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看見這朵花，我就想起了那首歌謠。”阿麗妲說，“於是白芒之神現身，為女王獻上祝福之禮。如細雨般，死者複蘇，如烈火般，消弭苦難。”一道突如其來的閃光在操作室外的磁場內亮起，就像是一顆流星墜落。刺耳高頻的嗡嗡聲席卷了整個房間。女王聽到自己的內置通訊裝置傳來了幾聲高昂的電子噪音，隨後就陷入了異樣的寂靜。阿麗妲不慌不忙地對她噴吐了一個氣息，方才所有的緊張不安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惡毒的冷靜。“陛下，為了白芒神，為了西宜奇。”阿麗妲說，“您將會殞命於此。”第388章 第三天今日是成為艾謝爾親王的第三天。今日也是艾謝爾親王日程上最重要的活動, 接待賽狄人。小真睿智偉大的艾謝爾親王走進宴會廳時，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了他。侍從孔戴和衛隊長裏亞姆緊張地站在他身後不遠處。每次他一離開行宮，艾謝爾親王的這些侍從們總會顯得緊張過度。親王能體諒他們對他的愛戴, 但考慮到在這群人團團保護之下親王本人依然遇害身亡，小真懷疑如果要是黑盒會想對他做什麽, 有沒有他們其實也沒差別。說起黑盒會, 小真腦中就浮現起那位已束手就擒的塔悉會長。昨晚的審訊室內，這位犯下滔天罪行的會長表現出了一種近乎於狂妄的姿態。麵對達熙局長列出的證據，他微笑著供認不諱。對於親王的質問，他隻是反複大笑, 胡言亂語聲稱白芒神將要降臨，所有西宜奇人都將會得到拯救。達熙局長認為塔悉會長已經陷入了不可理喻的瘋癲, 親王曾暗中用觸手意識探查，但結果卻一無所獲。塔悉會長的腦內意識已被幕後的黑盒會事先做過某種處理。他的深層意識與思維被分解成了一團無法解讀的亂碼，就算是噬心魔小真也無法一窺究竟。塔悉會長不過是黑盒會推到幕前的工具，親王暗想。事情絕非表麵呈現的如此簡單。自他下令查封共同幸福會開始，一切都太順利了。順利得就像是對方漫不經心地拱手將證據送與他。黑盒會到底在策劃著什麽？塔悉會長早在言談之中就暗示他已知曉眼前的親王不過是個被噬心魔操縱的冒牌假貨。他知道真正親王已死，但奇怪的是自他落網後也未主動拆穿他。是認為就算對眾人高喊親王已死也無人會信嗎？親王想起了塔悉會長最後的眼神, 他不在乎。我是不是真的親王，他一點都不在乎。那麽可以確定的是, 眼下事態的發展隻怕仍在黑盒會的控製之中。“殿下, 您看起來可有點愁容不展啊。”一個人走到了他的麵前。親王抬頭, 眼前之人是一位賽狄女士。她正是前不久在救助所裏見到的那位基因專家諾婭。與在救助所裏見到的她相比, 現在這位虎鯨人穿上了剪裁合身的優雅禮服。諾婭的出現並不奇怪，因為此刻宴會廳內至少有上百名賽狄人。眼下正是由艾謝爾親王本人主持的外交活動。偌大的豪華宴會廳內，裝扮精致的西宜奇人與黑白色的虎鯨人齊聚一堂，現場看起來其樂融融, 完全不似親王這幾日感受到的互相敵視。雖然網上的西宜奇人與賽狄人彼此都恨不得掐死對方，但至少，在這地位顯赫之人匯聚的外交場合，出席的代表們有親王，政界官僚，外交使節，軍方代表，專家等等頭麵人物，自然都要擺出一副兩族親善的友好姿態。“我隻是想起了那些病人。”親王迴答道。