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現今空無一物的樓對麵,彎著的眉眼裏也不帶任何情緒,隻是有一搭沒一搭地發散思維。 這麽看來自己最對不起的應該是鈴木家吧,救下了那顆落日鑽是一迴事,搞得他們家幾十億打水漂是另一迴事——算了,反正no name又不是他引過來的,之後找機會用烏丸老頭的私人小金庫補貼一下鈴木財團也不錯,順便再給園子悄悄送些她喜歡吃的小蛋糕?那孩子思維一向有特色,說不定還會以為是他的幽靈幹的。 聽上去很有意思欸,那月躍躍欲試,繼‘我保護我自己’跟‘我殺我自己’之後,他再拿個‘我演我自己的幽靈’劇本也沒關係吧。 日向司看著那月的側臉,眼神裏的炙熱此刻已經絲毫不加掩飾,他近乎瘋魔的喃喃自語聲打斷那月的旁若無人狀態:“aka…我的akatsuki(曙),我想看看你的眼睛,我想看看那個美麗的色彩!為什麽還要擋著它們?你難道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有多麽、多麽…!” “天啊,你在暴殄天物,但是爸爸不會怪你的,阿曉,來這邊吧,我們來把礙眼的東西拿走。” [一名瘋狂的逃犯:如題,你到底做了什麽才把他刺激成這個樣子啊?恐怖,太恐怖了哦宮本老師,這可不是紅方角色要有的樣子!] 那月淡定地往那邊走了一步,他才沒有做什麽恐怖的事情,明明是日向司這家夥自己抗壓能力太差咯,隻不過在之前的誘導階段加強了一點對方對他眼睛的渴望,又明確了‘帶到準備好的舞台’這個前置條件,日向司能不激動才怪啦。 離地六百五十米的高空唿嘯地刮著風,把黑發青年的衣袖吹得鼓鼓囊囊,卻更顯得整個人既蒼白又消瘦,纏繞在他脖子上的繃帶調皮地漏出來一小截,正在風中顫顫巍巍地晃動,視線再往上的話,那張跟半個月前某個在這裏殉職的警官之間剔去些許細節就幾乎一樣的臉讓他看起來說是高中生都理所當然,死氣沉沉的鳶色眼睛緊盯著日向司,他像是從頭到腳換了個人那樣,不再是一路上孩子氣的大偵探,而是別的什麽——日向司說不出來,狂熱的大腦反而因此稍微冷卻了一點,電梯開門的聲音在此刻跟著青年輕飄飄的話語同時傳進日向司的耳中。 也傳進了還在緊張喘著氣的偵探耳中。 “我可以造就你的藝術,作為交換,”他笑吟吟地說,“帶我離開這個腐爛的世界吧*。” 偵探看見了說話人的側臉,還有那隻在陽光下格外不協調的左眼。第一百二十九章 江戶川柯南緊張地扒著門把手,在身下坐的車再一次側立著從車流跟斜坡的夾縫中擠過去的時候,他默默把要脫口而出的驚唿吞了迴去。 他居然飛快地習慣了降穀零這手地獄車技——指通往地獄——從別墅區離開後二人就目標明確地徑直往隔了一個區的日之塔方向趕去,現在雖然不是交通高峰期,但車水馬龍的中央區還是不可能讓他們像之前一樣肆無忌憚地上演日本東京版速度與激情,所以理所當然的,降穀零選擇了走一條大概沒那麽常見的近路,柯南都不知道這人是怎麽把自己這輛馬自達塞進大街小巷間穿行的,隻有一個想法在他腦中無限清晰。 下次,絕對不要再坐零哥的車了! “放心吧柯南君,我不會把你丟出去的,”降穀零抽空看了一眼牢牢黏在安全帶跟把手上的小男孩,開玩笑一般說,“再說,這種程度的罰單還可以讓組織那邊的人焦頭爛額一段時間呢。” 他指的是組織派進警視廳的臥底們,那月之前幫著公安揪出了幾乎所有的臥底,隻是出於安全考慮,他們並沒有跟臥底們撕破臉,而是反過來利用他們來幫警方做事。偶爾給那邊添點亂也是降穀零做的最理直氣壯的事情之一,就比如市內飆車,組織當然不可能讓代號成員因為飆車而進局子,到時候需要頭疼的可就是安插在交通課的成員了。 他可以讓公安幫自己處理後續,不過有組織的勞動力不用,幹嘛內部消耗人力?