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星泉死死地盯著屏幕。他聽到了亞薩之心的咆哮,那來自洛薩,是姆莉,是提塔,是來自千千萬萬融入亞薩之心的靈魂,他聽到了他們的低語與怒吼。“準備”他聽見了顏真的聲音。銀白巨人的防護盾破碎了。巨大的衝擊波在它的外殼上炸開。劉星泉在駕駛座搖晃了一下,剛才那一下,那大量的數據湧入讓他幾乎失去視覺,他的心髒也幾乎衝擊到爆裂。但這可以忍受。隻要他還活著。因為他們在他的身後,與他一起承受著千鈞重壓。因為所有人都在戰鬥。……“你們以為這中功能殘缺的文明遺留物就能毀滅我?”尊主在怒吼,它的無形之體正不斷膨脹以逃出小真纏繞的束縛。一陣陣猛烈的衝擊波試圖扭曲壓製小真的意識。“你們不是為此而來嗎?”“這不過是遺留的殘次武器,你們根本不會理解埋藏在這個星球真正的……”小真合上了雙手。尊主發出了慘叫。它的無形肢體被扭成了螺旋,它的意誌正在被小真拉扯反噬。“理解?不,你們也根本不理解什麽是生命。”小真看著遠處正在凝聚的白熱之光,“這就是你的代價。”……充能完畢。無論是意識還是現實視界,劉星泉都看到了那明晃晃的十字準星,它精準地圈定了一個目標。就在此時。就在此刻。“開火!!”劉星泉和小真同時喊道。熾熱的光團在這盛大的號角下,撲向了伊澤爾異形尊主所在的戰艦。空間頓時猶如凝膠般溶化,巨大的光淹沒了他的世界。那尊主的旗艦在頃刻間被抹除了。一切都化為白熾的虛無。……他看見了他。天空的星星之泉一如既往地流淌著,旋轉著。洛薩正在對他微笑。啊,這是早該想到的事。能量全部釋出後,亞薩之心也就無法維持了。此刻即是離別。他睜大眼睛,任那淚水洶湧而出。千年之前,他在夏拉底窟凝望著被汙染的混濁大氣,暢想著那璀璨群星之上的風景。那是憧憬,那是對未來的渴望。星泉,我從未想過漂流瓶能被人收到。千年之後,他在書桌前津津有味地看著他的來信。那是平凡生活中的期待,那是對動人故事的不舍。我認為提塔會為有你這樣的朋友而驕傲。他在時間的彼端。他在群星的盡頭。一切都尚未開始。一切都已有定數。隻有那友情仍在等待中熠熠生輝。跨越了千萬星辰,在流轉的時光之河中,朋友與朋友終於相見了。這趟被星星之泉照耀的冒險之旅,也終於走到了終點。第203章 休憩伊利安正在與眼前的血肉收割者戰鬥。他側身躲開對方猛烈的攻擊,他聽到血肉收割者的咆哮之聲,從它肩上裝備噴射的彈火被他的戰甲彈開了。然後更多的槍火在他身邊炸開,那些該死的兵卒們不放過任何襲擊的機會。他的力場劍在它的有機厚甲上擦出了一片閃亮的火花,浮現著油膩光澤的厚甲上出現了一道劃痕。它的武器轟鳴著落下,一種力場能量在它的武器周邊閃爍。伊利安踉蹌著後跳躲避,但隨後就被衝擊波撞到了殘牆之上,他的戰甲內置係統不斷嘶鳴著報警,他的視網膜上滾動提醒著他的受損情況,他身體內部器官已經受損,戰甲自救係統正自動注射神經止痛藥物。推開落在身上的建築碎片,他重新站起身向著血肉收割者衝去。他的戰甲充能已經陷入短路,防禦機能無法正常運行。但他知道自己能殺了它。他已經將它傷得不輕。將力場劍的能量輸出調至最大,他一躍而起,一劍刺入了它的肩部,關節永遠是最脆弱之處。但血肉收割者迅速揮出它的重錘,他幾乎被打中頭部。風聲唿嘯。一個快捷地躲閃之後,他猛地將力場劍繼續劃了下去。這次他終於割開了它的軀體,一些褐色的液體流淌了出來,隨即汽化在空氣中蒸騰。它爆發出了咆哮,它猛地將伊利安撲倒,狠狠地將武器砸向了他的胸口,戰甲燃起了跳躍的弧光,伊利安聽到了自己胸骨破碎的聲音。可敵方的防禦係統也同樣陷入崩潰。