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冬宮,班達加皇宮內最奢華最核心的建築群。它就像一座由水晶和冰霜雕琢而成的寶殿,到處充滿了唯美的藝術氣息,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晶瑩剔透,秀麗而端莊。然而,對於此刻的丹尼斯來說,並無暇欣賞這唯美的景色和溫暖的陽光。卡特琳娜就要進城了,這是人們都在傳的事實,冰雪女王距離基斯裏夫城隻有兩天的路程了,她將比北境大軍早一步進城。而城裏,依舊是忠於她的部隊。


    “沒有多少時間了,我們長話短說。”


    站在天台上,“年輕貌美”的吸血鬼羅伊平靜的說著。她極目遠眺,城市的建築密密麻麻,一直延伸到視線的盡頭。對於這座城市,她有著太多的熟悉,和丹尼斯一樣,她在這裏生活了多年。懷揣家族的任務,她潛伏在冬宮內,十年如一日。


    “北方軍隊打敗了南方軍團,艾琳慘死。你的父親真是英雄,他完成了常人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然而,還不是最終的勝利。卡特琳娜就要進城了,你知道她會為了幹掉對手做出什麽。你現在的處境很危險,非常的危險。誰都知道,卡特琳娜若是想對付你的父親,拿你出來就夠了。之前,她忽視你,現在,你已然成為她最重要的籌碼。不要指望帕維爾,即便是基斯裏夫的王子,也保不了你了,他是一個怎樣的人你我都知道。”


    羅伊平靜的說著,盡管眼前的處境是如此危險。但是她依然鎮定自若,心情毫無波瀾。幾十年來,她見證了太多了生離死別,見證了太多的勾心鬥角和血雨腥風。在帝國,遊走於那些權貴之間,黑暗與腐敗不遜色於世界上任何角落。


    “我知道帕維爾這次保護不了我。”


    丹尼斯同樣平靜的迴答著。她目光迷離的看著遠方,那裏,將是父親進城的地方。盡管,現實是卡特琳娜會先迴來。


    “但是我可以。”羅伊轉身說到,“為了我們共同的目標,你必須活下去。”


    她清澈的眼眸中包含深邃,一時間,連丹尼斯也不知道這個女人想要什麽。她想要得到什麽迴報嗎?若是她想像卡特琳娜那樣,參與基斯裏夫的內政,在新王朝內享有一席之位。那麽,父親是絕對不會答應的。但是若不是為了這個,她如此全心全意的幫助自己,難道真的隻是為了鏟除家族叛徒?如若是這樣,這個吸血鬼家族對卡特琳娜是有多恨……


    “今天夜裏,會有人來接應你。到時候,跟著他走就是。不要問,不要吭聲,什麽都不要帶。你將出城,與你父親團聚。你知道,這是最後的機會,也是唯一的機會。”


    羅伊繼續說到。


    丹尼斯知道這個女吸血鬼說的沒錯,大魔法師艾琳已死,卡特琳娜未歸,城中的大貴族們忙於出逃,整座城市一片混亂,正是渾水摸魚出逃的絕佳時機,七年來,這是唯一一次真正的機會。


    丹尼斯點了點頭,但是隨即眼中又帶著一絲憂慮。


    “你還有什麽顧慮嗎?小女孩?”


    羅伊的洞察力是驚人的,哪怕丹尼斯情緒隱藏得再好,還是被她察覺出來了。


    丹尼斯沒有迴答,羅伊卻繼續說到——


    “你對那個王子還抱有希望?”


    “不要指望他了,他的軟弱和猶豫會害死你,也會害死他自己。想想吧,如果帕維爾知道這件事,他會怎麽反應?他定然不會放走你。他離不開你,他自認為自己勢力足夠強大,強大到可以保護你。然而,那是他一廂情願的想法,天真的想法。那些支持他的騎士,多少人等著北境大軍進城,向羅德投誠。還有,帕維爾對你開始有懷疑了,你應該知道的,他渴望著王位,多少年來,他一直是那個被遺忘在角落的小王子。現在,他終於有機會可以證明自己,而沙皇的寶座也就在麵前,他絕對不會拱手相讓。若是你迴到你父親身邊,他會怎麽想?這點你應該清楚。”


    羅伊的話像一把尖刀,刺在丹尼斯心頭。是的,這些年和帕維爾的相處讓她對他太了解了。帕維爾就像一個長不大的孩子,他太想證明自己……取得王位,就是最有力的證明。丹尼斯不懷疑帕維爾對自己的愛,但是有時候愛太深就會扭曲,占有欲和極端情緒會將一個人的心理扭曲。


