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國之間,唯有利益,永恆不變!


    三苗位列霸主,稱雄揚州大地,為一方諸侯之長,何止數十上百萬載。對三苗之霸道,僅次三苗的曲國是最有發言權的。


    但凡稱霸於世的諸侯,都有著一股霸烈之氣。當世諸侯大國,哪個不是吞滅無數小國,經年積累,方有今時今日的聲勢。


    如今三苗能不顧芥蒂,承認越國的重建。並非是三苗國朝野上下,真的因為張和表現的謙卑,而放下了他們的警惕之心。


    類似於忍辱負重,臥薪嚐膽之類的掌故,九州天下又不是沒出現過。越國若是一味的恭順,反而會讓三苗君臣有所顧慮。


    三苗會承認越國,隻是因為三苗,在越國身上看到了更大的利益,看到讓自家聲勢更進一步,以期問鼎九州天下的契機。


    “三苗!”


    張和麵無表情,緩緩走在宮道上,目光掃過宮道左右的衛士。這些衛士血氣翻騰,如火似爐,一個個都是煉神骨的高手。


    不隻這條宮道,自張和進入九黎宮後,從宮門直到正殿,他所見的衛士,就沒有低於神骨級數的,其中不乏更上層次者。


    在會稽氏族中,已然算是個人物的神骨高手,放在三苗這等大國諸侯這裏,隻能作為看護宮闈之用,這就是兩國的差距。


    “不過,我大越有雄主,自有追趕上三苗的時候。”


    張和在臨跨出宮門時,心頭默道:“三苗雖強,可盛極而衰,我大越雖弱,卻韌性十足,如朝陽初升,必有普照十方之時。”


    “九黎……“一念至此,張和嘴角浮現一絲笑意:“嗬嗬,終有一日,我大越的鐵軍,會兵臨九黎宮前,問爾霸權之輕重。”


    這一次三苗之行,張和對於三苗的強大,有了一個更直觀的了解。兵法有雲,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張和深以為然。


    不說其他,隻是這一座苗都,就能看到三苗的三分實力。鎮守苗都的鎮國精銳之師,其鐵血煞氣之驚人,足以屠神戮魔。


    但,正是看到三苗的強大,張和才會對新生的大越,有著強烈的信心,認為大越必然能追趕上三苗,成為揚州又一霸主。


    三苗之強,不僅強三苗的鎮國精銳,以及坐鎮朝堂的地隻天神上。更在那位深不可測的三苗君薑單,乃至這座九黎宮上。


    隻是,這座由薑姓初祖薑黎,一手造就的至寶九黎宮,也局限了三苗的發展。九黎宮雖然固若金湯,卻未必能永存世間。


    三苗再強勢,但它的發展,亦到了一個瓶頸階段。舊日的勳貴們,牢牢把握著權柄。各方麵利益,早被瓜分的一幹二淨。


    而大越初立,從上到下並未僵化,尚有很大潛力可以挖掘。


    軍功爵的設立,更讓大越從內到外,散發著蓬勃朝氣,在姒伯陽帶領下,絕對會有極大發展。


    “千裏之行,始於足下,不能好高騖遠呐!”


    張和看天上金陽,呢喃道:“先滅吳國,吳越合一,得到霸業之基,再談其他。無法吞並吳國的越國,最多一方小霸而已。”


    “唯有踏滅吳國,鯨吞吳國國力,才能徹底超越前代的成就,擁有逐鹿天下的根基。”