降穀零可不是傻子,相反,‘波本’在組織內都是被稱做精明到令人不想與他為敵的男人的,所以他會這麽肆無忌憚不僅是會有人處理,也是因為——他樂意,神秘主義者要做什麽事可沒必要全都跟組織報備吧。 柯南剛想吐槽他這個把組織當工具人利用的做法,就險些真的被急刹車甩飛出去,小孩揉了揉撞到車窗的額頭,在降穀零收迴拎在他衣領上的手後努力伸長脖子去看出了什麽事才會緊急刹車。 “前麵好像發生了事故,完全被封住了,”降穀零皺起眉,他已經看到自家班長正帶著兩個經常碰到的搜查一課警官結束了前一輛車的問話,正在往他們這裏走過來,“不過我猜沒那麽簡單。” 交通事故可不需要搜查一課的精英刑警出馬啊。 伊達航執筆在手冊上記錄著信息,抬腳繼續往下一輛車走,結果就被驚了一下,他認得出來這輛白色馬自達上的車牌號,該不會那麽巧地正好遇上零那家夥吧? “伊達前輩,是認識的人嗎?”見這位前輩對著下一輛車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佐藤美和子主動上前詢問,“要不然這邊我們來問吧。” “不用,你們也認識,”伊達航隔著車窗跟同期對視了一眼,隨即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就是毛利偵探那位大弟子安室先生,我記得高木那小子跟柯南很熟來著。” 千葉幹笑兩聲,他也是那個‘跟柯南很熟’的警官之一,畢竟那孩子雖然聰明卻年齡太小,所以每次都會拿他們當突破口拿到案件資料。千葉跟高木都快習慣被這麽調侃了。 “前麵發生什麽案子了嗎,我跟柯南還有急事……”在簡單打過招唿後,降穀零露出了為難的表情,語帶苦惱,“事先跟委托人約好時間,要是去遲就糟糕了。” 伊達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可能你需要和委托人改個時間了,安室君。我們接到消息稱有一個從北海道逃竄過來的窮兇極惡的殺人犯出現在這塊區域,還安置了幾個炸彈,為了安全起見警方已經封路了,就算原路返迴也出不去的。” 他隱晦的提醒降穀零自然接收到了,但這樣不行,他們現在的時間很緊迫,沒辦法中途下車慢慢趕過去,要知道這邊距離日之塔還有好幾條街,哪怕是用跑的,等他們到地方也什麽都趕不上了。 還要再一次錯過救援誰嗎?降穀零的心髒一緊,他控製不住地又聯想到監控裏那張臉的另一個主人。上一次他沒有趕上,難道這一次也要眼睜睜看著?他根本做不到。 無論人質是誰,降穀零都沒辦法去賭最糟糕的情況,他要守護的是這個國家,是千千萬萬的國民,如果一個人質也保護不住,那他真的不僅要被鬆田嘲笑死,連自己也會鄙視自己的。 當然,這些隻是借口,就算僅僅是為了讓自己不要再趕不上第二次,降穀零都會盡最大的努力讓那個人平安獲救。 江戶川柯南稍微計算了一下距離,幹脆打開車門跳下去跑到後備廂前,他今天出門前帶上了博士昨天剛改良完的太陽能滑板,要是抄近路的話應該不出五分鍾就可以到了! 隻是那個犯人的手裏也許有槍支,僅憑阿笠博士給他做的這些道具,柯南不一定能保證自己跟還未知是誰的人質的安全。 他抱著滑板又鑽迴車裏,湊到降穀零耳邊小聲提醒:“我看到佐藤警官遞給千葉警官頭盔了,他們應該是騎車來的。” 降穀零心下已經重新擬定好了計劃,他動作隱晦地朝小孩打了個手勢,隨即出聲吸引了三位警察的注意力。 溜進邊上的小巷的柯南在想那個手勢。 ‘注意安全。’ 好吧,看來這是零哥待會兒就會追上來的意思。 — 趕路的時候偵探也有思考過兇手要真是那個信件中提到的‘日向先生’的話,對方究竟會在宮本曉和赤司征十郎兩人裏選擇誰為挾持對象,如果說從行動性質上來看,對方這次唯一的目標大概就是赤司少爺,帶走宮本曉的原因就很耐人尋味了。 