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抱歉打擾你們的假期。”照舊優雅的林玉澤很快出現在別墅內。他的確有著專屬於成功人士的旺盛精力，不僅看不出半絲在頻繁旅途中所積累的疲憊，甚至更加神采飛揚，領著位英俊的中年男子主動說：“介紹一下，這位是首都最權威的整容醫生，蔣宣。”中年男子禮貌伸手：“蕭先生，幸會。”羅熙從不在意無關緊要的事，自然也不會因一個名字而糾結，大方握手後便問：“你要幫我做手術嗎？”蔣宣像有職業病一般，立刻靠近他認真觀察起那些露在衣服外麵的燒傷和疤痕，然後嘖道：“確實麻煩，如果想恢複到天衣無縫的狀態，需要一些運氣和時間。”林玉澤鼓勵：“說如果你都做不到，我相信別的醫生也得束手無策。”蔣宣微笑：“過獎了。”羅熙在旁邊冷眼旁觀他們的客套，忽然打斷道：“所以手術什麽時候開始？手術計劃又是怎樣的？我想我和西羽有權了解整個過程，以及我要求西羽旁觀手術過程。”說起來，西羽確實具備基礎的醫學知識，但他還是被這要求嚇了一跳。當然不是怕什麽，隻有點不知該如何麵對手術刀在羅熙身上劃來劃去的場麵罷了。林玉澤完全習慣了羅熙的疑心病，當場答應：“完全沒問題，但過程和方案還需要蔣醫生來決定。我已經向你保證過了，這手術隻是盡量幫你恢複到受傷前的皮膚狀態，你不用擔心被’大變活人’搞成另外的樣子。”羅熙點頭：“最好如此。”蔣宣得體地環顧房間：“你們是不是正要吃飯？不如飯後……我再對你進行一個仔細的檢查。我的團隊午夜就會到達，但手術室等相關事宜的布置還需要時間，哪怕最快也得後天早晨開刀。”林玉澤迴答：“全聽你的安排了，而且這段日子我會留在島上，全程陪同手術和修養。”蔣宣保證：“絕對不會讓您失望。”西羽和羅熙對視了一眼，正因知道林玉澤現在是何等的焦頭爛額，才能明白值得讓他抽出這麽多時間和精力的羅熙是多麽的重要。目前來看，這手術的確勢在必行。不喜歡傷春悲秋的羅熙決定坦然接受，主動提議道：“既然來了，就一起吃吧。我相信以我的身體素質，應該很快就能恢複，不用太過擔心。”林玉澤很愉快地笑起：“好啊，那我們就小酌一杯，順便交個朋友。”*事實的確如蔣宣許諾得那般，他的醫療團隊非常專業，並且行事效率。次日清晨就已經將手術室完全準備妥當，並被羅熙所有傷痕都做了分析和處理方案，整個手術計劃寫得明明白白，稍用醫療書籍來輔助便能看明白。但西羽還是不放心，一直捧著那些文件查到深夜，才算滿意：“看起來並沒有什麽貓膩，林玉澤是真的很想讓你恢複正常吧？”然後補充：“我並沒有說你現在不正常的意思。”坐在旁邊翻書的羅熙輕笑：“你現在求生欲還蠻高的。”西羽偷偷端詳羅西的臉，小聲說：“其實兩年過去後，你也成熟了不少，人又變得這麽強壯，不可能恢複到照片裏的阿宇一模一樣。但你沒變的是那雙眼睛，我在雲台和你重逢後，時常夢見你的眼睛，有好夢，也有噩夢，都和以前的迴憶有關。”羅熙抬頭：“可你一次都沒有跟我說過。”西羽無奈保證：“以後不會了，我心裏覺得重要的事情都會和你分享，可以了吧？”羅熙聽得出他的語氣裏的輕鬆，很欣慰西羽沒有一味的沉溺在之前的憂傷裏，不由心情好了很多。這時窗外的海風靜靜的吹進屋內，將文件和書頁吹得沙沙作響。西羽合上文件夾，將文件交還給羅熙：“其實我也明白了，任何手術、任何方法都沒有辦法讓時光倒流，我們能做的隻有向前看，不管林玉澤打了什麽如意算盤，我們都得按自己節奏做事，大不了就和他撕破臉。”羅熙笑：“我最喜歡你這一點，你總能在最糟糕的處境中，選擇出那條最有希望的路，非常勇敢，異常魯莽。”西羽疑惑：“我魯莽？這算是好事情嗎？”“至少比瞻前顧後、過度算計要可愛。”