    張和心頭一片火熱,大丈夫當建功立業。作為越人的張和,以前自負一身才學無處施展,其建功立業之心,尤為的熾烈。


    三苗君薑單以吳越為棋子,讓越人製衡吳國,好讓他可以沒有顧忌,直接對曲國出手。


    殊不知,越人也有以三苗為子,借著三苗的影響力,實現吳越合一,奪取霸權的戰略。


    可以說,三苗與越人是互相利用,依此製衡彼此的對手。可一旦他們中的一個騰出手來,他們下個目標,必然會是對方。


    就在張和準備啟程,迴返會稽時。揚州大地之上,列國諸侯已然先後接待姒伯陽的使節,知道越國開國在即。


    眼見越國重建,還是一位姒姓子重建越國。列國諸侯的態度不一,或是敵視,或是友善,或是冷漠,各有各的立場。


    其中,不得不說的漁陽與彭國,這兩個列國一個是姒姓雝丘氏所立,一個是姒姓夏侯氏所立,與姒伯陽都是姒姓一脈。


    在兩大姒姓列國,得知姒姓越國將立後,自是支持多過於敵視。不說什麽血濃於水,隻談家國利益,也是支持多過敵視。


    畢竟,姒姓越國若立,兩國也能受益不少。最主要的是,姒姓越國若與漁陽、彭國兩大列國,結成三角之勢。


    到時候,姒姓列國在揚州的話語權,將會大大增加。


    三大列國擺在揚州大地之上,就是三苗這等大國都不敢輕視。三國一起出手,除了少數幾個大國,諸國莫能與敵。


    正是因為有著重利在前,要說列國之中,誰最想越國建國成功,非這二國莫屬。


    ——————


    漁陽國,國都,


    古拙的宮殿內,漁陽君姒文浮麵上帶笑,引著使節張商入座,左右作陪者,皆為文武重臣,周匝樂工以編鍾演奏樂章。


    “好酒,”漁陽君姒文浮舉杯暢飲,甘洌的酒水入腹,猶如一團火焰升起,讓漁陽君臉上升起一抹潮紅,道:“來,再來,”


    “上君海量,”


    張商笑著舉杯,道:“上君有請,張商恭敬不如從命,”


    漁陽君姒文浮哈哈一笑,道:“你也不差,來……滿飲此杯,”


    “自當滿飲,”張商不緊不慢的道:“上君紆尊降貴,為某家斟酒,某家若不滿飲此杯,豈不是辜負了上君的一番好意?”


    “請……”殿中眾人,紛紛舉杯暢飲,一時間賓客盡歡。


    叮!叮!叮!


    十二口青銅編鍾猶若幽泉,其間涓涓流水洗滌心田,張商手指微微顫動,隨著編鍾演奏的音節,敲擊著屬於自己的節拍。


    鐺!鐺!鐺!


    “哈哈哈,好彩,”


    張商聽到精彩處,禁不住撫掌,讚道:“這樂師的鍾樂,著實不錯,都說漁陽鍾樂聞名天下,今日得聞,確實天下少有。”


    要說張商這人,好享樂,喜鍾樂,可是會稽鼎鼎有名的閑人,說是不學有術也不過分,


    當然,能成為一個閑人,張商自是家室顯赫,血脈顯貴。要不然在會稽,一般人家可養不起一個閑人,


    雖在姒伯陽一統會稽後,張家聲勢被削弱了不少,但其根基猶存,比上不足比下有餘,說的就是張商的張家。


    正因為他對鍾樂,有著非同一般的造詣,所以才被姒伯陽派來,作為使節出使漁陽國。


    漁陽君姒文浮見張商這人,對漁陽鍾樂推崇備至,對張商的感官愈發的不錯,爽快道:“張先生好漁陽鍾樂,這是好事啊!”


    “等到張先生迴返越地的時候,大可一並帶走幾名樂工供養。如此一來,也能時常聽我漁陽的鍾樂。”


    “這,”


    張商一聽這話,又看了眼演奏的樂師,躊躇一番後,拱手拜道:“上君一番好意,張商若是拒而不受,豈不是小家子氣了?”


    “如此,張商,謝過上君恩賞!”


    漁陽君姒文浮笑著擺了擺手,道:“隻是幾名樂工而已,當的什麽事。哪裏值得先生這般鄭重其事,太過小題大做了。”


    “一筆寫不出兩個姒字,你姒姓越國與我姒姓漁陽,都是姒姓血脈,是兄弟之邦,未來少不得要守望互助,互相扶持。”


    張商道:“那是自然,揚州列國,姒姓諸侯隻有我家主君,還有漁陽君以及彭君二位。


    “我越國不與同為姒姓諸侯的您親近,還能與誰親近?”


    對張商的這番言論,漁陽君姒文浮滿意的點了點頭,道:“先生所言極是,同為姒姓之人,自當多多親近。”


    漁陽國小勢弱,在揚州列國中屬於末流。漁陽能在揚州,有著自己的話語權,靠的是與彭國聯合,兩國一致對外。


    須知,兩大姒姓諸侯的聯合以後,一度能與某些大國相抗衡。


    亦正是因為漁陽與彭國長久以來的通力合作,才讓一些強國諸侯,不敢貿然打兩國的主意。


    這還隻是兩國,就有如此聲勢,若是再把越國,拉入兩國的陣營,成為三國聯盟,對於三國自身也大有好處。


    正所謂合則兩利,姒姓越國的建立,有些諸侯對其敵視,但這不包括漁陽、彭國,這兩個諸侯國是希望看到越國建立的。


    張商拱手道:“上君盛意拳拳,張商迴去以後,定會向我家君上迴稟,我越國必有厚報。”


