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他在意的從來就隻有那一個人，可是那個人從十七歲之後就不肯在一味的隻被他保護，所以他就隻能隱忍著，等著打碎他一切枷鎖的那天。　　然後現在，枷鎖沒了，人也沒了。　　開什麽玩笑。　　詛咒的氣息逐漸比血液更血腥。　　陰陽師結下手印，眼睛有藍色的光芒綻放，氣勢分毫不弱。　　暴怒的詛咒之王頭一次碰到了幾乎能與他並肩的人類，再加上所有的咒術師，哪怕他一上來就使用全力，也無法取得勝利。　　這隻是一次概括，那天戰鬥的過程，後來安倍晴明幾乎自己都迴憶不起來，還是活下來的那些咒術師們說的。　　天空陰沉灰暗，土地崩裂。　　現在不管發生多麽淒慘的景象，也不會有人去怪罪神明不管他們，隻會遺憾的心想神明已經消失了。　　這世界上沒有活得久還完美的人，想要完美隻能死得越早越好，留下一大堆遺憾，然後在人的記憶裏被擅自不斷美化。　　澈殿下被迫明白這個道理，羽天宮神明則是後知後覺。　　現在在人們的眼睛裏，藍白狩衣的陰陽師已經成為了下一個預定的神明象征。　　一個個晴明獨創的五芒星桔梗印作為基礎，顏色與細節各不相同的巨大封印陣出現在戰場上，光芒幾乎劃破陰暗的天空。　　戰鬥的餘韻並沒有讓這些巨大壯觀的封印陣消失，最終是陰陽師抬起手，取消了它們。　　戰鬥結束了，勝敗已定。　　宿儺在封印裏也能完整的保存著意識，甚至察覺到時間的流動，隻是沒有參照物罷了。　　宿儺並不是來找死的，隻不過這次棋差一招。　　兩麵宿儺向來桀驁，他甚至不懼怕那不知道會有多長時間的封印。　　安倍晴明贏了，可不管過去多少年，隻要他能夠重新蘇醒，他依舊還能夠重新勝利。　　希望那個時候還能有仇人活著，還能有有意思的東西。　　最後的後手也留下來了……　　想著想著，宿儺的意識突然有些恍惚。　　他想起來了一件事，曾經在那座城裏，他離開的時候，羽宮澈並不是一直看著他走的。　　羽宮澈對他說了什麽，隻不過一直被他下意識拒絕去迴憶。　　【你那個時候已經決定陪我走一趟地獄了，哪怕要和這個世界為敵，我也不能讓你再走一趟。】　　兩百年前的宿將軍沒有和世界對抗的力量，利用他的軀體成為詛咒之王時也是前所未有的嚐試，是抱著死也無所謂的決心的。　　羽宮澈什麽都知道，所以才格外痛苦。　　無法在世界和友人之間做出選擇，公平和私心哪個也無法舍棄，他就一如既往的固執任性的……用自己的命去填補了。　　兩麵宿儺忽然還是很想笑。　　明明懷揣著滿腔不知名的情緒戰鬥時他什麽都沒有想。　　好極了，有一段記憶會陪他有過不知道多少年的漫長歲月，迴憶到永生永世都忘不掉的程度。　　真不愧是一見麵就給他一頭錘的混蛋能做出來的事情。　　……可是不管如何，他真的沒有恨過那個家夥。　　從地獄初見到人間，最後兜兜轉轉……他還是走到沒有人的地獄裏去了。　　封印之外，年輕的陰陽師詫異的抬起頭。　　“……下雨了？”第133章 　　“晴明，”渾身狼狽不堪的禪院嵐一還能撐得住，他來到安倍晴明身邊，注視著遠處還在運轉的封印了詛咒之王的封印陣，“能夠直接消滅他嗎？”　　“我無法做到，這點沒必要隱瞞，”晴明搖搖頭，若有所思道，“澈說的沒錯，詛咒之王太強了，而且還有他的一部分……”　　“什麽？”　　“不，沒什麽，對於詛咒的封印陣你們比我做的更好，你們繼續來和我交接。”計劃已經決定好了，按照之前商量的流程，並不打算過多解釋的晴明道，“消滅詛咒之王的軀體，將他所有的咒力逼入身體的角落，以此來進行封印。”　　“在眼睛上成成功的話就封印眼睛，四肢就封印四肢，除此之外的軀體都要消除。”　　已經沒辦法取迴詛咒之王體內屬於神明的軀體了，他們早已經融為一體。　　令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詛咒之王的神力強大，最後竟然留下了他的四條手臂上的二十根手指，這才將所有的咒力盡數封印。　　那些手指哪怕是晴明也無法破壞，並且不能長久的停留在一起，隻能仔細封印後送走，由不同的咒術師分別封印在不同的地點。　　在徹底封印完成重新送走之前，晴明猶豫著，還是將羽宮澈留下的護身符一起塞進了其中一個手指封印符的夾層裏。　　既然當初相遇過，都已經消失了，晴明不管多麽不喜歡宿儺，還是這麽做了。　　戰鬥結束之後，無慘家裏的人再次來求助晴明，拜托他繼續之前那個不知名的年輕人給無慘的治療。　　