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的菜很少,唯一起眼的就是半截紅燒魚。在避難所裏,也算得上是佳肴了。顏渚看著魚咽了一口口水。原來今日是他的生日。他們倆邊吃邊聊,魏鴻卓說起了哥哥以前的往事,一開始他們還能笑一笑,但隨著魏鴻卓幾杯酒下肚吐露真言後,顏渚才得知,原來魏鴻卓不久前得到消息,他的親人全都下落不明了。在避難所裏,下落不明的另一種含義就是死亡。這個看起來如山嶽般沉穩的男人,眼睛有點發紅。魏鴻卓對他說了很多話,他說這個地區已經遭遇了大規模的破壞,不止魏鴻卓一人失去了家人的消息,這所避難所內大多數人也是如此。顏渚聽出了一點模糊的暗示,但他急急忙忙地將這種可能性推到了一邊。“無論發生什麽事,我們都要帶著親人的份活下去,活著比什麽都好。”魏鴻卓最後對他說,“既來之則安之。隻要人在,希望就在。”顏渚迴到了自己的宿舍,魏鴻卓流露出來的對無法見到親人最後一麵的哀慟與悔意一直盤旋在他的腦內。一夜無眠後,他作出了一個決定,他要離開這所避難所,他要去見爸爸媽媽。他此刻懷著一絲已經近乎於偏執的僥幸。他隻知道自己如果放任父母在外界死去,他的餘生也將在悔恨中度過。如果哥哥活著,他一定會陪在父母的身邊。但哥哥不在,能保護爸爸媽媽的隻有自己。他正是因此而生。爸爸,媽媽,我這就來找你們。在過去的日子裏,他就一直在觀察避難所出入口,暗中記下了其中的各種程序與管理細則。也許在最初他就存了想要溜出這裏的心思,這番苦心並沒有白費,他終於找到機會溜出了避難所。當走到地麵後,眼前滿目瘡痍的景象幾乎讓他崩潰。一切已恍如隔世,昔日的建築已成廢墟,昔日明淨的天空被無盡的粉塵所沾汙,空氣中漂浮著火焰燃燒後的灰燼。萬物死氣沉沉。他父母所在的防空洞已被碎石徹底掩埋。他們已經不在了所有對未來的幻想與僥幸都在此刻化為烏有。然後,他看見了真實的噩夢。就像是源自於虛空的恐怖存在,它有著烏黑閃亮的觸須和蝙蝠般的翼翅,它的眼睛漆黑無光,那詭異的不符合生物邏輯的偽足在身下翻滾。那是專注於毀滅的武器。那是淩駕於這個星球之上的殺手。我會死絕對會死。…………等他再度恢複意識時,看見了陌生的天花板。這是一艘有著奇妙科技感的船艙。他躺在一張床上,眼前出現了一個有著棕色長發的年輕女性,她極為美麗,眼睛透著一種狡黠與妖冶的光。她微笑道:“呀,你醒了啊。”“你是誰?”“我是尹染。”美麗的女性迴答道,“是我救了你的命。”在之後的對話裏,顏渚得知這位看起來美若明星的尹染其實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外星人。現在他已不在地球,而是身處尹染的飛船內。哥哥筆記本內對於外星人的妄想變成了現實,不過尹染並不是什麽閃閃星人,她爽快地告訴他自己是一位星際大盜,救他的理由也很簡單。因為他吃了一條魚。“我吃了一條魚?”尹染解釋道,有一位叫做金手指哢多羅的同行竊取了一個寶藏。被監督之眼追蹤後,他想出了一個天才的狗屎方法,那就是並將其分解注入這個偏遠星球的一條魚的體內以隱匿追蹤,卻沒想到這魚被他給吃了。在得知情報後,尹染搶先下手帶走了顏渚。“這個倒黴星球已經被辛拉特入侵沒救了,我也算是救了你一命。”沒有時間去吐槽魚的問題,顏渚立刻選擇了另一個話題的方向。