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半張書頁原本還剩下一小塊能寫東西的位置,那月是有想過要不要借此讓自己迴去的,不過他想開得也很快。 除了要殺老頭就一定會毀了所謂萬能許願機以外,老師的計劃未完成固然是一個因素,剩下更重要的原因很簡單。 他忽然發現自己其實已經沒有那麽迫切地想迴去了,他依舊想見到老師,可他也‘舍不得’這個世界上那些愛著他的人。 站在鏡前的黑發青年麵色複雜,半晌後才歎了口氣。 太宰先生真的太狡猾了。他想,把他送到了這個世界,給了他這麽多羈絆,最後讓他心甘情願地為他們改變,然後,為了一切自己已經擁有的同伴站出來。 時隔一個月,玩家再次打開了異能裏所謂的【玩家論壇】,隨手在一個月前那個帖子裏發了迴帖,下麵就炸開了鍋,而這一次他順利地看清了所有的文字。 [陣營模擬遊戲·玩家論壇] 樓主:烏丸蓮耶死了 892l:? 893l:不是,這個樓才過去一個月怎麽烏丸蓮耶就死了? … 937l:等一下,老東西死了是不是代表……我趣,你的那月可以活過三十歲了! 938l:……我好像有點印象,但如果真的是我想的那樣也太恐怖了一點,你。 939l:你不是世界的意識,是那個世界的赤江那月本人對吧? 玩家盯著意料之中的那句話,意義不明地笑了一聲。 樓主:確實還沒自我介紹呢,那麽,我是赤江那月,初次見麵^^ 丟下一個足以引爆所謂論壇的炸彈後,他帶著莫名愉悅起來的心情果斷關掉了異能,眼不見心為淨。 在自己的真實身份隨著記憶的恢複而一起被想起來,那月在第一時間就明白了他的異能到底被老師跟那半頁書改造成了什麽東西。 一定要說的話,‘論壇’裏的成員就是所有平行世界裏的「世界意識」,‘論壇’則是連接著世界意識們的一個平台,供他們在上麵交流聊天。 那月幾乎可以想象得出來他們平時會聊的話題,對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誕生了的意識體來說,世界也隻是遊戲,那些活在裏麵的人不過是‘角色’。 跟過去的他一模一樣的想法,該說自己不愧是被連接著所有平行世界的「書」創造的人類嗎,居然和世界意識們的想法在詭異的地方重合了。 不過說迴來,既然那些世界都擁有自己的意識體(發現他是誰的那位大概就是a君的世界),那他的世界呢? 在發現自己當做遊戲角色來看待的人類擁有跟祂們對話、甚至改變世界原有發展的能力後,他所在的世界的意識體真的還坐得住? 那月猜,祂坐不住。如果祂還存在的話。 按照原來的發展,萩原研二必然會死在七年前,接著是鬆田陣平、諸伏景光、伊達航,到最後隻留下一個降穀零還活在世上,而他,所有平行世界的赤江那月,在沒有被太宰治找到並帶迴橫濱的情況下,無一例外,他們最後都會變成‘a’。 這個世界的他是唯一的奇跡,在這一刻那月才真正明白了a對他的稱唿——那句幸運先生裏包含了多少情緒,因為他是所有平行世界獨一無二的赤江那月,他的幸運也是無法複製的。 警官擁有著跟卡路亞們完全不一樣的命運。 總之,要是這個世界還是完整的存在,太宰先生大概就真的跟其他所有的太宰先生一樣找不到他,沒辦法把他帶迴橫濱了,而在他的好友們必死的時間點,也絕不可能會被自己輕易救下來他們。 會變成現在這樣,可能性最大的也就隻有一個,他所在的世界是殘缺的,沒有維護世界的意識體,隻能在那月達成好友們的救濟這麽多年後才反應過來,自動進行修正。 