賽狄女士諾婭表示理解，作為在救助所工作的誌願者，她對西宜奇變異病人的困境有切身體會。“希望這次的會談能順利。”她的目光瞥向前方，在宴會廳的另一側站著兩位背鰭挺拔的賽狄人，他們正是此次賽狄外交使團中最重要的兩位貴賓來自賽狄母星的星際貿易部長和財政部長。接下來的會談裏，他們將與西宜奇代表進行新一輪貿易協商談判。按照親王的情報，現在賽狄母星議會對是否擴大煥新劑出口至西宜奇爭議極大，這次會談的賽狄代表團也背負了母星議會施加的壓力。而煥新劑關係到千萬西宜奇變異病人的生存時限，對於西宜奇方來說，更是無異於是用同胞的生命作為籌碼。最近西宜奇人與賽狄人的關係一直在惡化，顯而易見，後麵的談判將是兩個種族之間以言語為劍的你死我活的互相角力。“與我們貿易部長交談的那位親王殿下。”諾婭像是為了讓話題更加輕鬆一些，“在我們賽狄女性當中很受歡迎。”她指的是正與賽狄外交代表熱情交談的理那魯親王。這位俊美的親王一如既往的花枝招展，就算相距甚遠，艾謝爾親王也能聞到從這隻花孔雀身上飄來的濃鬱香氣。這次他倒沒有不斷在心中碎碎念自己比艾謝爾親王更美。“受歡迎？”親王想，我以為你們虎鯨人都很討厭西宜奇蟲子。“因為適配器的關係。”諾婭笑了，“在我們眼中，理那魯親王是一條線條優美，背鰭寬大挺拔的雄性賽狄年輕人，而且還很像我們某位當紅的賽狄男星。”我懂了，在你們眼中他就是一條花枝招展的小鮮肉虎鯨。這時艾謝爾親王聽到了諾婭的淺層意識，（當然在我的眼中，您的風姿不輸於他。我是艾謝爾派。）一樣有適配器，我在她的眼中也是一條胖虎鯨。看起來她還是我的粉。艾謝爾親王努力幻想了一下什麽叫做有風姿的胖虎鯨，微微笑了笑。諾婭輕輕用前鰭推開一個漂浮過來的酒水托盤，“殿下，我還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什麽？”“想必殿下您也已經知道了。最新消息是我們母星的大選將會提前舉行。”諾婭說，“這意味著現在議會對代表團的施壓會極為有限，畢竟等代表團談完就要換上新一輪議會成員，屆時所有的事情都要重新起草。對於這次談判來說可是一個大利好。”這也是艾謝爾親王剛剛接收的推送消息。幾秒後，宴會廳內所有的賓客們都收到了。一時之間，無論是西宜奇人還是賽狄人都鬆了一口氣。很好，這無疑給尚未開始的談判開了一個好頭。賽狄人們輕聲交換著他們特有的唧唧聲。西宜奇人更是喜上眉梢。如果我是真的艾謝爾親王，我大概會在會場內熱舞一場以示慶祝。這真是這三天以來我聽到的最好消息。一個侍者端著酒水走到他們身側，親王伸手拿起一杯閃光漿液，昂首喝了一口。這群蟲子釀造的漿液味道有點像是帶有更多複雜滋味的蜂蜜，喝下去時不僅僅是液體本身在閃光，連視界內都出現了輕微的眩光，出乎意料的帶感。他看了一眼不遠處的理那魯親王，他們幾位之中應該有人說了一個笑話，理那魯親王與兩位賽狄貴賓們同時笑了起來。理那魯身後的披風微微搖擺，他的一個胳膊有些不自在地搖晃著。他的目光與他相觸，又飛快地彈開了。“殿下，恭喜您。”諾婭說。還是感覺有什麽地方不對勁。無論是順利地查封共同幸福會，還是突如其來的外交好消息，都始終有一種黏黏糊糊腳踩泥沼的不適感。親王問道：“諾婭，在救助所工作的時候你有接觸過共同幸福會嗎？”“有。我聽說了幸福會被查封的事。”諾婭歪過胖胖的頭，“在救助所時他們經常出現，我以為他們隻是普通的心理治療機構，很多病人們對他們非常信任，也很讚同他們的理念。