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亦然。那些遊戲界的大佬已經酒過三巡,多數開始麵紅耳赤,卻仍跟蕭澤宇聊個不停。西羽滴酒不沾,在旁邊吃飽了自助餐,等得好沒意思。蕭澤宇察覺到他百無聊賴地眼神,終於講出了西羽最期待的話:“小七,去把車開到酒店門口,準備走了。”西羽彎彎眼睛,立刻迫不及待地離開了燈火璀璨的宴會廳。他本已進到電梯裏,卻又鬼使神差地打算先去個衛生間再去開車,便隨意停了個樓層走出去。誰想剛推開走廊盡頭衛生間的大門,就聽到陣狼狽的嘔吐聲。是誰喝多了嗎……西羽眨眨眼睛,當然不欲理睬,可那隔間轉瞬又咣的一下,像是摔倒時的撞擊。他終究好心,敲敲門說:“你沒事吧……”裏麵並無迴應。看別人暈在這種地方過夜,好像有點冷血,西羽遲疑地推了下門,發現竟沒鎖,便索性探頭去攙扶:“喂,我把你交給服務生好不好啊?”這一扶才發現,還是個熟人正是最近教著蕭澤宇接手工作的cyber高管,林玉澤。小林總平日裏翩翩君子,在董事長蕭慎嘴裏都是靠得住的前輩,今夜狼狽至此,叫西羽感到好笑。他輕而易舉地就把他架出來,坐到門口的沙發上,又好心幫他洗了溫毛巾擦臉。林玉澤的確是沒少喝的模樣,迷糊地抹了把臉,才結巴道:“對不起……”西羽翻了翻兜,找到袋給蕭澤宇備著的解酒藥:“給你吃這個。”林玉澤顯然還沒清醒,接過去怎麽也撕不開袋子。西羽又笑,恍惚一抬頭看清他的臉,才驚訝發愣:“林總……你……的眼睛……”肯定是醉酒眼澀,林玉澤的隱形眼鏡竟然滑片了,這當然沒什麽大不了的,可叫西羽吃驚的是,他黑色的鏡片下所露出的瞳仁,澄紫發亮。自然人是沒有這種眼睛的啊……可是人造人怎麽可能在公司當高管……他……林玉澤仿佛意識到了什麽,立刻捂住自己眼睛,臉色變得慘白無比。西羽雖覺得奇怪,但從來不是八卦的性格,更因對林玉澤印象良好、全然不舍傷害,忙擺手說:“我、我什麽都沒看到,我不會說的!”林玉澤默默地揉眼睛,似乎想把鏡片歸位。西羽保證:“真的不會說,你相信我。”林玉澤冷下聲音:“你會告訴蕭澤宇的。”西羽:“……如果有必要,我也不會告訴他,我沒有害你的意思。”“我是個混血,父母都去世了,我爸和董事長是朋友,是他給我的機會。”林玉澤的酒全醒了:“你若想說出去,不如現在殺了我。”混血……這年頭的混血沒別的意思,更多是指人造人和自然人的後代這種繁衍所生的基因危險度極高,是政府嚴令禁止的自然人可以活、人造人也可以活,但非法混血必須清除。西羽慢慢蹲到林玉澤麵前:“好了,我明白了……就連阿宇我也不會告訴他。”林玉澤沉默著,總是微笑的麵龐變得空空蕩蕩。西羽小聲說:“你應該遇到過很多難過的事吧……別害怕,我真的會幫你保守秘密,但你以後要小心點才好。”林玉澤終於開口:“你願意為了我這個陌生人,背叛蕭澤宇?”西羽奇怪:“這不叫背叛,你是誰關阿宇是什麽事啊?醫生說了,我要想做一個完整的人,就要學會擁有秘密。”林玉澤對著這個新生的小人造人有些失語,轉瞬又苦笑出來:“但有秘密了,可並不算什麽好事情。”第164章 首都的初夏難得晴朗, 西羽開窗迎接暖洋洋的溫風, 隻可惜高樓之外即無飛鳥,也無掠花,風景並不美妙。他忍不住歎息了聲:“如果我們住得是平房就好了。”自小在高樓林立中長大的蕭澤宇疑惑:“平房?”西羽:“就像上周開派對的四合院啊,那裏麵有顆桂花樹,他們說秋天開花會很香。”“那是cyber創始人留下的宅子,前年有人花十億拍下了。”蕭澤宇放下手中的咖啡:“等我有了錢,可以考慮看看。”西羽迴身說:“如果離開首都這種大城市,就不需要花很多錢了。”蕭澤宇滿臉疑惑, 畢竟這個光怪陸離的大都市就是他的家鄉。“我隨便說說的。”西羽迴神, 靠近他解釋:“我隻是覺得現在出現在你身邊的人都很可怕, 他們越熱情就越像居心叵測,你最近常常失眠, 如果一直過這種日子, 你會更不開心的。”蕭澤宇淡笑, 自然沒迴答。西羽:“我明白, 你有責任去麵對家裏和公司的問題, 我當然會幫助你,但也想讓輕鬆些。”蕭澤宇拉住西羽的手:“好了, 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壓力對我來說不算什麽。”西羽想說“不是怕壓力、而是怕危險”,但他並沒講出來,反而趁機追問:“到底你哥做了什麽壞事,讓你覺得他會對公司不利?”蕭澤宇抬眸:“他想要的太多, 我爸是不會給他的,所以他隻能借助別人的力量去偷去搶。”