他沒有收迴劍,而是更用力地刺了進去。血肉收割者體內噴湧而出的汽化毒霧腐蝕著他著他的戰甲與軀體。他的嘴裏都是血,他的神經因為這劇毒猛烈地掙紮跳動。正在麻痹神經的化合藥物仿佛失去了作用,他的大腦內隻有那鋪天蓋地的疼痛。沒有結束,他想,他的視界裏已經幾乎隻剩下一片扭曲跳動的黑黃光芒。我還沒殺了它。在一陣眩暈中,他摸索到自己的懲戒能量槍,對著它發射,灼熱的能量灼燒著它的臉。它的爪子卡住了他的脖子。伊利安幾乎以為自己的脖頸要被捏碎。但隨後在它的淒厲尖叫中,他看見鯊牙正將一把長矛從血肉收割者身上拔出,他左手提著一把爆破槍,正毫不留情地讓能量光束在它的體內燃燒。血肉收割者倒下了。鯊牙走上前,他彎腰割開了血肉收割者的爪子,一腳將它踢開。伊利安睜大著眼喘著氣。鯊牙顯然也受了重傷,他隻是在勉強站立。他蒼白無血色的臉頰上沾著鮮紅的血,正用那奇異的灰藍眼珠注視著他。“伊利安。”他說,“你這是第幾次欠我的人情了?”然後,強光降臨了。一個明亮的白熾光球在空中炸開。伊利安抬起頭,一個龐大的伊澤爾異形戰艦被這毀滅的光球吞噬了。太過耀眼的光亮讓伊利安讓他幾乎睜不開眼,爆炸導致的震蕩波引發了一場劇烈的風暴,無數建築玻璃碎渣和泥土石子在空中飛旋。伊利安眯起眼,他頭暈目眩,耳朵內隻有轟隆的唿嘯聲響。他的大腦也來不及分析到底發生了什麽。在這白亮璀璨的光芒中,他失去了意識。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睜開眼睛。風,在微微地吹著。蒼穹之上的星星之泉正在旋轉。自來到希望鄉後,伊利安從未有閑情去抬頭細賞這奇景。如今他躺在地上,在這美麗清輝照射之下,他突然真正感受到了這星泉的無與倫比之處。他目不轉睛地看著,看著閃爍星星安靜地流淌。那宛如無數流星的戰艦群就像是星星之泉泛開的漣漪。一個戰士高喊道:“看哪!!是銀河艦隊!!他們終於到了!!”*****************************當劉星泉醒來時,他覺得頭痛欲裂。每一次唿吸都讓他覺得喉嚨像是被拉鋸般地刺痛。他盡量不發出嗚咽聲,睜開眼睛。他的眼眶頓時因為不能適應房間中的光線而充溢了酸痛的淚水。而後他覺得不僅僅是頭,他渾身都在痛,他的脊椎,他的骨骼,他的血管,都在隨著他的心跳叫囂著撕裂般的痛楚。他勉強習慣了疼痛,他的視野終於從一片刺眼的混沌變成了逐漸明晰的現實。他不在銀白巨人的駕駛艙內。此時他正躺在一張潔白的床上。一個藍皮膚的異星人喊道:“@#%¥#%!#”然後又有兩三個異星人走進了房間,圍在他身旁嘰嘰咕咕地說著他完全聽不懂的語言。啊,能自動翻譯語言的護目鏡,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摸頭,卻發現護目鏡已經不見蹤影,他頭上纏繞著繃帶。異星人們圍在他身邊繼續嘰嘰咕咕,但他們的語氣都很友好溫柔。劉星泉甚至在他們的眼中看到了敬意。“我在哪兒?洛薩呢?”他問道。“你頭上受了傷,所以他們拿掉了你的翻譯器。”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另一側響起。劉星泉轉頭,看見他的朋友,顏真正坐在另外一張床上。他就像他記憶中的他一樣,頭發微卷,眼睛發亮,他對他眨了眨眼。“顏真?你怎麽……”剛發出問話的劉星泉立刻就痛得捂住了頭。“你的傷還沒好。沒經一點訓練和基因改造就乘坐駕駛那種史前文明遺跡武器,你能活下來都是奇跡。”顏真微笑道,“先好好休息吧。”一個異星人將一個金屬塊貼在劉星泉的胳膊上。