說起共同幸福會……”她沉思了一下，“殿下，您還記得琪思娜嗎？”琪思娜？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親王在他已經死亡的大腦內翻找著昔日的痕跡。最後他想了起來，在艾謝爾親王的那些文檔裏有顯示親王曾對琪思娜的實驗項目安排過多次撥款，她是一位和親王私下有密切聯係的科學家。“我是因為琪思娜才決定到西宜奇進行實地考察。”諾婭揮了一下魚鰭，“說實話，琪思娜對深紅變異的研究遠遠走在我的前麵。可是她死得非常蹊蹺。”“蹊蹺？”“是的。她的死因是被基因肅正執行，嗯，大部分變異重症患者都會走到這步。但在琪思娜被執行的前兩天我們還有通話，那時她精神很好，變異病情也沒有嚴重到要被執行的地步。她對我說她有了一些發現。在她突然死亡後我收到了她的數據板，可惜大部分實驗信息都被刪除了。”諾婭說，“後來我調查過，她有一個助手就是幸福會成員。”“你的意思是，琪思娜的死和共同幸福會有關。”“是的。現在看，應該就是共同幸福會……”諾婭的話還沒說完，一聲慘叫在宴會廳中心炸開。艾謝爾親王的第一反應就是拉著身旁的諾婭退了幾步。之後宴會廳充斥著各種尖叫。西宜奇人驚惶地散發著各種恐懼的酸性氣體，而賽狄人則用高昂得幾乎能刺破牆壁的唧唧聲表達自己的心情。事實證明，當有威脅到生命安全的恐怖事件發生時，無論是西宜奇蟲子還是胖胖虎鯨人，他們的第一反應就是用不成型的叫聲（氣味）來表達一下自己還活著的心情，然後一部分人癱坐在地上繼續嚎叫，另外一部分人則像無頭蒼蠅一般亂竄逃命。與之相配的是閃光漿液和各種美味小食以各種匪夷所思的方式被拋擲在空中和地板上。剛才為親王端酒的侍者瑟瑟發抖地站在原地，他目瞪口呆地注視著前方。在不遠處的地板上，躺著一個已經被炸得不成人（虎鯨）形的肉團，基本上看到這玩意兒時誰也不會覺得能把他的心髒再接迴來。親王看了一眼，從這堆虎鯨肉片上麵的衣著上能看出這正是不久前與理那魯親王熱情交談的貴賓賽狄方的星際貿易部長，本次會談賽狄方的核心人物。嗯，他看起來是真的死得不能再死了。親王身邊的賽狄女士諾婭在看清眼前的場景後，她也發出了高頻的尖叫。他可以理解她，目睹自己的同胞慘死當場，換誰都不能冷靜。緊接著更多的賽狄人怒吼了起來。“我們的貿易部長被殺了！！”“是西宜奇人幹的！！！”“這就是在撕毀協議！！！”“你們是在殺害盟友！”“去死吧西宜奇人！你們這些兇手！！”賽狄人的情緒變得越發不可控製。這群虎鯨人開始對著身邊最近的西宜奇人怒吼，發泄著他們的恐慌與憤怒。親王此刻隻慶幸一點，那就是與會的西宜奇人多是上層階級有適配器加身，在賽狄人眼裏看起來大家都是虎鯨人的模樣，這些賽狄人一時之間也無法無差別掃射。但眼下的情況可謂是一觸即發，隻要有哪個虎鯨人失去理智發動攻擊，那麽宴會廳的安保人員就會采取行動，可麵對如此群情激奮的賽狄人，一個不小心就會徹底釀成由西宜奇人施加的真正血案。現在應該怎麽辦？憤怒的賽狄人圍在他們貿易部長的肉醬屍體旁高聲喊叫。其他西宜奇人正大唿小叫地往門廳跑路。眼下，他應該親王上前一步，他走到孔戴身邊，拔出了侍從佩戴的槍，對著天花板連開三槍。在震耳欲聾的槍聲下，宴會廳終於安靜了。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了他。“從現在開始，這裏所有人都不允許離開。”