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隻是一樁意外。”“嗯，一個意外。”貓先生用嘲諷的語調重複道，“所以繼一個未成年智人後，你這是準備當一個親王了嗎？哦，真沒想到你連死人都不放過。”“臨時的。現在親王死了，我們逃不掉嫌疑。所以他現在必須活著，哪怕表麵上活著也行。”艾謝爾親王說，“而且我注意到，親王是這個星球的超級上等人，我現在有著不小的權限。”“哦？”“這不僅僅是為了逃脫罪名，也是為了更方便地營救出劉星泉和斑船長。親王的身份可以辦到很多事。”提到這兩位同伴的名字時，艾謝爾親王的拳頭握緊了。貓先生上下打量著他，它湊上前聞了聞艾謝爾親王的身體，“你現在操控的是一具屍體，你得做點措施，這個身體的鮮度保持不了多久。”“這正是我找你來的原因之一，我需要你的協助。”艾謝爾親王啪地將一個清單傳送給了貓先生，“此外，再幫我查一下這個。”“嗯？”貓先生的視網膜上出現了一張顱內透視圖，這是小真掃描的艾謝爾遭受致命傷害的頭顱。“你看這個切麵，是小型武器進入他顱內造成的致命傷。你幫我查一下這個傷口是什麽武器導致的，看看有沒有線索。”“好。”貓先生收下圖像，“雖然他已經死了，但他的記憶你讀取不了嗎？”“他的大腦受損得非常厲害，我隻能讀取到殘留的一點點信息。”親王攤開手，“很遺憾，當然沒有受害時的記憶。另外在你沒來之前，我查過監控，不巧的是親王的書房為了隱私沒有設置監控，這下可真成了密室殺人案了。”“……”貓沉默了一下，“我現在真的很懷疑你能不能扮演好親王。”“請放心，能讀取到的艾謝爾記憶裏留著不少他的熟人，其中占據最多的就是女王和大公主。這意味著我不至於連女王和大公主都認不出。”貓先生眯起眼睛，“嘖，反正你也隻是個失寵的親王。現在你也不需要煩心要不要討好諂媚女王這種事。”不，我很擔心女王來找我。真的很擔心！“還有一個問題。”“什麽？”“你是不是又在瞞著我什麽事？”“……”見貓先生又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疏離麵孔，親王歎了一口氣，“我現在隻想知道一件事，關於真選特飲，你是不是知道什麽？”“……”“我有種直覺，這瓶飲料絕不是簡單的貴族意氣之爭。”親王抬起眼睛，“貓先生，事關斑船長和劉星泉，作為朋友，你應該告知我一些必要的情報。”“……”“告訴我吧，它到底是什麽？”“它就是你意外隻賣出1500塊的飲料。”“不用特意強調1500塊！”“你真的想知道理由嗎？”“啊？”“你真的想知道真選特飲被爭奪的理由嗎？”親王感覺到了貓先生話語中那股奇妙的語氣，“究竟是什麽原因？”它那雙金色的眼瞳瞪視著他，“一切都因你而起啊，小真。”親王瞪視著眼前的貓，一開始他還有些迷惑，但隨後一股涼氣從腳底升起，“你說什麽……”“茶柯多。”“……”“從你在他臨終前植入那個念頭的那刻開始。”我並不知道茶柯多如何知曉真選特飲。“……它依然隻是一瓶普通的飲料。”親王說，“你目睹了它的製作過程。”“它原來的確是一瓶普通的飲料。但在茶柯多死後大腦數據化留存後，這瓶飲料的意義就不一樣了。”親王臉色陰沉：“數據化？你指的是他的腦內數據被置入了記憶密匣。”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麽，這是一種一直被譴責的禁忌技術。正因為如此銀河聯邦對數字化留存大腦信息有著嚴格管控，隻有某些有特殊價值的人物才會在死後得以保存大腦數據。“是的，他的記憶被數據留存。可問題是行刑前茶柯多有想喝真選特飲的渴望，而這個信息隨著他死刑的執行被新聞媒體傳遍了全銀河。”“……我明白了。”親王說，“茶柯多的記憶裏有什麽東西。”“差不多。首先要和你明確一點，茶柯多掌握著某個機密，這個機密被數道密碼封鎖在他的腦內，隨著他的死亡這個機密也轉移到了記憶密匣內。本來這個密匣將會在監督之眼內部妥善處理，但是不久前，它的副本被泄露了。”