“你還可以救更多的人。” 顏渚說,他告訴她,地球上有很多分散的人類避難所,那裏還有很多幸存者。但尹染卻拒絕了,因為辛拉特殺手太過強大,光是救下顏渚就耗費了她幾乎全部武器庫存差點搭上自己,再去無疑就是送死。然後尹染告知了她的打算,她會將顏渚分解提取神秘寶藏。“分,分解?”“我事後會把你複原。”尹染盯著他不滿道,“你這是什麽表情。如果是監督之眼的話,你這條小命早就煙消雲散了。”尹染解釋說這不會對顏渚的身體造成太大影響,作為得到寶藏的報償,她會提供給顏渚一筆資金,並把他送到一個外星係智人居住區。但對於顏渚想要拯救其他同胞的願望,尹染無能為力。為了防止他逃走,尹染將顏渚軟禁了起來,每日定時看他送餐的是一個名為小瑞的仿生機器人。小瑞泡的茶非常好喝,做的菜更是勝過避難所百倍的美味,但這並不能讓陷入絕望的顏渚心情好轉。他甚至對這台機器人大吼大叫以發泄自己的憤懣,事後他又會痛恨自己,對方隻是一個機器人,他這樣也隻不過是在展現一個人類在無能狂怒之下有多醜陋。被軟禁了兩天後,他見到了一個新訪客。一隻貓。它是巧克力色與奶油色混合的暹羅貓,模樣很是甜美,它很有禮貌地蹲在他的麵前,“你好,我是琴酒。”“……”顏渚瞪著它脫口而出,“竟然真的有喵星人。”“我是愛爾特人哦。”琴酒說,“以前我也在蘿拉待過一段時間,發生這種事我也很感到很遺憾。”在外星人的口中,他們都稱唿地球為蘿拉。顏渚喜歡這個發音,但此刻提到地球也隻會讓他心情更加低落。一番交談後,他得知琴酒是一個蹭船的搭船客。這隻愛爾特貓貓喜好在不同的星球間旅行,是一個居無定所的旅行者。他們很快就熟稔了起來。大約是在船上太無聊,琴酒時常來找他打牌,地球上那幾種打牌玩法它都會。隻是琴酒的牌運非常糟糕,手氣極爛,要什麽什麽不來,打什麽輸什麽,抽什麽都是爛牌,以至於顏渚贏太多懷疑對方在放水。最後他發現,琴酒的手氣是真的差。又一次摸鬼牌大獲全勝後,顏渚嘲笑起了琴酒的運氣。“嗬嗬。”貓貓迴答道,“能夠達成這種成就也是可能性的事項之一呢。”“什麽?”“就像是你手中的牌一樣,每打出一張牌就會有一種可能性的走向。”琴酒說,“隻不過是這個世界的我正好選擇了這種走向。”“顯然,你的手氣是真不行。”“嗬嗬,你聽過穿行理論嗎?”“那是什麽?”“當文明發展到某一種高度,文明主體就能觀測甚至選擇所有這條路線衍生的可能性。”琴酒說,“如果按照無限平行世界的可能,那就意味著也許有另外一個已經進入高度文明線的我,能夠觀測到所有可能性走向,從而會穿行到一條打牌連勝抽卡全贏的路線。”“你的意思是……”顏渚承認自己沒太聽懂,“擁有這種能力的另一個你,會變成一個手氣很好的歐皇。”“差不多。”“等一下,有這種高度的文明,結果隻用來讓自己打牌手氣好一點嗎!!”“我覺得沒什麽問題。”琴酒說,它看向顏渚,“話說,你被尹染關起來這麽多天,就不擔心自己體內藏著什麽東西嗎?”“尹染會把它取走。”顏渚說,“反正也不是我的東西。”“唔,雖然不確定你體內那個東西到底是什麽,但是你看起來很不穩定的樣子。”琴酒盯著他說。“什麽?”“你看起來就像是不穩定的氣泡,存在與不存在的疊加狀態。”琴酒說,“也許你真的能夠達成穿行。”“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希望你永遠都不要理解。”