魔性美。她笑道:“年輕人,姐姐去了哪怕你是大羅神仙,也不能裁決我”隨著話音結束,她徹底被火焰吞噬、迅速化為一道灰燼。阮雪宗雙眼微睜,隨後他麵色如冰,一言不發,迅速追著那箭發射的方向而去。隻是他沒想到,那個射箭之人就留在原地等著他。視野中那道修長的身影正居高臨下,麵容蒼白俊俏,長發沒有束起隨意披散著,一身黑衣張揚肆意,唯有眼尾微紅,在月色下似一隻攝人心魄的精怪。“杜如蘭,我沒想到你居然弑母……”阮雪宗輕輕吐息,難以撫平自己心緒。“那阮莊主實在小看了我們魔門的心狠手辣。”杜如蘭薄唇上挑,是一絲冷酷無情的弧度:“她既願意,我便成全她,總好過被那些迂腐的正道人士清算。”阮雪宗一聽就冷笑了。迂腐的正道人士,恐怕還包括了他。想也不想,他一掌襲去。年輕宗師這一掌,如瀚海之潮、山嶽將傾,轟得背後的亭台樓閣都發出破碎的響動。杜如蘭唇角的笑容消失,輕易避開了這一掌,“阮莊主這一掌進步倒是大,白色小鳥竟已經羽翼豐滿了。”不過短短數息之間,兩人交手數十迴合,最終阮雪宗逮到了一個破綻,杜如蘭的內力池幹涸,似一條枯竭的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