“泄露？”親王很想說貴監督之眼也太拉胯了，但考慮自己現在也算是監督之眼編外人員，當著上司吐槽組織好像有點不敬，就沒再繼續吭聲。“是叛徒。”貓先生的聲音猶如冬日寒霜，“叛徒把茶柯多的記憶密匣副本提供給了那些不該觸碰這個機密的異端。”“……”親王突然意識到了什麽，他沉聲道：“記憶密匣一般都有設置重重密碼。”“是，這是茶柯多的記憶密匣。那些謀逆異端們本是應當無法打開它。但智慧生物的記憶蘊含著情感，就算它現在隻是一堆電子數據，它依然會做出遵循記憶情感的反應。茶柯多臨終前的願望是品嚐一下你的真選特飲。在那些謀逆異端的眼中，這瓶真選特飲就是打開茶柯多記憶密匣的突破口。”“……”親王艱難地說，“等下，市麵上隻剩這一瓶了嗎？”“是的，你手上這瓶是市場上唯一僅剩的一瓶。”“等等，那不是很關鍵的物品嗎？我跟你借錢你怎麽不借呢！”“你以為公爵為什麽會願意幫你競價。”親王上下打量著貓先生，他喊道：“所以這七億明明就是公費公用啊！”“嗬嗬。”艾謝爾親王摸著下巴，此刻他腦內的信息正在輪番滾動，貓先生的解釋仿佛解釋了一切，但其中仍有微妙之處。“我仍有疑問，那個提供賞金獵人情報的線人也要真選特飲，他又是什麽人？”“問得好。”貓先生直視著他，“答案很簡單，因為你們追捕的賞金獵人正在為某個異端勢力服務。”“你說的異端勢力是……”“黑盒會。”貓先生平靜地說道。黑盒會。他當然清楚黑盒會這個名字意味著什麽。那是瘋狂而邪惡的星際異端組織，那是銀河不可觸及的黑暗麵，那是無數絕望災難的根源。“攪亂劉星泉星球的賞金獵人怎麽會和黑盒會有關？”“是命運的玩笑。”貓先生的臉上閃過了一絲轉瞬即逝的猶豫，“劉星泉的命線極為特殊。”“那艾謝爾親王和理那魯親王競拍爭奪真選特飲呢？”“艾謝爾親王和理那魯親王奪嫡之爭的背後有黑盒會的推手，但目前無法確定黑盒會究竟影響到了哪一步。”“……”親王合攏手指，那透明的觸手又不安分地從他的身體裏冒了出來，“所以現在所有的事全都和黑盒會有關。”“是的。”貓先生平靜地說道，“你的真選特飲如蝴蝶拍翅般引發了這一切，是眼下一切亂局的源頭。”“而我們的敵人是黑盒會。”親王說。“沒錯，作為一切的源頭，既然現在事情已經這樣了，那就請你演好這位親王，在這場奪嫡戰爭中揪出黑盒會吧。”貓先生意味深長地說道。親王對這隻貓微笑了一下，按下了按鈕。孔戴應聲走了進來，他一見囂張蹲在親王書桌上的這隻貓立刻勃然大怒，一手拎起貓的後脖頸對著親王連聲道歉，將它拎出了書房。第360章 嫌疑瞧著這隻貓被無情拎出後, 艾謝爾親王不由得感到一絲暢快。現在親王出事，自己臨時取而代之，這隻貓不僅不驚訝, 更是蹬鼻子上臉索性直接讓自己給監督之眼幹活了。他又想起先前貓先生一副一本正經的嚴肅姿態說什麽低調行事, 千萬不要卷入奪嫡之爭。這個混賬騙子，根本就知道小真這行人一定會卷入這場陰謀。什麽真選特飲和賞金獵人有關，它就是挖好了坑等著小真等人往裏跳。事態到了如今這步, 想跑路不幹都不可能了。親王又想起了他的朋友劉星泉和斑船長，方才小小報複貓先生的那絲爽快旋即消逝了。現在首要要確認的事還是劉星泉和斑船長的下落。親王打開了數據板，他的視界前彈出了一個個全息浮空屏幕。作為親王，他在這個星球有著極高的權限, 目前檢索親王這邊的政務信息完全沒有任何障礙。雖然艾謝爾親王的腦內大部分記憶已經缺失, 但他身體的生物基因認證讓如今小真的查閱暢通無阻。可在一番檢索之下, 小真發現，艾謝爾親王發出的命令中除了今日召見澤金號船主和尹染之外，沒有任何斑船長或者劉星泉的相關關鍵詞。他將關鍵詞改成了真選特飲, 隻得到了兩條信息。一條是信風拍賣行邀請函附上的拍品清單, 另一條則是關於真選特飲拍出7億的新聞通告。之後他將檢索詞換成了飲料, 異星訪客等等含糊的字眼，以最近一個季度為時間節點, 得到了二千三百一十二條信息, 但經過一番快速檢閱，這些信息與不管是與真選特飲還是澤金號都沒有任何關聯。