    漁陽君姒文浮搖頭道:“哪裏需要什麽厚報啊……都是一家人,彼此聲援一下,又不是什麽大事。”


    說罷,漁陽君笑著舉杯,道:“來,咱們繼續暢飲,”


    越國將立,揚州諸侯各懷心思,如漁陽國一樣,抱有善意者終究是少數,其中不乏吳國一般,敵視越國的諸侯。


    畢竟,揚州大地雖廣袤無垠,可是再是廣闊的疆土,也不少了爭端。這些諸侯列國分疆而立,禮樂征伐,無所不用其極。


    強國亢盛,弱國卑伏,弱肉強食,物競天擇之理,在這些諸侯列國身上,彰顯的淋漓盡致。


    而越國初起,聲勢不小,作為後起之秀,越國的存在,打破了揚州固有的格局,著實讓許多諸侯如鯁在喉,


    雖然越國目前,還沒有觸及到除吳國以外,其他諸侯列國的利益,隻是越國的強盛,對諸侯列國而言,亦是如芒在背。


    尤其吳越一戰,隱隱有揚州小霸之稱的吳國,竟被越人打的大敗虧輸,這不能不讓揚州諸侯為之警醒,審視初立的越國。


    由於這些諸侯國君,對越國心存疑慮,連帶著對姒伯陽派遣的使節,自是不可能有什麽好臉色。


    隻是越國的建立,已是大勢所趨,就算列國諸侯對越國強勢,再是不滿,也不能阻攔越人的建國。


    須知,作為七十二諸侯之長的三苗,都已公開支持越人建國,其他諸侯列國,又如何敢與三苗相爭。


    ——————


    吳國,吳都,


    自吳越之戰,以吳國大敗虧輸收場之後。


    整個吳國,更為準確的說,是整個吳都,都蒙上了一層灰色的色彩。


    汾湖戰場上,十數萬人損折殆盡,就是以吳國的底蘊,都有些承受不住。


    吳都之內,不說家家起白幡,但十戶之中,必有一戶掛起白幡,接引父親、兒子、丈夫的魂靈。


    天色愈發陰沉,一聲聲響雷,轟隆隆在雲層深處響起,似是有著鬼哭神嚎之音,經久不散。


    吳君麵色冰冷,端坐在清冷的宮殿中,疾風驟雨,拍打著大殿的雕窗,一閃閃門窗,嘎吱嘎吱作響。


    “風雨欲來,”


    吳君呢喃低語:“如此重的怨氣,莫非是我大吳英靈,不甘敗與蠻越之手,所以引動了這一場風雨?”


    吳君剛剛得到幽冥傳訊,這十萬戰兵尚未完全進入冥土。


    吳國對此很是重視,若有大將一靈不寐,或許能成就鬼神,旌旗十萬斬閻羅,擴大吳國在陰世的版圖。


    一想到這裏,吳君越發心事重重。不管陰世如何壯大,十萬吳軍戰死沙場,這對吳國上下,都是個極其重大的打擊。


    最主要的是,吳君忘不了,他與姒伯陽隔著汾湖相對時,那一位年輕人雄眼中的桀驁,以及強烈的攻擊性。


    這讓吳君莫名的不舒服,一個攻擊性如此強的年輕人,讓吳君都有些心悸,吳君覺得終有一日,姒伯陽會成為吳國大敵。


    隻可惜,姒伯陽也是天神級數的高手,已然成了氣候,不是吳君想出手抹殺,就能抹殺的了。


    “越人……”


    吳君低頭,看了一眼公案上,越人使節呈上來的國書,眸光幽深,宛如一潭死水,讓人看不清深淺。


    “嗬嗬,”


    吳君冷笑了一聲,道:“殺我大將,殺我子嗣,還敢給我送國書,那小兒倒是個有心思的,厲害啊!”


    “我若殺了你的使節,燒了你的國書,就是中了你的算計,到時天下列國,都會說我吳國,不通禮數,擅殺國使。”


    “但,我若不殺那使節,我又會失了民心,十萬將士的親眷,該如何看我這個國君,你卻是好算計,讓我進退兩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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