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熙頷首,繼續艱難地查閱著信號微弱的地圖:”此外,就是離這裏十多公裏的地方有個水站。”西羽認真分析:“肯定是給雲台大樓供水的地方,這麽重要的資源,安保力量不會少。”徐兔依然是團體最勇敢的人,立刻表態:“先去看看再說,隻要有人的地方,就會有很多食物武器和衣服,沒準還有越野車也說不定。”羅熙頷首:“嗯,如果我們不想繼續荒野求生的話,這是唯一值得冒險的機會。”西羽當然沒有更好的辦法,也沒想不出理由阻止他們製造衝突,唯有點頭囑咐:“但無論何時都別忘記,成功與否不重要,重要的是保住命活下去。”徐兔立刻推了下白起的腦袋:“聽見沒,說你呢!”*訓練有素的軍方行動力驚人,半小時後,增援的大部隊就在李司的帶領下殺迴了雲台。地下車庫裏的車子早就被他們惡意開走了,極度空蕩的房間內,隻留著零星幾個安全科員被虐殺的屍體。李司厭惡而憤怒地皺起眉頭,冷聲吩咐道:“迅速進行地毯式搜查,如有殘餘力量即刻擊斃!”跟在旁邊的東橋忍不住抗議這種做法:“李少將,你沒有資格決定人造人的死活,他們都是國家財產。”李司平日就不喜歡人造人監保會的趾高氣昂,瞬間惱火道:“是嗎?那國家財產殺人了,我們該怎麽辦?束手就擒?”話畢他便再度下命令:“還愣著幹什麽?行動!”秦雲深暗自懟了下東橋的胳膊,示意他不要硬碰硬。東橋憤憤不平地冷著英俊的麵龐警告道:“無論如何,我都會將我的所見所聞記錄下來匯報給首都。”李司譏諷:“你最好先祈禱自己有命迴去再說。”正在他們進行這無意義的小型衝突的時候,已有士兵迴來報告:“少將,發現幸存者!”秦雲深恍然抬頭,沒想被帶過來的人竟然是林玉澤,不由震驚:“林總?!你是怎麽逃迴來的?”雖然被人造人綁架讓林玉澤受了不少罪,但他仍舊從容溫和,揉著滿是血痕的手腕說:“多虧你們的反擊及時,那些主播們忙著逃命,自然顧不上我。”事實上,當李司下令轟炸的時候,已經決議不管這個網絡公司高管的性命了,所以此刻難免麵色尷尬:“情況危急,實在容不得人多想。”林玉澤歎了口氣:“不說那些,雲台安保失守發生的太突然了,加上世界各地的人造人都失去了安全鎖的控製……這情況絕對人人造人地下組織的精心策劃,該如何應對已不我們幾個能夠決定的,隻是眼前當務之急,還是要盡快恢複雲台的控製權。”秦雲深對他是發自內心的忠誠,立刻安撫:“李少將已經派人掃樓了,林總你需要醫生。”林玉澤搖頭:“不,我陪大家一起掃樓,沒有人比我更了解這座大樓和那些主播們,如果有突發事件,讓我處理總歸更穩妥些。”李司無所謂地答應,假意吩咐說:“保護好林總安全。”*夜色更深,遠處的轟炸聲仍時不時傳來,讓這戈壁之夜透出幾分不詳之感。羅熙四人隨著地圖的指引,果然找到了無名的地下水水站:這裏的建築主要以水塔為主,四周都被高壓電網保護了起來,還有安全科員及電子狗的巡邏搜索,處處顯出閑人免進的意味。眼瞧著裏麵停著幾輛越野車,徐兔立刻亢奮:“準備行動,至少這裏沒有軍隊,不難對付。”然而羅熙卻阻止道:“沒必要硬碰硬。”徐兔:“?”羅熙舉起手中的平板電腦:“雲台的安全係統是互通的,你忘了雲台大樓是怎麽打開的?”徐兔:“……忽然感受到了知識的強大。”羅熙苦笑:”隻可惜這東西太費電,希望能在關機之前解決問題,否則我們就不得不用自己的命去賭那些車了。”西羽在旁全神貫注地端著槍,順口鼓勵道:“你是天才,沒問題的。”羅熙默默地瞧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卻終是什麽話都沒有說。*軍方對雲台大樓的搜索,與其說是奪迴控製權,不如說是辛苦收屍來的激烈。平日裏看起來矛盾重重的主播們在生死關頭很是目標一致,除了個別體弱的傷員外,幾乎全部出逃。