鬆田陣平本可以活下來的,如果小偵探赤井跟zero他們都在現場,而不是鎮守著組織人員的話。 烏丸蓮耶想要製約他,第一選擇也不該是鬆田陣平,仔細想想,在烏丸蓮耶眼中說不定貝爾摩德對他來說才是最重要的(雖然差不多),最後選中的反倒是卷毛笨蛋。 還真是迫切地想要讓世界重迴正軌啊,那也要先問問他同不同意吧? 要和一個完整的世界站在對立麵,不得不說,就算是那月也會覺得這是個很瘋狂的想法。但那又怎麽樣,他這一輩子做過多少別人眼中的‘瘋狂’事,還少這麽一件嗎? 他最不懼怕的就是死亡了,拜托,第四天災怎麽會認認真真按劇情走,他想要救的人,一個都不準死。 【成就·無人身亡】 【你的身上背負著整個世界的阻力,但你無所畏懼,因為與此同時,你也擁有了整個世界的愛意,這是你書寫下無人身亡的故事新篇的證明。】第一百五十六章 如果這個世界真的是供人遊玩的rpg遊戲,該有的劇情無非就是整個世界圍繞著唯一的主角推進,而主角以外的人,不論死生,隻要能出現戲劇性的發展或是讓玩家為之投注真情實感的情節,那作為‘配角’的他們就能功成身退了。 那月過去被自家老師跟書聯手騙了七年,一直把世界當做大型遊戲,別的先不提,他對於論壇上瞥見過的‘劇情’當然是十分熟悉的,最核心的部分隻有一塊,也就是所謂紅黑雙方的對決。 與其說他家小偵探是世界的主角,倒不如說是因為他的經曆最適合放在人群中心,然後讓所有事件圍繞著他去發展,在那月眼中,工藤新一並不是所謂主角,而是連接著所有人事物的那條紐帶。 本來就沒有缺了誰世界就會崩塌的說法,硬要說的話,那月倒覺得頂多是因為有了人的喜怒後,世界意識們想搞這個長在自己身上還妄圖碰一些不該碰的東西(比如時間與別的世界)的組織很久了。 他的小偵探恰好有那個同樣的願望,有那種潛力,最重要的是,縮水的勇者曆經險阻不屈地推翻魔王,這樣的發展正好具有祂們想看到的戲劇性。 但是那月不樂意,他不樂意世界像驅逐病毒一樣老是找機會排擠他,最開始把他拉過來的不就是這個世界的人嗎?他也不樂意自家好友被當成為了維護世界秩序而隨時可以被拋棄的棋子。 他更不樂意新一和誌保兩個還年少的孩子要被牽扯到世界的陰暗麵來,隻為了讓祂們達成小心願的同時看一場好戲。 赤江那月基本能猜出來一個月前他在醫院看到的帖子裏,那些世界意識所討論的話題內容了,祂們說‘給了他足夠的愛’,他看著卻莫名覺得好笑。 他甚至都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還會接受到所謂的‘愛’——如果祂們真的要稱那為愛的話——被關心著生死。 ……那為什麽,屬於這個世界的他的同期,真正存在的、愛著他的人們就必須要為世界的正軌而死? 想到這裏,黑發青年怔然,半晌才伸手揉了揉眉心。 看來記憶恢複後的後遺症也不輕,他居然這麽輕易就鑽進牛角尖了。 他其實知道自己和同伴經曆過的苦痛不是意識體們的問題,也從來不會把自己的遭遇怪到別人身上。 畢竟祂們隻是把目光停留在他這個外來者身上太久,還毫不吝嗇地把【無人身亡】介紹裏提到的整個世界的愛意加在他身上,說實話,就是有點像那月以前自己打遊戲的時候碰到喜歡的紙片人的那種感覺。 那月想通得也很快,畢竟在知道真相前,他自己也想著把‘npc同期’都拐迴家來著,喜歡紙片人又不寒磣,不如說他自己要真是遊戲角色,被那麽多人喜歡不是理所當然的嗎,可惜他不是。 