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輕鬆鬆的帶著虞仙來到門後,將他死死抵在門上,不同於活人的冷氣縈繞著虞仙,“你喊他,喊他名字試試。”“讓他聽聽,聽聽對他來說遙不可及的人是怎麽一邊哽咽一邊求救的。”戚野聽不到任何迴應,他煩躁的來迴走動著,光影隨著他的動靜在門縫下來迴變換,清清楚楚的映照出人影的交替。虞仙因為這鬼沒輕沒重的動作,臉撞上了冰涼的門板,潮紅的臉被冰住,從心底發起的那股渴求別人觸碰的錯覺也像是觸角,緩緩收縮迴了焦岩。但是他還是輕輕唿著氣,心率極快。惡鬼看著那影子,咧開嘴,“大點聲,寶貝。”虞仙厭惡他不分時間不分場合的發瘋,他向來冷淡自矜,怎麽忍受得了這種委屈?肢體上的碰撞讓他難受,虞仙自顧自開始掙紮起來,賀深那飄忽不定的靈魂體態,像是輕飄飄的羽毛般落在虞仙身上,同時卻又帶著極難掀開的重量,皮膚相接間,火花似乎在虞仙的眼前閃動不止。他可以簡簡單單,忍著螞蟻蝕骨的癢意折斷楚平的手腕,麵對賀深越來越過分的舉止,卻難以反抗,隻能屈辱的忍耐著,因為虞仙傷害不了他。可是虞仙受不了自己不知羞恥的發出那些怪音。既然是這樣,虞仙翩飛的眼角緋紅,吐出嗚咽的唇裏蜿蜒流出絲絲紅色的水跡。那水跡滑到線條優美的下顎,被惡意沉沉的賀深輕輕抿掉。他捏住虞仙的下巴,用力,逼迫他張開嘴巴。虞仙吃痛,嘴巴不受控製的張開,露出乖乖巧巧躺在嘴裏的舌,嫩紅的舌上可憐兮兮的袒露著咬破的深紅,掛著像是露珠一樣的血。他無神的雙眼朝著上空,望不進任何東西。賀深憐愛的親了親他的額頭,“好可憐,仙仙。”虞仙閉上眼睛,眉梢冷淡。戚野站在外麵好久,又敲了兩下門,見沒人應,才抬腳走掉。賀深還是沒告訴虞仙,從他醒來那刻開始,無論他做什麽,外界都聽不到任何聲音了。就這樣讓他誤會下去,讓他誤以為自己最不堪最羞恥的時候被人窺見。賀深動作輕柔的替他擦了擦嘴角的血,這樣不是很好嗎?像是確定虞仙溫順下來了,賀深心情有些好,最後看了他一眼消失不見,戾氣騰騰的惡鬼眼竟有些溫潤。等他一走,虞仙撐著手坐起來,雪白的手插.進淩亂的黑色的發絲間,向後一抹露出幹淨飽滿的額頭。賀深一走,室內的陰冷也漸漸散去。唿出的熱氣漸漸被融化,冷靜下來的虞仙開口:“係統,剛剛戚野留了什麽東西?”係統本來以為他不會知道,卻冷不防被虞仙叫住,好奇:【你怎麽知道他留了東西給你?】虞仙的神態仍舊和平時一樣,他的音質很冷,像兩塊冷玉相擊,說出口的聲音自然也冷的像塊冰。“上次,他敲兩下門,和我說他往鎖孔裏塞了東西。”這敏銳的觀察力讓人驚歎。係統起了興趣:【確實,他留了一張紙條在門縫下麵。】虞仙動了動酸疼不已的身體,盲杖不知道被賀深扔去哪兒了,他隻能慢騰騰的摸索著過去。摸到門縫下麵時,手指上還殘留些許粉紅的手指早已沾上灰塵,灰撲撲的黏在地麵上,留下了指紋的印記。虞仙在門縫下摸到一張折疊起來的硬紙,他展開,輕輕撫摸著硬紙的表麵,發現戚野竟然貼心的拿盲文篆刻上了字。但是,虞仙並不會盲文。他拿著紙皺眉,摩挲片刻後,偏頭思量道:“係統,能翻譯嗎?”係統像是笑了一聲,【當然,人們總是樂於幫助美麗的事物。】【是吳淮靈殺了楚平。】虞仙聽見那個名字時頭也不抬的揉掉那一張紙,團成團後麵無表情的將其塞進手能摸到的花瓶瓶口內。頓了頓,身上沒有筆。他想到賀深的那隻畫筆。賀深隨身帶著那隻畫筆,筆身摸起來凹凸不平,應該是雕刻出的花紋。虞仙之前抓到那隻畫筆時,心裏有種不祥的預感。但現在,他唯一能和外界聯係的,說不定就隻有這個機會了。於是他安靜等待著。習慣良好的富家少爺,帶著貴公子的矜持正坐著,背挺得筆直,如同堅貞不屈的青鬆,高傲孤潔,任何人不能折斷他的傲骨讓他低頭垂憐。賀深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虞仙這幅樣子,他彎了下嘴角,對方的樣子簡直完全符合了他對昔日的完美印象。賀深攏住虞仙,親昵的蹭蹭他的臉,閉著眼睛的虞仙被他這麽一磨蹭,難耐的蹙著眉推搡他。“走開。”他道,聲音微弱。賀深有些詫異,摸了摸他的背,隻感覺到一陣濕冷。他又伸出手去探虞仙光潔的額頭。停頓半晌,賀深才模模糊糊想起自己早就死了,死人渾身陰冷,比冰窖裏的寒冰還刺骨。他摸什麽都是熱的,溫的。