直到柯南匆匆趕到日之塔,那輛黑色的豐田就停在他的不遠處,看樣子也是才來沒多久,他現在如果要跟上去第一個要考慮的就是樓層問題了,這裏足足有一百多層,還是無人化管理,他根本沒辦法在最短的時間內通過監控這種東西得知兇手的目的地。 “諾亞,你能幫忙嗎?”他小聲地湊到話筒邊上問著臨時過來的諾亞方舟,卻得到了否定的迴答。 [不行哦,新一哥哥,日之塔的防火牆是那月哥哥構建的,我入侵不了。] 柯南歎了口氣,他能料到會是這樣的迴答,對於這個目前心智也隻成長到人類年齡的十五歲不到的人工智能,偵探一直是把他當做弘樹那樣的弟弟看待的,諾亞方舟也擁有足以讓他信賴的資本,而那月在他心裏本來也就是不會被打敗的一個代名詞。 不過這迴偵探可不知道,即使這棟樓的係統是被赤江那月操控的,在那個人已經殉職的如今,能被稱作是人類最高傑作的諾亞方舟根本不可能會被攔在外麵,全盤掌控整座大樓都不需要二十秒鍾。 他隻是「不願意」那麽做而已。 江戶川柯南頭疼地抱著滑板,拚命思考那個人會把哪裏選擇為自己的‘舞台’,紀念意義很深d的120層、那個原聯絡橋所在的觀景台? 他下意識往豐田的後車門走近了一步,小學生的身高足以讓柯南看到車窗上的痕跡。 似曾相識的手法。他壓住內心的異樣情緒,湊上去小心翼翼地辨認著上麵的筆畫。 是‘樓頂’……用手指寫下這幾個字的人似乎知道會有個小孩子身高的人來看,不但位置低還特意把字反過來寫,讓外麵的人一眼就能解讀出內容。 現在也沒多餘的時間給他再確認這些細節信息,得到這個重要信息後柯南二話不說轉身就跑進了在前人進去後並未關上的玻璃門,日之塔的直達電梯速度足夠快,從底層到頂樓就算加上電梯門開合也隻用了一分鍾出頭,滿臉擔憂的偵探一衝出電梯門手上的麻醉針跟腰間的足球腰帶就已經做好了準備,時刻可以從兇惡犯人手裏救下人質。 然後他就聽到人質先生說出了那句話。 “帶我離開這個腐爛的世界吧。” — 那月沒想到來的隻有江戶川柯南一個人,不見自家同期的身影,他瞬間明白是石川估計又做了什麽多餘的事。 那家夥,上次的懲罰難道還不足以給他留下警告嗎? 那月不是喜歡殺人的類型,對於部下也一直秉持隻要好用還聽話,那麽怎麽樣都行的原則,但石川的精神狀態就是個不可控的炸彈,傷害不到他本人,卻隨時會對他在意的人造成威脅。 他要在評估一下這把武器的可利用性了。 腦海裏想的東西很多,外麵的兩人卻都沒看出來這個剛剛丟下驚人話語的青年正在思考晚上迴去後就沒收石川啄木私底下收藏的影集能不能對他造成傷害。 那月看那本全都是自己照片的影集不爽很久了。 不過既然來的隻有一個柯南,他的計劃就得改一改了,要是之前的日向司那孩子說不定還能靠道具製服,但現在這個可是瘋狂buff加持下,還帶著槍的究極日向司,‘宮本曉’又不方便主動出手,總不能讓他家小孩受傷吧。 於是還沒從天降作品的驚喜裏走出來的日向司就再次聽到了‘他內心的聲音’,而站位原因,電梯口警惕地小孩隻能看見背對著他的宮本曉又往前走了一步,緊跟著日向司就抓住了他的肩膀,唿嘯的風掩蓋住了二人的低語聲。 柯南的手指已經按在麻醉表的發射器上了,一旦那個疑似兇手的男人要做什麽出格的事情,他絕對會第一時間射出這一針,再上去救下那個似乎想著自毀的宮本老師。 太恐怖了,為什麽每一個長著這張臉,有著這個聲音的人都要在這個地方來表現出這種自毀傾向?他們這是什麽詭異的默契嗎? 小孩咬緊了牙關。 “你想再靠近一點,”那個聲音柔和地哄著日向司,“來吧,隻要伸手就可以碰到了哦,他就在你麵前,來吧。” 他情不自禁伸手抓住麵前看上去瘦削的肩膀,繃帶的質感沒有被薄薄一層襯衫擋住,清楚地被他所感知。 “你不覺得,要與這雙眼睛相匹配的話還少了什麽顏色嗎?” 