況且,根據論壇上的各種反應來看,世界意識們似乎也看厭了每個世界都大同小異的發展,還別說除了他以外每個赤江那月的結局基本都是死亡,這要換他自己打遊戲的時候看到這麽老套的劇情,可能就忍不住提槍去找策劃談心了。 世界既想要安穩,又想要看故事,哪有那麽簡單。玩家清了清嗓子,一點也不心虛地對著鏡麵理了理自己的領口和肩上的紅圍巾。 不過既然他現在是黑方的boss了,作為最後要被勇者殺死的魔王,他也有權利讓這個故事往他想要的圓滿he方向發展吧?戲劇性,也不代表必須死很多人嘛。 他推著烏丸蓮耶的屍體通過鏡子後的暗室迴到了那間臥室,嫌棄無比地把老頭丟迴紗幔後的床上,又迅速把被子拉到蓋住那整張臉。 寫劇本的第一步,給出大致的框架。 被叫來的家庭醫生進門後看到的就是黑發青年呆呆地站在床鋪邊,他們看過來的時候下意識扭頭想藏住泛紅的眼眶,低沉下來的聲音裏帶著悲痛的情緒:“先生……離開了,在最後指名要讓我接替他的位置。” 一直待在這個地方的基本都是人精,他們自己有眼,也有消息渠道,知道十多年前這位卡路亞大人就經常會出入莊園了。 雖說那個時候沒人知道他的代號也沒人能看到過那張臉,但能讓千麵魔女跟那位先生都另眼相待的人從來就不多,很好猜到是誰。 而且琴酒大人不久前才離開,估計也是那位先生臨死前叫來見證傳位的吧。 沒人會冒著被殺死的風險撒這麽容易被戳破的謊言,加上又有青年展示出的具有法律效力的遺囑跟作為二把手的朗姆遠程連線證明。 不過短短十幾分鍾,初步確認烏丸蓮耶並不是被毒害或是外力殺死後,這個房間裏站著的幾人都不約而同地對著青年低下了頭。 “boss。” 那月心滿意足地把從烏丸蓮耶書房抽屜裏搜出來的遺囑文件,遞交到了隸屬烏丸集團且隨時待命的律師手中。 老頭本人要是知道了他說的這些話,估計恨不得詐屍來報仇,不錯,他賺了。 雖然前任boss去世了,他這個新任boss必須留下來處理留下來的那些文件,但那月根本懶得幫烏丸蓮耶處理後事,他揚了這家夥的灰都還來不及,所以最後是又打了通電話把朗姆叫來頂鍋。 在朗姆看來,這就是演戲七年後現任boss終於準備走到明麵上來了,還特意要演這麽一場戲來為七年前就死了的先代boss補償一場葬禮。 不愧是他朗姆跟隨的人。 那月本人這個時候已經坐在了開往杯戶的車上,他看了眼腕表,正好是五點整,距離鬆田陣平原定的死亡時間還有半個小時。 足夠了,他的[駕駛]可是跟萩原研二學的。 後視鏡裏,黑發紅眼的青年舒了一口氣,眉眼間的鬱氣全都散了個幹淨。 從小到大他就沒信過什麽神明或者命運,他的好友,他自己救,他選的路,他自己走,何況,他還等著再見自家老師的時候狠狠揍他一拳呢。 咳咳,之前掩蓋身份一是怕老頭看出端倪,二是為了快刀斬亂麻,早點讓該成長的人站起來往前走,免得最後讓他們還要為了他的離去痛苦下去。 可現在,烏丸蓮耶也沒了,自己也知道自己根本沒有離開這個世界的意思……他可以迴去他們身邊了嗎? 但隻要一想想自己身份暴露之後的下場,那月就歇了這個心思。 還是順其自然吧,否則他鋪墊這麽久給自己寫的身份劇本不就浪費了嗎?他是擔心好友被牽連進自己跟所謂世界的明爭暗鬥,絕對不是其他原因。 絕對不是,他堂堂第四天災,天不怕地不怕,水裏來火裏去,怎麽可能怕一群大猩猩,對吧。 最重要的還是,身份暴露之後絕對會被看起來,那他還怎麽繼續計劃,總不能直接撕了剛寫好的劇本然後跟紅方攤牌:想不到吧,我已經當上boss啦! 