貓低聲說,“尹染應該盡快將你體內的東西取走。”“啊?”琴酒盯著他,“穿行的基礎是可能性的衍生。但如果跳過可能性去無中生有的話,就是一個悖論。”“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這是他與這個世界的琴酒最後一次交談。在第二天,尹染的船遭遇了襲擊,似乎是金手指哢多羅或者監督之眼打上了門。在慌亂之際,尹染把他塞進了救生艙發射了出去。星際漂流了不知多久後,他被一位自稱韓老板的狐商撿上了船。這位韓老板以前在地球做生意,災難發生後,他也撤離了地球。“有趣,太有趣了。”韓老板檢查完他的身體這麽說道。對他講明蘿拉不可挽迴後,韓老板給顏渚提供了另一種方案。那就是穿行到一個地球依舊存在的世界,隻不過依然麵臨著黑盒會的威脅。“穿行失敗的幾率是99.9999999999%。”韓老板說,“從理論上來說,你肯定會被撕成碎片,但也許,你體內的東西將會為你帶來變數,你真的願意嚐試嗎?”一個地球依然存在的世界,他將有機會去拯救所有人。顏渚毫不猶豫地同意了。在韓老板的運作下,他穿越了。至今他仍無法迴憶起那個過程。那個時刻他自己的腦中充斥著無數幽靈般的含糊聲響,他的視野變成了超越三維向各個方向延伸的疊加。他的眼前閃過了像是無數光點聚攏而成的鎖鏈,一道道光線如銀蛇亂舞般遊走。他看見了一隻綠色的小鳥從虛空中飛過。他不記得最後到底如何結束。他摔在了地麵上,冰冷的雨滴砸在了他的臉上,額頭上,眼睛上,帶著苦澀灰塵的味道。然後,一個男人的臉出現了。他的臉上帶著驚訝與關心。他的麵龐是如此的熟悉。他說:“你沒事吧?”沒有臆想中的被撕成碎片,他成功抵達了這個世界,一個地球完好的世界。但他失去了所有的記憶,自己是誰,自己又為何在此出現,一切都變成了空白。那個男人,魏鴻卓,收留了他,給了他一個新名字任安之。作為任安之生活了五年後,他成為了一個成功的演藝明星。在一次校慶活動上,他意外地恢複了記憶。他想起了自己的名字。他見到了自己的哥哥。一個活生生的兄長。還有哥哥那兩個活潑可愛的孩子。在欣喜之餘,他很快就意識到,黑盒會的威脅迫在眉睫,而他已經無所事事地浪費了五年。解除對呂立軒的懷疑後,他遇到了這個世界的韓老板。韓老板給他指明了一條更明確的道路,那就是前去追趕正在星際航行的小真一行人。跟隨著他,保護他,隻有你,才能阻止黑盒會的陰謀。韓老板的低語在他的腦海中迴蕩,顏渚低聲說,“小真,我這就來了。”小真,這次我一定會拯救你,我一定會阻止黑盒會救下所有人。他抬起腳步,向前走去。*************************衝進永恆宮比想象中要更加容易一些。小真正在衝向永恆宮的中央控製室。比起前麵作為親王時看到的情景,衛兵的數量已經大為減少。他感覺到空氣中浮動飄蕩的狂亂思緒,“艾謝爾親王被殺了”“有狂徒殺了最高權議會的所有人”“西宜奇接下來應該怎麽辦??是白芒神要毀滅我們嗎?”“抓住那個犯人!!!”看起來鯊牙吸走了永恆宮大部分的火力。現在的衛兵更是全宮集結抓捕鯊牙吧。這個時候,小真隻想說:謝謝你,鯊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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