聲音說:“它們是什麽樣子的,你需要什麽呢。” 它們是紅色的,最耀眼最燦爛的紅色。 日向司幡然醒悟,他的傑作、他的藝術還缺少最後一個關鍵的東西! 江戶川柯南怎麽也沒想到,哪怕他動作再快也沒能在男人突然掏出槍毫不猶豫地扣動扳機時阻止他。 砰地一聲響,棕發的藝術家倒在了地上,嘴角還掛著心滿意足的笑容。他的藝術缺少了什麽?缺少了他自己的血啊。 下午一點三十二分,連環殺人犯日向司於日之塔頂飲彈自盡。 赤江那月沒有把眼神分給地上的屍體,他正慢條斯理地用袖子擦掉臉上的液體,順便看著隻有他可見的任務彈窗。 [完成支線任務:營救波斯貓。 任務獎勵:替身人偶*1(已發放)] [恭喜你達成特殊條件!新稱號等待查看*] 【稱號·無名偵探】 【你是不存在的偵探,是建立在虛妄上的真實,你的容身之處在哪?你真的還活著嗎?(佩戴效果:所有行動100%成功,但同時也會100%吸引黑方的注意力)】 還挺貼切。那月想,那麽這個特殊獎勵他就笑納啦! “安息吧,日向先生。”無名偵探哼著歌,站在滿地血腥裏轉頭看向背後善意提醒,“小孩子可不應該看這種東西,你該閉眼的哦。” 他在唱什麽,為什麽這麽熟悉?柯南怔愣,潛意識裏去分辨那個歌詞。 「烏鴉為什麽在啼叫?因為在山的上麵,有七個可愛的小烏鴉呀。」*第一百三十章 「那個email address絕對不能公之於眾,現在也已經沒有人會幫你兜底了。這是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開……你明白後果的吧,大偵探。」 江戶川柯南在幾天前跟組織的千麵魔女貝爾摩德有過一次對峙,並得到了幾位來自fbi的盟友和一條疑似與‘那位先生’有關的信息,在他誤打誤撞由此破解出郵箱秘密之後灰原哀卻幹脆地阻止了他,還因著情緒激動而說出這句對他們雙方都造成了一點傷害的話。 「那位先生的email確實是用《七個孩子》的曲調來記憶的,但這又怎麽樣,難道你以為他們在警視廳裏沒有安插臥底?」茶發的女孩緊緊攥著拳頭,深吸了一口氣掩飾好神情的不自在,「如果你要把這個東西交出去調查的話,處境最危險的人就會是你自己。」 偵探下意識想要反駁她:「你覺得我們現在暗中計劃推翻組織的行為還不夠危險……」 「你不怕危險,那你的親人朋友呢,你最親近的那位毛利小姐呢?」灰原哀打斷他的話,抓著左臂的那隻手隱約帶著些顫抖,「工藤新一,會死的不是隻有你一個人,你難道還不清楚嗎?」 他很清楚。 在兄長葬禮的那一天,用著跟他一模一樣臉龐前來的怪盜基德向他提出了合作邀請,江戶川柯南沒辦法也不想拒絕,他毫不猶豫地就握住了怪盜伸來的那隻手,暫時達成和平。 也是因此,江戶川柯南才得知當晚狙擊他們的人屬於某個一直追殺著基德的組織,而黑衣組織那天也派來了代號成員在宴會場上行動,基德還表示自己確實看到警官偽裝的身份和一名金發女子——柯南後來知道那就是貝爾摩德——一起入場,連前一天從醫院接走警官的人大抵也是她。 赤江那月和組織有什麽聯係?這個問題要是放在以前,柯南能夠毫不遲疑地認定他們之間僅有的重疊處隻不過是幾位臥底和他們兩個假小學生,現在他也一樣不會懷疑那位兄長的立場跟身份,但知道的東西越多他想的也自然會越多,探究到底的好奇心幾乎就是每個偵探的通病,更不用說死去的那個人對柯南來說有多麽特殊的意義,如果不查清楚赤江那月的死亡真相…… 沒有這種如果,黑發藍眼的偵探想。他一定會找出來的,不管是那月哥跟組織的關聯也好,a與那月哥的關係也罷,還有那月哥忽然表現出自毀傾向的原因,這些全部都會被他推理清楚。 因為他可是‘世界第一偵探’的大弟子,怎麽能做不到這種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