他感覺到了一下刺痛,有什麽冰涼的液體注入了他的體內。顏真在一旁像是安撫般對他點點頭。他有好多好多話想和顏真說,也有好多好多問題想問顏真。希望鄉的戰爭,這趟突如其來的旅程,那些甲蟲怪,羅斯大叔和小羅斯,無瑕號上忙碌的打工,還有洛薩……但他的意識不聽指揮地逐漸模糊,又倒頭昏昏睡去。之後他模模糊糊又醒了幾次。一開始他還是聽不懂這些醫護外星人在說什麽,他們的低語是一種讓他心情寧和的沙沙白噪音。到了後來他發現自己又變得無障礙接聽外星人的交談,他們的話語大多是關於他的傷勢,他也由此得知自己隻需要再靜養一些時日就可以恢複健康。顏真告訴他因為他們給他植入了智能語言翻譯芯片,現在他能無障礙與銀河大部分種族交流,這可比戴護目鏡方便多了。等他清醒的時間能再多一些,身體也變得不再那麽疼痛時,顏真告訴了他一些外麵的事。“戰爭已經結束了。”在那天銀白巨人將伊澤爾異形旗艦摧毀後,伊澤爾異形兵潮們變成了沒有方向的無頭蒼蠅,大部分異形艦隊直接倉皇撤退。而幾乎同時,因為射影探長的送信,伊丹議事會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銀河艦隊終於趕到了希望鄉,將剩餘的殘敵徹底肅清。“我們勝利了。希望鄉守住了。”勝利了,他想。我們勝利了。然後他便見到了接連不斷的訪客。人人都用一種尊敬的態度對待他。最先到訪的正式客人是一個衣著華麗的女蜥蜴人。她儀表端正,身材魁梧,有一雙黃褐色的明亮眼睛,她從衣服中露出的深綠色表皮讓他想起了發亮的暗色孔雀石,她身後跟著幾個隨從。顏真說她是希望鄉的總督薑丹。“破軍者。”她非常鄭重而有禮貌地說,“請接受希望鄉對你誠摯的感激。”“?”破軍者?劉星泉困惑地望著她。“那是大家現在對你的稱唿。你降臨戰場那出給大家印象太深刻了。”顏真笑道,“你現在是英雄啦,破軍者劉星泉。”“……”劉星泉漲紅了臉,這個名號對他來說實在是有些太過沉重,“我沒有做什麽,那些戰士們,他們才是這次戰爭的英雄。”“是的,他們都是英雄。”總督薑丹說,她轉頭對顏真說,“所有參與這場戰爭不屈的戰士們都是英雄。來自監督之眼的你也是英雄。請接受我全心全意的謝意。”之後她看向劉星泉,試探地問道:“請問你是真的得到了洛薩的啟示嗎?”劉星泉點頭,“是他幫助了我,是他的夥伴們幫助了我。”“他果然一直在守護著希望鄉。”總督薑丹輕聲說,“這就和傳說一樣。”劉星泉問道:“那個銀白巨人呢?”總督薑丹沒有立刻迴答,她隻是問道:“洛薩有給你留下什麽留言嗎?”劉星泉搖搖頭。得到這個答案的總督薑丹神色有些黯淡,她說:“懲戒使者,我們對那銀白巨人的稱唿,它在擊毀伊澤爾異形的旗艦後就突然消失了。”“消失?”“是的。我們懷疑是釋放大量能量導致空間不穩定引起的傳送。它在消失之前把你和駕駛艙彈射了出來。戰士們都看到了。現在人人都知道是你拯救了大家。”劉星泉漲紅著臉說:“不,這是洛薩,是大家,還有我的朋友顏真的功勞。”總督薑丹笑了,“我現在知道你是什麽樣的孩子了。果然洛薩會選中你啊。”在離開病房前,薑丹轉身說道:“我是洛薩的戰友熊實的後裔。在年少時,我曾經認為那些從我祖輩流傳下來的故事隻不過是一些虛構笑談。可如今,謝謝你們。謝謝你們讓傳奇變成了現實。”總督離去了。劉星泉細細品味著她話語中的含義,然後他意識到了一個問題。他轉頭對顏真大聲喊道:“顏真,你是監督之眼的人???”“目前我是某監察官的雇員,所以我才能到這裏。”顏真瞧著劉星泉的臉色,問道:“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