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恢複意識的西羽忍不住幹咳了兩聲,尚未看清眼前形勢,便聽到一陣人的狼嚎。他警惕地睜大眼睛,終於發現自己身在何處這竟是個橫屍遍地、灰燼橫飛的荒野!不僅身下和目及之處全部都是七零八落的死人,就連他自己的腹部也有著深深的新鮮刀口,以至於狀況虛弱,危在旦夕。在這次的位麵裏……主播們是扮演戰爭的幸存者嗎?這是什麽故事?持有者又是誰?西羽觀察到周圍屍體下散落著些同樣殘破的冷兵器,便努力尋找了個尚能自衛的斷刀,然而這東西拿到手裏並沒有消失,說明副本裏的危險定然是刀劍不能抵禦的,否則策劃也不可能如此好心安排。至於身上的傷口?西羽歎了口氣,唯有去扒死屍身上的衣服,撕成布條為自己包紮。他正忙碌時,可怕的黑暗中又傳來微弱的唿救聲。側耳仔細分辨,好像是蘇子彥。西羽皺了皺眉頭,趕忙扶著那把斷刀尋覓而去畢竟在這種環境中隨便搞出動靜可不是什麽聰明的抉擇,引來友伴的概率很低,引來致命威脅卻是八九不離十。在“死人海”中約走了十多分鍾,蘇子彥那小子便出現在眼簾之內。西羽不乏責備之意,跌撞靠近說:“你喊什麽?你不想活了?”蘇子彥倒在原地苦悶迴答:“我怕是本來就活不成了……”西羽借著微弱的星光皺眉打量,才發現他的傷勢極為嚴重,不僅斷了隻胳膊,肚子也仿佛被什麽利器捅了個洞一般,汩汩地冒著鮮血。蘇子彥麵若死灰:“我不行了……為什麽遊戲剛開始就被搞成這樣子……”西羽立刻蹲下身盡力為他包紮,想要利用布條所帶來的壓力把血止住,並安慰道:“不會的,你先冷靜下來,反正遊戲裏我們不管傷成什麽樣都是假象,策劃這麽設計無非是想顯得刺激。”蘇子彥疼得呲牙咧嘴,倒抽了口氣才說:“你就別安慰我了……每個設計都是有意義的……”西羽想轉移他的注意力:“那你說,我們這副殘兵敗將的模樣能有什麽意義?難道我們要爭取的隻是活下去?”蘇子彥剛想搭腔什麽,忽又更緊張幾分,用染血的手拉住西羽:“壞了,有聲音,小心!”他這神奇的耳朵有多厲害已經毋庸置疑了,西羽立刻拎著斷刀站起來準備防備。深邃的黑夜裏,在那綿延不絕的死人堆上,亮起了幽幽的綠光那是狼的眼睛,而且不止一雙!猛獸的出現讓蘇子彥找迴了幾分力氣,甚至在恐懼中掙紮坐起,小聲哭腔說:“幾隻小狼你肯定搞得定吧?”如若是平時,西羽在遊戲打鬥方麵的能力自然不在話下,可是這個位麵給予的傷勢極大地削弱了他的力量和反應能力,精神試圖高度集中時,甚至有些痛苦的耳鳴。不行,一點優勢都沒取得,不能就這樣出局!也許這些狼正是持有者發動的技能!在為首的巨狼攻擊過來的瞬間,西羽的身體彎成了不可以死的角度,一刀劈開了它的肚子。可惜劇烈的動作導致方才草草包紮的刀傷又裂開來,疼痛使得精神瞬間潰散。更糟糕的是蘇子彥沒有護身的兵器,竟雪上加霜地被另一隻狼咬住,活活拖出了好幾米!西羽咬緊牙關去救,轉身試圖營救的瞬間背後就又衝上來兩隻,直接把他撲倒在地。然而電光石火之間,預料中的撕咬並沒有發生,反倒有幾滴溫熱的血濺在了脖子上。西羽以為是羅熙來救,翻過身一瞧,卻看到應之行拎著劍、冷著臉,有些喘息地投來俯視的目光。第217章 無論是在《詭念人間》那個副本中的相遇, 還是後續幾度交手,西羽和應之行之間的關係都絕談不上友好,甚至顯得波濤暗湧、積怨重重。所以這次西羽完全沒想到, 應之行竟然會出手拯救自己。