羅熙迴答：“再說如果不是這種性格，你會願意做大腦移植手術到雲台來找我嗎？”這是西羽第一次從他的嘴裏聽到對往事的肯定，不禁泛起幾分悲傷和幾分溫暖，片刻後才說：“人生沒有假設，但我很慶幸我曾經做了那樣的選擇。”第273章 慘白的無影燈照射下來的瞬間, 手術台上的一切陰影都無所遁形。全身消了毒的西羽站在醫生和護士背後，默默地看著他們開始複雜的植皮手術。雖然這過程並不如想象中那麽殘忍，但親眼目睹羅熙的皮膚被一點點割開, 仍舊是令他感到膽顫心驚的事情。正在忙碌的蔣宣仿佛感受到了西羽的情緒, 邊穩穩的下刀，邊能淡定安慰：“別太緊張, 這並不是什麽複雜的手術, 哪怕疤痕沒有完全消除，也可以使用儀器輔助治療。這次隻不過林先生需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擁有最完美的結果，才對過程和修複過程才有諸多要求。”西羽雖不適，卻並沒有移開目光，過了片刻才道：“嗯，的確不是什麽複雜的手術。但蔣醫生……”蔣宣將與羅熙本來膚色與膚質的人造皮膚輕輕對齊, 然後才迴應：“有什麽問題？”西羽皺眉：“沒想到你會很清楚自己在給誰做手術。”蔣宣的五官都被帽子和口罩擋住, 隻露出一雙溫和而睿智的眼睛：“我是受cyber資助才有機會學醫的, 與林先生也是多年好友。”西羽知道事情不會這麽簡單，但也不會在這種時候多嘴多舌, 隻是道：“讓你多費心了。”“沒什麽, 正好我最近在研究自體皮膚的培養技術。”蔣宣在炫耀自己醫術高超似的, 稍稍抬起鑷子上的透明皮膚：“這是用蕭先生的dna所培養的專屬於他的人造皮膚，所以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完美存活並愈合，我敢保證除了我以外, 別人還無法實踐這個方法。”“專屬皮膚……”西羽苦笑，喃喃自語道：“連大活人都可以複製, 那麽把身體的每個部分像機器元件那樣批量生產, 也是或遲或早的事吧？”蔣宣非常自信：“身體都是可以被物化的, 但靈魂不是。隻要明白這一點, 那就接受新科技，享受新科技。”如果有一天，靈魂也是可以生產和複製的呢……到時候自然人類的狂妄自大，會受到毀滅性打擊嗎？西羽暗自嘲弄，卻沒將自己的心裏話說出口。蔣宣接過護士遞過來的剪刀，勸道：“雖然手術不難，但需要植皮的地方實在太多，整個流程會持續十二小時以上，如果你累了，可以在旁邊坐一下。”“沒什麽，這些你早就告訴過我了。”西羽淡淡地迴答：“別的事或許我不在行，但隻是忍受疲憊的話，你們或許都無法與我比較。”蔣宣笑了：“確實，每次直播，都是對體力和心智的極限考驗。”雖然這位醫生的所有助手都很專業，無論聽到什麽都不會有任何反應，但西羽還是泛起幾絲不自在，索性順勢沉默了下去。*手術的過程的確如蔣醫生預計的那般漫長，好在一切還算順利。為了防止他們有什麽奇怪操作，西羽連眼睛都沒敢多眨，等到陪同著被裹成“木乃伊”般的羅熙離開手術房間時，他也難免有些累了。林玉澤果然對此事非常上心，竟提前站在門口微笑迎接：“聽說非常成功，你們也吃點東西休息一下吧。”西羽搖了搖頭：“還要多久他才會醒來？”跟在後麵的蔣宣迴答：“幾分鍾之內，我的麻醉師非常專業。”西羽點點頭，主動推著移動病床，跟隨護士們朝著臥室走去。林玉澤先和蔣宣客氣了番，然後才跟上來說：“你沒必要這麽緊繃，我不會對羅熙做什麽的，再說如果我想對他做什麽，你也沒有能力反抗。”西羽不喜不怒：“未必，凡事都別過於盲目自大。”“其實我並不能完全理解，你為何忽然視我如仇人？”林玉澤嘖了聲：“我自問與你的所有約定都嚴格遵守，食言的是你，生氣的也是你。”