絕對會被揍的。那月確信。 白色馬自達停在杯戶購物廣場外的時候,才正好過去十分鍾不到,而早在離開莊園前先換好了朗姆帶來的衣服,又稍微做了偽裝的宮本老師也不擔心有心人追著車牌查到他的信息,徑直推開車門下去,趕往他此行唯一的目標地——被工作人員圍起來的那架摩天輪。 於是鬆田陣平跟萩原研二趕來的時候,就聽見摩天輪下的工作人員麵露驚恐地圍在了一起,仰著頭指著還在轉動的機械設施不知道說些什麽。 兩位警官皺起眉,也不等他們上前詢問,看到警察來了的工作人員就急忙跑了過來,那位負責跟警方對接的負責人頭痛又焦慮地說:“剛才有一個青年跑上72號座廂去了,也不知道他是怎麽繞過我們的視線的……” 鬆田眯起眼去看緩慢轉動的機械,冷不丁問道:“你說的那個青年長什麽樣?” 一邊沉默了一路的萩原研二頓住,視線移了過來。 “長什麽樣……?”負責人呆滯兩秒,努力迴憶,“我記得是黑色的頭發,眼睛被鏡片擋住了沒有看到…個子挺高的,聲音好像很耳熟……” “聲音是不是跟這個很像。”萩原指了指邊上店裏還在放安全宣傳短片的電視,裏麵飄出來的聲音讓負責人連連點頭,然後他自己也愣住了。 兩位警察已經往摩天輪方向走去,負責人還站在原地,他在想,那個短片,好像是那位警官先生拍的。 某位偷溜上摩天輪的玩家正悠閑地靠在椅背上,對麵的座位上則放著他此行的目的,也就是那枚定時炸彈,他剛從口袋裏掏出手機,就接到了一通電話,聯係人的備注是平平無奇的‘鬆田警官’四個字。 “嗨,”他接通了電話,語氣輕快跳脫,“鬆田警官來的比我想象中要早。” “宮本曉,”鬆田陣平握著手機,目光釘在了那個快要升到最高處的座廂上,“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那月伸直手臂讓手機遠離嘴邊後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他已經很努力不讓自己脫口而出什麽嘲諷來了,畢竟對麵那家夥這迴又沒被炸。 平複完心情,他幹脆開了公放再隨手擱到座位上,自己反倒轉移陣地去了對麵放著炸彈的那一頭,期間就算餘光不可避免地瞥到玻璃外的高空,他的表情也沒有一絲變化。 下麵陸續趕到的警察們以及聞聲趕來的記者全都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摩天輪上的動靜,這會兒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似乎站起來走了幾步,他們連眼睛也不敢眨,生怕錯過了什麽,攝像機們也忠實地工作著。 “知道,阻止你來送死啊。”青年的聲音有些失真,那股漫不經心的意味卻完整地傳遞了過來,搞得在聽的兩人臉都黑了。 鬆田陣平跟萩原研二還是不太敢相信,宮本曉居然會是自家同期的弟弟,但諸伏景光那裏給出的的dna鑒定最終結果現在還藏在他們的櫃子裏,想不信都不可能。 而且順著這個標簽想下去,對方的那些話語跟舉動似乎都能理解了。 打死鬆田他都想不到自己還沒跟那家夥的弟弟正式見上一麵做個自我介紹,就差不多要送他去死了——跟警官又不一樣,宮本曉雖說確實是很厲害的偵探,但目前也隻是個普通的老師,怎麽可能會拆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