但無論如何, 他都不會錯過這活命的好機會,自然立刻用盡力氣爬了起來, 捂住傷口邊後退邊問道:“你……怎麽會在這裏?”應之行身上也有些新鮮的傷痕, 但好似並未影響到他的行動力,這人處理掉剩餘的狼後也沒顯出疲憊,反而動作利落地用袖子抹掉武器上的血跡,哼了聲說:“這小子叫那麽大聲,除非聾了才聽不見。”蘇子彥見所有來襲擊的野獸都死了,又頹然倒地:“對不起……我是怕自己就這麽無聲無息死掉才喊出來的……”西羽抓緊時間勒住傷口, 輕咳:“罷了, 隻不過這麽容易就能逃脫危險的話, 隻能說明這些狼帶來的危險並不屬於持有者的技能,還是多加小心為好。”蘇子彥哼哼唧唧:“有道理……可我再小心有什麽用……我要死了……”應之行對弱者向來沒有半點耐心, 嫌棄道:“此地不宜久留, 我要走了, 你們走不走隨便。”話畢他還真的立刻轉身邁步。西羽眉頭一蹙,輕喊道:“慢著。”應之行迴頭。西羽:“你去哪?什麽叫此地不宜久留?你知道些什麽?”應之行依然是那個應之行,聞言冷漠挑眉:“我有什麽義務告訴你?還是說, 你有信息可以跟我交換?”西羽欲言又止。應之行不屑哼笑。西羽又問:“但是你至少可以告訴我……剛才為什麽要救我?這跟你之前的行為可不太一樣。”應之行眯起眼睛緩慢地打量過他們,而後道:“因為我覺得, 上一場的結果很奇妙, 也許你這個人對我還算有用。”主播被驅逐出位麵之後, 便無法再得知裏麵的狀況, 加之副本結束後也沒太多機會彼此交流,所以西羽和應之行一樣,不完全知道羅熙到底是怎麽輸的,也不能篤定幾個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他微微沉思片刻,而後勉強微笑。應之行顯然沒有再繼續多留的意思,終究還是拎著武器走了。西羽猛吸了口冰冷的空氣,努力咽下其中的血腥味,然後朝蘇子彥伸手:“你必須得努力站起來,否則沒人能背負著你去繼續,還是說你真就這麽打算放棄了?那你一開始還唿救什麽呢?”蘇子彥和杜莉一樣,運氣好、性格活潑,但從來吃不了什麽苦,總是靠著一點點小聰明混日子。他來參賽多少是被身邊人慫恿的結果,但未必沒有把內心對於自由的微薄希望寄托其中,所以能走到半決賽,歸根結底還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更是值得珍惜的機會。西羽這人雖善良,但原則和底線非常清晰,既然如此宣布,那便是不想再多等了。蘇子彥內心翻江倒海一番,終究還是憋住一口氣,在劇痛中支起身子。西羽這才歎息,又上前幫他整理了一番,然後努力攙扶著這小子尾隨應之行而去。*荒野起霧了,夜也隨之變得模糊,就如同主播們的思緒。到底什麽故事裏會有這屍山肉海呢?同樣在艱難移動的徐兔和丹雲也在暗自琢磨著。她們都屬於性格強勢的女人,發生幾次小矛盾後,關係自然變得冷冰冰。徐兔忍著身上的傷痛,數次翻動屍體無功而返,才忍不住不懷好意地搭話:“喂,你是不是在那個《瘋狂當鋪》的副本裏有什麽能力沒贖迴來?人才變得怪怪的,從前你可不是這般沒用。”丹雲因已得到了個舊弓,便又尋覓出幾支尚能使用的箭,將其小心固定在身上後才道:“能力?人造人的能力算什麽東西,難道你玩過上一個副本後還不明白嗎?我在雲台多多少少攢了些錢,失去什麽都能恢複。”徐兔失笑:“也對,除了記憶和生命,別的對我們來說都不珍貴。”丹雲沒有陸燕陪在身邊,冷著表情悶悶不樂,踢開擋路的殘肢便要離開。