無慘現在的狀況已經和詛咒什麽的都沒有關係，隻是神力突然消失，他的身體原本就處於透支狀態，沒有了持續的治療，一下子迴到了曾經的狀態。　　羽宮澈並沒有直接放棄無慘，他在走之前已經做好了準備，哪怕無法用神力治療這個少年，卻將一份可以代替神力徹底將無慘治好的藥方交給了一位大夫。　　晴明將那個大夫介紹給了這家人。　　對方急切的感激晴明，並且表示想知道當初那個年輕人為什麽消失了，這個大夫又是怎麽找到的。　　“我真的非常奇怪啊，晴明先生，無慘還曾經在發燒昏迷時呢喃過神的姓名，問神為什麽不見他了……那孩子說的太真切，我並不覺得是胡話，難道說……”　　“不如就當成是少年人的幻想吧，”晴明打斷對方，垂下眼簾，輕聲道，“世界上沒有神明了。”　　既然如此，又何必繼續執著。　　這世界上沒有任何能夠看得見的神明的殘留。　　沒有留下等待著開啟的影像，沒有反饋，因為羽宮澈哪怕留下一點點力量，他的計劃都會失敗。　　扭轉一個人的命格都是極其難以達成的事情，更別提整個世界。　　至此羽宮澈也算是成功的打了那幫高天原神明的臉。　　以後什麽“獻祭就可以更改命運”的事情都可以忽視了，最起碼一千年之內，神明無法再將人類視為人偶。　　晴明本以為高天原之上會因此震怒，降下什麽懲罰。　　沒想到的是，高天原依舊靜悄悄的。　　那些神明依舊越發深刻的灌輸著死了一般安靜的技巧，好像之前的那一連串搞的事情都和他們沒關係。　　安倍晴明也沒有因此放鬆防備。　　直到兩麵宿儺的封印徹底完成後，晴明總算是鬆了半口氣。　　心頭大患消失，天皇自然是下發了大量獎賞，並且順勢答應了咒術院在各地建立封印陣中心的問題。　　晴明對這些都沒興趣，忙了這麽長時間，他突然發現自己有點心累。　　和源博雅喝酒也沒用，就連那個家夥都看得出來，會對他說：“我可沒有生氣，說實話，晴明你其實，是想見到澈殿下吧。”　　除了因為某人或許遲鈍，到了最後也沒能說清楚的話之外，安倍晴明真的沒隱忍過什麽，所以輕易的就被看出來了。　　“我聽蜜蟲他們說，你最近都沒有占卜過了。”　　“沒有，最近不宜占卜。”　　“哪有這種事情，太應付人了。”　　“……隻是一想去做，就想去占卜一些不可能有結果的東西，會影響我的心境。”　　陰陽師在占卜的時候必需保持冷靜且頭腦清晰。　　晴明現在就想著一件事，他恨不得去占卜上成千上萬次，隻為了得到一個不可能的結果。　　可是陰陽道無法占卜到神的蹤跡，更何況是已經徹底消散的神明，那個人沒有以後什麽都沒有，真的去做了也……　　對於這件事，源博雅也無法勸告他。　　安倍晴明自從成年之後，經常會去信太森林探望母親。　　他父親已經過世了，母親葛葉對於人類世界的其他東西並不感興趣，因此一直留在森林裏。　　作為曾經在神明身邊化形的白狐，葛葉冥冥之中對於神明的離開也有種感應。　　她並沒有去過多的勸告自己的兒子，她知道晴明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葛葉一開始還是個小姑娘的時候，也曾經天真的問過，為什麽隻有羽宮澈一個人在守護這裏，為什麽人類曾經殺死過他，卻還要對他們那麽好？　　羽宮澈迴答的很簡單。　　“因為我活著，所以知道生命的可貴。”　　比起這個，一切都無所謂。　　那是曾經尚且身為皇位的掌權者，親手賜予過澈殿下天堂與地獄的父親告訴他的東西。　　葛葉對自己的孩子道：“晴明，想去做什麽就去做吧，別猶豫了。”　　“不管如何失望，在這之後，你總是不會後悔的。”　　為了確保準確性，安倍晴明沒有在自己家進行一切，而是來到了神社後的院子。　　這座神社沒有了神明的庇佑，也不知道過去多長時間會消失在曆史長河裏。　　書房裏，陰陽術的步驟明明都已經熟記於心倒背如流，安倍晴明的動作卻極其緩慢，害怕任何一個地方會出差錯，導致結果不準。　　哪怕他知道結果幾乎不可能有其它。　　向來瀟灑的陰陽師也不由得苦笑一聲。　　燭火照亮陰陽師那俊秀的側臉，他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指，拿起簽文。　　他心想如果這個時候羽宮澈還有意識，不知道看到他這麽做，會想什麽。　　果然還是不會知道他心愛之人是誰，哪怕他說近在咫尺。　　對那個人說什麽他已經徹底放棄了，什麽都沒有去做好用。　　想到這些無聊的東西，晴明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