果然還是如此含糊其辭,西羽隱約明白,滿眼擔憂。蕭澤宇安慰道:“其實我心態改變,也不隻是因為這些。”西羽追問:“那還因為什麽?”蕭澤宇一字一句說:“因為我忽然意識到,自己已經不是獨自活在這世界上了。”西羽愣愣的,像是聽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又像是沒聽懂。蕭澤宇關掉桌上的全息電腦:“好了,去上班,今天有個重量級的遊戲產品要發布。”“對,發布會,西服我已經幫你準備好了。”西羽忙迴過神,把注意力放在了正經事上麵。*自本世紀起,電子遊戲就成了人們日常生活中與重要的娛樂方式,隨著科技的發展,虛擬世界越做越真實,早已將其他娛樂產業無情融合改造,cyber每每有什麽新動作,都會到吸引無數關注的目光。這日的發布會不出意料的熱鬧,幾乎所有叫得上名字的媒體都悉數到場,等著搶第一手的新聞。西羽在幕後繁忙半日,終於熬到快結束時,總部的一位女秘書卻跑來報喪:“小七,蕭總十七點要演示遊戲原型被忘在了公司,需要趕快取過來。”周圍的工作人員來來往往,好生混亂。西羽讓了個路,然後才疑惑:“遊戲原型?用網絡把安裝包傳過來不就好了嗎?”女秘書急得要哭:“來不及了,而且那些數據是這周特殊配置的,保密性很高,需要配套的電子鑰匙,在這裏重建環境已經來不及了。”西羽平日裏並不玩遊戲,也隻是陪著蕭澤宇看看比賽而已,他聽到到這裏沒再多盤問糾結,看過手表後表示:“還有一個多小時呢,我去取吧。”女秘書雙手合十:“謝謝了。”西羽總是很熱心的,幹事也任勞任怨,想著蕭澤宇這段時間要忙於迴答記者提問,便匆匆親自出發了。女秘書站在原地咬住嘴唇,察覺蕭澤亞的助理在不遠處瞧著,忙轉身離開現場。*不知不覺,天色已黃昏。新產品發布會的整套流程終於順利走完。蕭澤宇逃開媒體的圍堵,到會場休息室尋找追問:“小七呢?”正在收拾東西的工作人員們分分搖頭。蕭澤宇調出全息電話撥打熟悉的號碼,卻無人接聽,臉色不禁沉了沉:“誰看到小七了?”這時終於有個人站出來說:“他好像說要迴總部去取遊戲原型,但是好半天沒迴來,好在我們想到別的方法解決了,大概是堵車?”蕭澤宇頓時心裏一涼。他永遠不會忘記,自己最後見到母親的那日,也是如此平平無奇的一天。那時母親答應去給他買材料做生日蛋糕,結果出了門便再也沒迴來,隻在車禍現場留下了冰冷破碎的屍體。……西羽,不會有什麽事吧?由於監護人會擁有人造人的電子定位,蕭澤宇趕快定了定神,打開手機中的軟件,但事情好似正在往最壞的方向發展小七的信號,竟然消失了。周圍看似關懷的目光開始集聚,蕭澤宇表情微僵,什麽都沒多說,轉瞬快步衝了出去。*在首都某個昏暗的地下廢房裏,的確倒了黴的西羽剛剛睜開眼睛。他覺得全身都痛,後背最痛,襯衫濕涼地貼在那處,莫非是被血浸透了……這是怎麽迴事?西羽想要移動、想要咳嗽,半晌才察覺自己雙手被捆著、嘴巴也毫不客氣地被塞住。一個冷漠的男聲從頭頂響起:“竟然醒了?用不著掙紮,你逃不出去的。”西羽視圖看清麵前的人,可惜光線實在昏暗,他努力迴憶之前的事,終於模模糊糊地想起,好似是在開懸浮車時車子失了控……“質量這麽好的人造人,毀了真可惜,沒辦法,有人要買你的命。”那男人拿了把手術刀和注射器靠近說:“不過你雖然不能活著了,器官還是值不少錢的,這也算是你的價值。”西羽狼狽後退,心情終於從茫然變成恐懼。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但眼前的危險可不是開玩笑的事情!他努力去分開被綁著的雙手,眼看對方要把不知名的藥物注射給自己,竟猝不及防地用頭撞到對方頭上!劇痛讓男人差點摔個趔趄,不由惱怒地拾起個棍子砸他的頭:“還想反抗?!什麽東西”西羽精致消瘦的身體迷惑性實在太強了,恐怕這男人死也想不到他會有那麽強的爆發力,吃驚地瞧見倒下的西羽竟然立刻翻滾,準準撿到掉落在地上的手術刀,不禁又提起棍子猛砸,生怕他起來反抗!劇痛導致耳朵鳴響,更是什麽東西也看不清楚。西羽完全是憑著本能割斷了束手的塑料綁帶,而後一拳揍翻了這個耀武揚威的自然人。他沒有傷人的欲望,隻想盡快自保,也顧不得多去逼問和報複,在全力打暈對方之後,立刻便割開全身的束縛,手腳並用地撞開門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