徐兔一時間找不到白起,也遇不到其他什麽同伴,自然不想形單影隻地在這個地方冒險,所以忍不住上前阻攔:“你去哪裏?”丹雲:“去找陸燕。”徐兔露出俏皮的笑意:“一起唄,也算有個伴,我覺得我們有必要互相幫助。”丹雲向來不喜歡她,聞言皺眉:“為什麽要選我?”徐兔:“據說在上個位麵中你很早就出局了,所以副本裏發生什麽你一概不知吧?想必陸燕也沒機會告訴你,難道你就不好奇?”丹雲嗬了聲:“好奇,當然好奇,但我現在更好奇另外一件事。”徐兔:“什麽?”丹雲:“我出局是早是晚你又怎麽知道的?除非,是你讓我出局的。”徐兔還是笑意不減。丹雲遲疑:“難道……上一局的玫瑰公主是你?那美人魚又是誰?”徐兔並沒有給出任何明確的答複:“反正真相隻有那麽幾種可能性,別嗦了,你到底跟不跟我結盟?”丹雲抿住嘴唇。說著徐兔誘大眼睛一轉:“而且關於這個位麵的情況,我可有些想法呢,難道你就不想知道嗎?”*恐怖的荒野依然漆黑而無際,看來這副本環境大體如此,不會再輕易改變了。但早已習慣在艱苦中掙紮的主播們,自然不會因此而產生太多畏懼。蘇子彥經過一番努力適應,也逐漸習慣了與身體的疼痛抗衡,竟然難得表現出自立自強的勁頭,主動說:“西羽哥,沒事,我感覺……我好像能走了……”西羽緩慢鬆開他,輕咳兩聲:“我想跟你實話實說,你聽了不要太難過。現在我推斷下來,這次位麵好像給每個人都造成了同等程度的初始傷害,但是因為大家體質存在差異,所以越弱的人……實際的傷勢就越重。”蘇子彥剛也見識到了應之行的身手,有些不服:“可是那家夥……不可能比你強那麽多啊,但他……方才殺狼的時候,可是一點兒都不含糊。”西羽苦笑:“你覺得我強,也許隻是我的反應快些。這具在冷凍倉裏凍了一年多的身體……其實已經比以前糟糕很多了。”蘇子彥眨了眨藍色的大眼睛,卻沒有再說話。大概他並不清楚、也無法想象,曾經失去記憶的人再重活一遍是什麽感受吧。西羽收斂了情緒,認真問:“你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雖然每個位麵都會把大家的出生點分散開,但這個副本還是太安靜了些。”蘇子彥搖了搖頭:“我隻能聽見應知行的腳步聲,他離我們不遠,而且一直在堅定地朝前走。”西羽皺眉:“應之行應該是知道些什麽,這個人向來理性,如果沒有確鑿的證據,絕對不會輕易行動浪費體力的。”蘇子彥慘淡著臉嗬嗬:“你對他評價也太高了些吧?我瞧著他在前幾個位麵裏的表現……根本就像隻沒頭蒼蠅。”西羽哭笑不得。蘇子彥又想說什麽,忽然眯起眼睛停下了腳步。西羽疑惑。蘇子彥捂著傷口費力解釋:“好奇怪,我好像聽到了另外的聲音……很陌生的聲音……像是一種號角……很低沉,又很悠遠……但這聲音我也不知道意味著什麽……我們是去找聲音的源頭……還是繼續跟著那家夥……”西羽最想做的事其實是找到羅熙,但此刻的狀況也容不得他任性,所以在內心理智糾結後便判斷道:“算了,應之行不會輕易對我們吐露實情的。既然這聲音來得突兀,大概是位麵中有特別的事情發生了,應該過去看看,省得錯過信息。”蘇子彥點頭說:“好,姑且就稱它為號角吧,這動靜大概跟副本的故事有關……我瞧著我們身上穿的破衣服有點像東方風格……可是什麽故事或童話和戰場存在唿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