西羽並不意外他會提起這個話題，一直等著幫護士把羅熙移到床上，待房間安靜後才迴答：“隻能說此一時彼一時吧，當初的我太過天真了，無論是進入雲台之前，還是在雲台的時候，你都是我最後一根稻草，你給我的選擇，我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林玉澤滿臉無辜。西羽認真地望向他的眼睛：“但是我現在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你也有可能是造成我無路可退的始作俑者啊，所以在不明白你到底想要什麽之前，我沒辦法把你當做合作夥伴，更沒法履行任何約定。”林玉澤愣了下：“合作夥伴嗎……我以為我們是朋友。”西羽移開目光：“如果沒發生這些，如果隻有在首都的簡單生活……算了，現在假設任何事情都沒意義。”林玉澤從來不急性子，此刻自然也不可能翻臉，他聳了聳肩：“也許直到蕭澤宇見到董事長，你才會明白我用心良苦。”“別叫他蕭澤宇。”西羽輕聲說：“既然他自己沒辦法接受，那他就還是羅熙。”“好吧，放輕鬆。”林玉澤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會兒我叫人送晚餐來，蔣宣會安排後續的恢複方案，你得注意身體。”西羽抿住嘴唇沒有吭聲，隻目送他離開。*進手術室時還是清晨，如今已然滿天繁星。西羽將窗戶的縫隙關好，隔絕了惱人的海風，然後才道：“你醒了吧？疼不疼？不用一直裝睡的。”聽到這話，羅熙果然微微睜開了眼睛，隻可惜幾乎被紗布勒住的嘴唇沒什麽力氣，無法用聲音作出迴應。西羽轉身迴到床邊坐好，小心翼翼地握住他被包紮的手道：“滿身傷口一定很痛，但一切都會好的。”羅熙輕輕眨眼。西羽以為像他這樣的人，應該沒可能做這麽不情願的事，如今接受了整容手術，反倒令左右為難的自己有些愧疚。想出這些日子，羅熙已經非常了解西羽會冒出什麽想法，他努力彎起眼睛，就像是要表達安慰的笑意似的，傳遞出了幾分少見的溫暖。西羽默默地伏在羅熙身邊的床鋪上，因不知自己該說什麽，便隻能也笑了一聲，而後便陷入了並不安心的淺眠。*同一時刻，在華夏之外的世界某處，徐兔和白起同樣沒有好好睡覺的幸運。他們兩人被換上了人模人樣的漂亮衣服，正坐在間舒適到讓人感受不到半絲科技壓力的茶話室內。總是耐心不足的徐兔碰了碰白起：“你說那個程先生真的還活著嗎？照理說他的年紀也不小了吧，之前放棄整個cyber消失在世人麵前……這麽多年也沒啥消息，會不會隻是人造人組織創造的精神領袖罷了？”白起推了下眼鏡，認真思索：“有這個可能，畢竟我們來到這基地好幾天了，都沒見到他的影子。”沒想著時，空蕩的房間裏竟然傳出了朗笑。而後一個英俊男人的全息投影毫無預兆地出現在了他們對麵的沙發上。徐兔立刻恢複正色：“你就是程先生？這一定不是你的真實樣貌吧？”男人微笑：“真實？這個時代還存在所謂的真實嗎？”“說的也是。”白起接話道：“但是你讓我們左等右等，最後還不願意真身相見，這是什麽意思？”程北坤並不覺得被小人造人冒犯，甚至很有禮貌的解釋道：“很抱歉，並非不相信你們的意思，但我現身會牽扯到很多你們無法想象的問題，而且沒辦法否認，你們兩位方才的推測很有道理，無論如何，人造人們在不了解彼此時，是需要一個大家共同認可的標誌的，而我……隻是那個標誌而已。”徐兔雖然很好奇，但也沒辦法反駁這些話，隻好道：“明白了，那你把我們隻叫到這裏來做什麽？”程北坤說：“你們是羅熙的朋友，我當然是想了解一下，你們對今後有什麽打算如你們所見，這個基地雖然無法同城市的規模相媲美，但也足以滿足你們的生活。”徐兔和白起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