在他放下警惕時,虞仙悄悄拿走了那支畫筆。下一秒,腦袋一陣眩暈,虞仙掙紮著凝聚自己的意識,卻隻是晃了晃身體,隻來得及把畫筆藏進被子裏。惡鬼的眼神停在被子上,複雜不已。係統輕聲:【上次沒和你說,這是支線劇情的接觸媒介。】再睜眼,虞仙聽到淅淅瀝瀝的落雨聲,眼前昏暗,他半睜著眼問:“這是哪裏?”係統:【鹿山小園的後園,賀深舉辦畫展的地方。】聽著外麵的連綿不絕的雨聲,虞仙嘴動了兩下,剩下的話掩藏在雨幕裏,沒有說出。旁邊有人突然擁過他,低聲:“仙仙,可能要等一會兒,我有點事兒。”虞仙沒有理他。他對賀深,不論是活著的還是死了的,都是不怎麽理會的。賀深習慣了,給他披上一件自己的外套,一舉一動間極為溫柔,“等雨停了,我就立馬趕過來接你。”他手指在虞仙的衣領上留戀的捏了捏,虞仙啪的一聲打開了他的手。有些無奈,活著的賀深歎了口氣。鼻間撲滿清新柔和的馨香,虞仙睜著眼坐在原地,聽著賀深漸漸離去的腳步聲。這一坐就是好幾個小時。雨早就停了,賀深卻沒有來。突然,有人遠遠叫了聲什麽,虞仙聽不清,隻聽見了撲通一聲的落水聲。後園,自然應該是鹿山小園的最裏麵,一般這種地方都偏僻冷清,壓根沒人願意會走到這種地方來,四處像是野地,遍地都是雜草和枯枝,荒涼的很。虞仙聽見女人撕心裂肺的哭求,“楊夕……嗚嚕……救……別……嗚嚕嗚嚕……”啊,原來是這樣啊。虞仙站起身,偏頭看向聲音的來源,不小心後退一步,踩在了一個人的腳上。那人是突然出現的,一直沉默著站在虞仙身後,像是悄悄跟著人的鬼。虞仙條件反射後踹,卻忘了這裏不是自己熟悉的地方。踢到那人身上,向後退時絆住石桌,自己也跟著往後跌了下去。肚上被踹的揪心一疼,來人卻一把衝上去摟過虞仙的腰,將他從半空中的扶起。“仙仙,幹嘛呢?還踢我。”說著,賀深有些委屈起來,動作間帶起的襯衫縫隙下,可以窺見皮膚上起了好大一塊淤青。女人求救的聲音漸漸消失。虞仙:“你聽不見嗎?求救聲。”賀深沉默,他在這裏站了有一會兒了,該聽的都聽見了。他是認識楊夕的,賀深望進虞仙的眼,“好,你在這裏等著,哪裏都不要去。”等他走了後,係統突然說道:【快走,躲起來!左轉七步,去草叢裏。】虞仙迅速探好路,鑽了進去。落葉落在他身上癢酥酥的,虞仙撚開,聽著係統道:【噓,不要說話,唿吸放輕。】奇怪的感覺從背脊竄上,虞仙分明沒有動,草叢也足夠雜亂茂盛,但他就是能夠感覺到一陣若有似無的視線圍繞在草叢周圍,像是發現了自己又好像沒有。激動的聲音響起,分明就是楊夕,就這一會兒的功夫,他居然已經從遠處走到了虞仙所待著的亭子邊。“我是推了她。”一個中性化的聲音帶著笑意,是吳淮靈,“楊夕,你那可不是推吧,那是殺人。”楊夕低吼:“我不過隻是想完成……入門儀式而已!”中間有些詞虞仙沒聽清楚,楊夕說的太含糊了。吳淮靈緊逼:“於是你就把自己女友給殺了?入門儀式會有東西盯著你的,你感覺到了嗎?”楊夕這才清醒,“確實……”吳淮靈:“那就是你的祭品不合格了,差到那邊的人連看一眼都嫌浪費。”話到此為止,虞仙已經懂了他們在說什麽。但是,他們所說的入門儀式和祭品,這兩個人是極端的教派崇尚者?思索間,虞仙沒注意那兩人已經走了。可在草叢間逡巡的視線卻越發頻繁了,鼻間仿佛嗅到了濃烈到惡臭的血腥味,虞仙背脊發涼,感受到了草叢縫隙外傳來的唿吸。那唿吸極輕極靜,甚至虞仙的心跳聲都比那要響。怪異的黃色豎瞳緊緊盯著那張被晶瑩露珠浸透的黑發的臉龐,潮濕黑發黏在臉上,像是風雨吹打荷露,又美又冷。係統:【它發現你了。】不用係統說,那帶著腥臭的濕風接近,虞仙的胃蠕動起來。他看不見,視線裏一片黑。天是亮的,虞仙剛剛還能在草叢裏感受到細微的光線,可此時,卻連一點模糊的光亮都沒有了。隻有怪物才會有如此巨大的身形。鼻息噴灑在臉上,虞仙意識到,剛剛吳淮靈和楊夕說過:沒有東西盯著你。她這句話錯了,是有東西的,可是盯著的不是楊夕,而是虞仙。抓在泥土裏的手猛然戳了出去!虞仙不知道自己戳進了哪裏,但聽那明顯的樹枝入肉的聲音,他還是暫時緩了口氣。劈啪一聲,枝條截斷,虞仙下意識用手背阻擋。巨痛襲來,虞仙疼得冒汗,哆哆嗦嗦的捂著手上的傷口,滑溜溜的粘稠血液湧出,一時之下,他完全分不清傷口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