而平日裏訓練有素的安全科員卻徹底成了炮灰,死狀各不相同,簡直無人幸免。麵對著樓層裏如此慘狀,每個軍人都是憤怒而嚴肅的,唯有林玉澤目光平靜,像是在看與己無關的電影。開始忙碌的秦雲深急著去確認了安全係統,迴來報告道:“林總,直播已經切斷了,監控功能正常,但是大樓的安全係統被攻擊得比較厲害,需要從總部抽調人手來維修。”林玉澤頷首:“修不修已經沒有意義了,活著的人造人都跑了。”秦雲深麵色複雜:“那倒未必,剛才通過監控發現,還有一個主播毫發無傷的留在了宿舍裏……而且並未攻擊我們,你要去見見他嗎?”林玉澤不由疑惑抬眸:“誰?”第258章 形勢緊迫, 每分每秒的時間對正在破解水站安保程序的羅熙都格外珍貴,但等在旁邊的三個人卻做不了什麽實事,難免顯出幾分幫不上忙的無措。徐兔悄悄偷看了眼羅熙, 然後端著槍抱怨:“總部出那麽大的事, 這裏的保安卻一點反應都沒有,也沒看到增援……到底自然人是太自大了, 還是藏著陷阱等我們上鉤啊?”白起照舊理智, 扶了扶眼鏡歎息道:“我覺得是後者,雖然沒看到穿軍人製服的家夥,但說不定就在哪裏藏著。”徐兔嘖了聲:“也隨便吧,反正無論如何都要麵對激烈的反抗,隻求速戰速決。”始終處於防守狀態的西羽本不想插嘴,可聽到這些對話還是忍不住問了句:“自然人的可惡之處不用多說, 但也未必個個都該死。殺過這麽多自然人之後……你們還願意和不想傷害你們的自然人做朋友嗎?”這個略顯”清奇”的問題讓徐兔愣住, 好幾秒之後才說:“啊?”白起隨之失笑:“為什麽會存在這種可能性?”是啊, 對主播們而言,自然人也許是造物神、也許是奴隸主、也許是敵人、也許是怪物……無論如何, 其身份都不可能與朋友二字有關。西羽掩飾掉複雜的情緒, 微微搖頭:“我隻是在琢磨以後的日子要怎麽辦, 胡思亂想罷了,別介意。”似乎完全屏蔽了他們的羅熙忽然停下飛動的手指,嚴肅宣布:“三十秒準備時間, 目標是截獲距離門口最近的越野車離開這裏,往正東全速行駛。”*被整晚噩夢般的災難席卷之後, 雲台大樓裏的每個忙碌的人都在緊繃中透出了掩飾不掉的疲態。但最為波折的林玉澤卻始終雲淡風輕, 哪怕受了些輕傷, 也還能神采奕奕地跟著士兵們健步如飛。負責帶路的秦雲深對此深感佩服, 終於找了個機會愧疚地說:“這事件發生得始料未及,爆發時我根本來不及過多反應,因為無法確定你的位置,隻能保護幾名科學家先行撤離……”林玉澤搖頭:“沒關係,科學家是最寶貴的資源,我也隻是雲台的一名員工罷了,分得清輕重緩急。”秦雲深實話實說:“但看到那些主播失去控製之後,喪心病狂的本質全部露出來的恐怖行徑,我真的沒想到你可以全身而退。”林玉澤笑了下,重複著他的話:“喪心病狂的本質……”從前“統治”著所有主播的秦雲深不忍住憤怒握拳:“對我們的敵視,對生命的漠視,對道德的踐踏……哪怕他們明明可以第一時間逃走,卻全部選擇留下來虐殺安全科員……”對此林玉澤毫無情緒,微微歎息:“別忘了,是我們養了一群獅子啊,屬於草原的獅子,絕對不會對飼養員感恩戴德的。恢複野性的刹那便撕碎所有威脅過自己的對手,這是強大生物最本能的反應。”沒有得到肯定秦雲深,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迴答這些殘酷的大實話。片刻之後,端著槍的士兵率先停在間宿舍門口,表情警惕地報告說:“就是這裏,那個主播一直沒有離開,危險程度極高。”林玉澤檢查了下自己的電子手表的電量,點頭表示:“明白了,我去單獨和他談談,你們千萬不要輕舉妄動。”秦雲深被嚇了一跳:“林總,這太魯莽了!我必須陪著你。”林玉澤搖頭:“沒關係,多你一個也不可能用武力製服他,再說如果他想動手也不會等到現在,我反而覺得,這個人他會成為一股幫助我們的力量。”