    “丹尼斯,我們絕非敵人。若是,我也不會告訴你我的真實身份,更不會救你出去。正因為我們是盟友,所以,我還要提醒你幾句。”羅伊說到,“你的那些追隨者們,魔法學院裏那些巫師們,現在還不是暴動的時候。什麽時候才是她們反抗卡特琳娜的時機,你比我更清楚,那必須是北境大軍攻城的時候。”


    “所以,丹尼斯,相比於帕維爾,我覺得你應該更關心關心你的追隨者們。畢竟,那是你在這座城市裏唯一的支持者。”


    羅伊說著,臉上閃過那無法掩飾的驕傲。顯然,她對基斯裏夫的內情,是如此清楚,幾乎是了如指掌……


    ……


    明月當空,基斯裏夫城被黑夜所籠罩。廣袤無垠的夜空下,是城市街道內的點點星光,那些白天裏無法公開做的事,在夜色的掩護下得以實行。丹尼斯在黑衣人的帶領下,悄無聲息的穿過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他們沒有乘坐馬車,怕目標太大,隻是披著黑色的鬥篷,猶如影子山貓一般在無邊的夜色下穿行。


    巷子裏,丹尼斯迴頭望一眼夜色籠罩下的冰雪冬宮和魔法學院,自己真的要離開那裏了嗎?七年,整整七年,自己的童年,青春都在那座牢籠裏度過,而現在,自己真的要離開那裏了嗎?匆匆七年,又是如此漫長的七年,如今迴頭看來,好似夢一場。自己最要好的姐妹——維拉內爾、黛西……還有王子帕維爾……她甚至都來不及,也不敢和他們說一聲再見。


    或許,這是真的要離開了……丹尼斯對自己說到。這不是夢……這是真實的,而自己馬上就要見到父親了,那個自己朝思暮想,拋棄女兒的父親。


    不,他不是這樣的!他有自己的苦衷,他應該這樣做。也隻要這樣做,他才是羅德,才是自己的父親……


    丹尼斯的內心百感交集,矛盾與緊張充斥著她的大腦,從未有過的情緒波動湧上心頭,哪怕在麵對女王,麵對再強大的敵人時,她都未曾有過如此緊張的情緒,而現在,要走了,要離開了,這種情緒卻宛如潮水般濤濤襲來。


    狹窄的街道上,人群像激流一般湧過,不遠處,火光伴隨著人群的喧鬧聲,傳來了不安的音訊。


    “我們應該繞道走,前麵不安全。”


    丹尼斯小聲說到。她將臉蛋埋在鬥篷下,隻露出一張櫻桃小嘴。


    “不,沒有時間了,天亮前我們必須遠離這座城市。相比於卡特琳娜,這些暴民不值一提。”


    黑衣人低聲迴到。他撥開人群,帶著丹尼斯繼續往前走。


    身邊都是些衣著襤褸的平民,酒精味、尿騷味、汗臭味從四周撲來,讓丹尼斯幾乎窒息。這座城市已經變成什麽樣,她心裏早就有了預判。但是當她真正來到平民區時,才知道事情比自己想象的要嚴酷得多。他們根本不是在生活,而隻是單純的為了生存……


    走進人群中時,丹尼斯才看清,原來這些饑腸轆轆的平民在打劫一輛貴族的馬車。一輛裝滿金銀財寶的馬車。駕車的車夫已經被打得遍體鱗傷,趴在地上爬不起來,守衛也被群毆倒在了地上。車廂中的貨箱正在被哄搶……換做是平時,這些平民斷然不敢去搶劫一個貴族的馬車,而現在,城市已經亂作一團,所謂的秩序,隻在皇宮內,軍營內還有保持,其他地方,早已混亂不堪。


    丹尼斯身邊,一大群暴民打開裝飾華麗的木箱,發了瘋一般哄搶著裏麵的財物。搶不到金銀財寶的人則趴在衛兵身上,將衛兵的鎧甲扒個精光。每個人臉上都寫著憤怒。


    丹尼斯掩麵而過,幾個暴徒似乎認出了她是女兒身,衝過來欲圖不軌,被帶路的黑衣人一刀捅翻在地,血流不止,幾個流氓頓時四下哄散開來,然而,即便發生了流血事件,也沒有人會在意,他們繼續爭搶著那些來之不易的財富,咒罵聲、喊叫聲,將傷者的呻吟聲徹底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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