親王說道，他看向貿易部長屍體的方向，那裏還站著幾個賽狄代表團的高級官僚。“艾謝爾親王。”站在屍體旁的虎鯨人說，她是賽狄母星的財務部長。她的神色哀傷，語氣僵硬。“他們殺了我們的貿易部長！現在假惺惺地裝什麽啊！”一個賽狄人激動地吼道。賽狄財務部長發出了一個短促的高頻聲波命令這位賽狄人安靜，她轉頭看向親王，“你有什麽想說的嗎？”“你們有誰看到他是怎麽遇害的嗎？”“他前麵說想休息一下，然後他喝下了一杯閃光漿液，等我反應過來，他就被炸開了。”財務部長說道，“這杯漿液是有人遞給他的。”是在閃光漿液中投放化學炸彈嗎？應該是喝下後一觸碰胃液就產生了劇烈爆炸。親王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聽到財務部長此言，會場內不少喝了閃光漿液的賓客們忍不住趴在地上開始狂嘔。“還有其他目擊證人嗎？”親王切了通訊，命令孔戴立刻前去調出宴會廳監控。賽狄人開始竊竊私語，可誰也沒有人站出來說看到了事情全貌。倒是有幾個賽狄人說了貿易部長被慘烈炸成肉醬的過程，但誰也說不清到底是誰在閃光漿液裏投放化學毒物。過了幾分鍾，孔戴發來了迴報，說之前宴會廳的監控突然失效了，無法查出是誰將閃光漿液遞給貿易部長。嗬嗬，這是在上演什麽密室殺人案嗎？賽狄人又嘰嘰喳喳了起來，那位最激動的賽狄人他是貿易部長的秘書，大聲怒斥這都是西宜奇人撕毀協議羞辱賽狄人的陰謀。“我們西宜奇沒有理由做這種事。”親王說。“這場可怕的外交恐怖襲擊就發生在我們的眼前。”財務部長說，“兇手一定就在你們西宜奇人之中。”理那魯親王走了過來，他有些焦慮地說道：“我們一定會徹查，西宜奇人絕不會傷害他們的盟友。”“徹查？”財務部長搖頭，“我們已經失去了一位重量級部長。這發生在你們的地盤，是你們的疏忽是導致了……”理那魯親王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不！我們一定會找出兇手，這不會影響到下麵的會談。”賽狄秘書高喊道：“不會影響？你這是在做夢嗎？”親王沉默地注視著財務部長，然後是賽狄秘書，接著他將目光轉移到理那魯親王身上。理那魯的氣息透著焦慮，他濃鬱的香氣和上次相比沒有太大區別。但是，但是從我走進宴會廳開始，就應該注意到。如果是我判斷了，那麽一切都到此為止。他不得不去嚐試。親王走上前，將他的手放在理那魯的肩上，正在激烈與賽狄秘書交談的理那魯詫異地轉過頭，“怎麽了？”他猛地抽出藏在衣服內的力場劍，按下了按鈕。力場劍穿透理那魯身體的那一刻，整個大廳內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親王想，接下來才是關鍵。他的劍向上一挑。理那魯的身體被劈成兩半。宴會廳內無論是賽狄人還是西宜奇人終於反應了過來，發出了此起彼伏的驚恐叫聲。理那魯的外殼被炸開了，內裏露出了一團灰白色的無機物線纜管道，那絕非是西宜奇蟲該有的內部構造。他搖搖晃晃地對他發出了刺耳的怒叫聲。親王沒有客氣，他手上的劍猶如閃電銀蛇，頃刻間將他切得支離破碎。偽裝成理那魯的殘破線纜噴射出了一些惡臭的棕色液體，泡沫與碎片四散在地板上。“這，這是什麽！！”財務部長與秘書驚惶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