說完,他就勇敢地推開早已失效的電子門,踏入了整潔到嚴重缺乏生活氣息的宿舍裏,緩步靠近正在落地窗邊盤腿靜坐的主播。這個選擇令所有安全科員和士兵都感到意外的人造人,竟然是平時最為暴力的墨一。雖然已經聽到聲音,但墨一還是沒什麽特殊反應,漆黑的眼睛也不剩半點光明。站到他身後等了幾秒,林玉澤才說:“我以為你會保護著西羽離開。”呆坐的墨一不吭聲。林玉澤不惱,繼續問:“怎麽,在遊戲裏受到心理影響後,覺得他不再重要了嗎?”可惜墨一依然沉默。見狀林玉澤不易察覺地冷笑了刹那,接著用手表的快捷功能關掉了室內監控,轉身坐到房間內沙發上,拿起桌上未開封的礦泉水安靜地喝了起來。幾乎半瓶水都被他快速吞咽掉之後,墨一終於不耐煩地趕客:“要殺要剮隨便,這事跟我沒半點關係,你盤問不出什麽來。”林玉澤慢慢放下瓶子,用蒼白到不像話的手指擦掉嘴角的水跡,然後才溫聲安撫:“我從來沒有這事認為和你有關,如果你真有這麽大能耐,當初也不會眼睜睜地目送西羽以卵擊石了哦,忘了告訴你,雲台大樓遭到黑客攻擊、基本陷入癱瘓,我關掉了房間的聲音監控,你若有什麽訴求,現在可以試著對我提一提,旁人沒可能知道。”墨一唾棄:“不用假仁假義,我對雲台沒任何訴求。”被拒絕的林玉澤不慌不忙:“無欲無求的人應該對活下去也不執著,可你還好端端活著,說明心裏多少有點事沒放下吧?當然,如果你當真不想說的話我也無所謂,我就先走了。”終於沉不住氣的墨一的嘴角顫動了幾下,突兀地問:“這個西羽……真的是西羽嗎?他明明還是當初的樣子,可我……”林玉澤心領神會地反問:“你總覺得現在的他和當初的他,不像一個人?”墨一垂下頭。林玉澤又問:”在你看來,是什麽決定我們是誰呢?身體、記憶、基因?”這個問題幾乎是這個時代最大的困惑,放到墨一麵前,他隻說了很抽象兩個字作為答案:“靈魂。”林玉澤不禁笑了:“可你怎麽定義靈魂呢?科學早已經把人類大卸八塊,哪怕是一個細胞,都可以製造得出來,到底是哪幾個細胞組成了靈魂?”被問住的墨一皺起眉頭:“我沒法定義,但我就是知道。哪怕西羽被重置了,哪怕他的記憶和知識庫都丟失了,也不可能是如今的模樣,他真的不是他自己了。”此時窗外已是徹頭徹尾的黑夜,他們二人的倒影映在窗上,殘留下模糊的身影。終於露出幾分疲倦的林玉澤歎了口氣:“那你期望我的答案是什麽?肯定你的幻想?”總是態度冷硬的墨一並不善於表達,但他此刻卻沒有任何猶豫,站起身迴頭瞪著林玉澤說:“每個人都希望自己愛的人好好地活著,哪怕是人造人。”“愛……這麽虛幻的東西,很不適合你呢。”林玉澤勾起嘴角:“不過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訴你,你記憶中的西羽,仍在以某種方式活著……雖然隻剩下一抹殘魂罷了。”墨一的身子被這句話震動得有點發抖。林玉澤說:“講簡單點我有他全部的記憶備份,雖然以目前的科技水平無法解讀內容,但可以拷貝給生命胚體,至於西羽的基因設計,雲台也是有全部記錄的,這樣提示,你能理解嗎?”也許外麵的世界到底如何,雲台的主播們不是很清楚,但公司的技術勾當對他們卻早已沒有秘密可言。終於顯出幾分激動的墨一立刻上前一步追問:“你是說,你可以再造一個西羽的身體,並把真正的記憶還給他?”雖然滿身血汙,但仍舊顯得很優雅的林玉澤點了點頭。喜悅之後,墨一轉而狐疑:“可你有什麽資格做這種事?自從老板的兒子在雲台遇襲後,這裏就不被允許製造新的人造人了,大部分主播不都是從外麵買來的殘次品嗎?”麵對這種判斷林玉澤不置可否,隻道出眼前的事實:“什麽叫生物鎖你應該明白吧?現在不隻是雲台的主播自由了,全世界絕大部分人造人都受到波及……但逢亂世,沒有規則,何談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