小真暗想，也許是改成了無法被檢索到的密文暗語，那就意味著小真必須要閱覽完親王辦公係統裏的近期所有機密文件。他看了一眼，這誇張的文件量雖然還沒有到浩瀚如煙不可勝數的地步，但也已經多到實體化能塞滿整個書房。小真, 此刻的親王瞧著這堆離譜的辦公數據，又看了一下艾謝爾親王每日的處理率，並自動推算了一下文件批閱曲線與處理時間，在得到答案後他的腦內突然冒出了一句蘿拉俗語：這種工作強度，這根本就是996啊。不不，這是007！都當了親王了，為什麽還要996007啊！小真歎了一口氣，將身體後仰倒在椅子後背上。懸浮的閃光屏幕中反射出了他此刻的麵容。他的確是被顏真的身體影響頗深，這種影響不僅僅是在情感上，更潤物細無聲地影響到方方麵麵。小真在操控親王的身體後，依然下意識地將視覺適配轉換為智人模式。就像是在那日拍賣場所見，屏幕內的男人是英俊的，他的臉龐就像是蘿拉古羅馬的雕塑，帶著幾分歲月的磨損。他並非是完美無瑕的精致，而是沉澱時間的英俊。就像是陪伴戰士征戰沙場的長劍，它依然銳利，但邊緣處已經磨損侵蝕，散發出模糊的光芒。這種特質反而讓這個男人更具魅力。他下巴的輪廓帶著一種剛正的堅韌感，但臉龐上總是有一種憂鬱神情，這矛盾的組合又讓他顯出一種內斂的沉穩。正是這種氣質博得了諸多臣民的信賴和喜愛吧。這樣的人真的會對我的朋友下手嗎？小真將目前的臉移開屏幕。要檢視這些文件所花的時間實在是有點太長了。他決定采用另外一種方法。雙目緊閉，忘記自己此刻的身軀，拋棄現有的感知。準備。開始掃描。無數根透明的觸手自親王的身體湧了出來。這種感覺很不好受，因為現在並非是本體，而是借由屍體的操作，這種意識掃描便變得更加困難。在無聲的蔓延中，整個王宮都置身於小真頃刻布下的無形感知密網之中，數以百計的衛兵，侍從，仆人的思緒如唿嘯的海浪般湧了進來。同時掃描數百智慧生物的意識等於是把自己放置在充斥著著高分貝噪音的風暴之下。這是一種非常危險的極端行為。如果操作不當，就可能會被這混沌的意識所吞沒。小真在這尖嘯的風暴中上下沉浮，聚集精神分辨著混雜在一起的含糊意識。…………那透明無形的探查感官在王宮中遊走，如微風般拂過靜立的衛兵們，又順著升騰的濕氣滲入行走忙碌的仆從，自噴射著花粉的傘狀花園中鑽進侍從們的腦內。尖嘯的風聲與嘈雜的雜音此起彼伏，它集中精神篩選著如塵埃般飛舞的意識碎片。而後，他一無所獲。這所王宮內的衛兵侍從奴仆們都沒有關於劉星泉這個智人的淺層意識，也沒有關於那隻雞的意識波動，更對親王的突然遇害一無所知。“殿下？親王殿下？”有人在對他說話，他聽到了一個遙遠而模糊的聲音，來自於他的房間，就在他的身旁，一個人正在擔憂地叫他。他切斷了所有意識探查，將所有觸手收迴體內。嘈雜的嗡嗡聲在一瞬之間消失了，親王抬起眼，“怎麽了？”這位名為孔戴的青年近侍一臉憂色，“殿下，您的臉色就如黯淡的暮色，需要請醫生來看一下嗎？”呃，先不提這位西宜奇星人詭異的比喻。請醫生來，就意味著這具屍體要接受檢查。雖然說小真已經頭上的傷痕給掩蓋，但現在這具身體仍是實質上的屍體，噬心魔無法讓死去的生物複生。讓醫生檢查自己就等於露餡，於是親王幹脆地表示了拒絕。見孔戴還是一臉擔心，親王微微翹起嘴角，露出了標準的艾謝爾親王憂鬱式微笑。這招果然有效，孔戴立刻陷入了嘿嘿傻笑狀態。親王迴憶起方才的感官探知，按照現在已知的信息來看，這座王宮建築其實應該算是艾謝爾親王的私人宅邸，或者也可以稱之為冷宮。已經失寵的艾謝爾親王如今沒有住在女王的王宮內。現在這裏的衛兵和侍從實際上都是艾謝爾親王的直屬親信。綁架劉星泉和斑船長如果是艾謝爾親王下的命令，那這些親信們應該多多少少都留有一些關於劉星泉和那隻雞的印象，但一番探查下來，這些親信們的意識內沒有關於這兩位的任何記憶。眼前這位身為艾謝爾親王心腹被小真重點探查的孔戴，也一樣沒有任何關於劉星泉和雞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