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這麽對自己說道,也隻能這麽想了。……顏真。顏真。這是魏晶靖給它指明的道路。…………它敲開了顏宅的門。一個有著烏黑明亮眼瞳,漆黑微卷短發的男生正在玄關等著它。“你來了啊。”他說道,看起來毫不意外它的到訪。“我……”那是一個漂亮的少年。明明應該僅僅隻是一個少年。它不由自主地開始戰栗。它一時失去了語言的能力。眼前是形為人類的生物,是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生命體。過去它在學校裏見過他多次,但從沒有像今天這樣能讓它能窺探到他的本質。完美到每一個肌肉的運用,完美到每一個細胞的控製,這絕非是一個人類的存在。而是某種比它更偉大的,更優秀的,更巨大無形的,完全不可直視的不可名狀之物。相比之下,自己隻是即將崩潰的程序數據。“魏晶靖剛剛已經用通訊器都告訴我了。”名為顏真的男生說道,“正好,今天家裏也沒有人。”“我……”從來沒有在這一刻那麽想成為一個真正的生命,一個像眼前男生那樣的世間之物,如此的美麗而巨大。但隻在看到他的第一刻起,它就明白,這是它直到消亡也無法達到的目標,無法解析,無法模擬,無法運行。這不是它所能理解的對象,這不是它所能凝望的存在。好不甘心啊。明明已經跨越了次元,明明已經擁有了實體,明明眼看著就要能成為真正的生命。不甘心。它的推算告訴它,最佳的選擇是應該是立刻掉頭逃跑。但它卻做不到,因為是想在即將崩潰之前再多看一眼眼前的這個生物嗎?真好啊。那就說出口吧。“我想成為你……”它對他說。“那可不行。”顏真迴答道,“我也有問題要問你。”“什麽?”“真正的顧語呢?她在哪兒?”“我就是顧語!”它喊道,“我就是顧語本身。”“不,你不是。”“為什麽你們都在否定我?為什麽?為什麽?我隻是想活下去而已啊!”它憤怒地大喊,既然自己也即將崩潰,不如就放手一搏拚一下這最後的可能性。如果自己能啃食到他的血肉,或者拉下他的一根頭發,那自己是不是也能通過分析接近這種完全無法理解的存在之物更近了一點呢?它向著眼前的顏真撲了過去。“啊”它聽到了全身崩塌的聲音。它的身體在瞬間被分解了。真是愚蠢啊。明明知道對方是遠遠淩駕於自己的生物,但它自己還在癡心妄想地以為能改變什麽。它看見自己的程式正在中止計算,它的數據正在流失,它的所有構成都在崩塌。他隻是輕輕劃了一下。無法理解他到底做了什麽。就這麽輕描淡寫地被這個可怕的存在給毀滅了。甚至都沒有觸碰到他。顏真站在一旁,冷淡地瞧著正在崩塌的自己。“嗚啊啊啊,我快要消失了嗎明明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以程序來說,能跨越次元也是很了不起了。”“你這是在誇獎我嗎?”“的確是很了不起呢。”顏真點點頭。一隻貓和一隻雞走了過來。貓將遊戲機遞給了顏真,“這是在顧語家發現的。顧語現在還在裏麵。”“嗯。那就換迴來吧。”“可我想活下去啊明明我也能做好顧語的啊”“我否定你。真正的顧語在這裏。”顏真捧著遊戲機冷酷地說道。啊。這個宣判我終結的句子,我好像在哪裏聽過。它開口道:“請問,我們在哪裏見過嗎?”“沒有。”“奇怪……明明感覺那麽熟悉……”它哀怨地咕噥道。在一陣明亮的閃光後,斑駁的馬賽克與陰影不斷閃爍變小,猛地凝聚成了一個五彩斑斕的黑球。砰!它消失了。一個短發女孩坐在了地上。她抬起頭,詫異地說:“你是……2班的顏真?”“歡迎迴來,顧語。”顧語愣愣地看著他,然後她站起身呆呆地看著四周,她低喃:“我迴來了,我迴來了……”隨後她大哭:“哇我迴來了……爸爸,媽媽,我好想你們……”……“顧語看起來受到的心理打擊不低啊。”貓先生很平靜地說:“被程序替代這種事簡直就是恐怖故事了。”他們費了一番力氣好好安撫了淚流不止的顧語,稍微對顧語的記憶做了一點操作,把她送迴了家。在事情結束後,顏真打開了遊戲機,裏麵有一個存檔,存檔名字叫做小雨。“這個是黑盒會的一款遊戲機。”貓先生說,“監督之眼以前收繳過一個類似的機子。你手上這台是更早期的實驗測試機。”“又是黑盒會這群瘋子的產物。”“這種遊戲本來是現實模擬類的遊戲。但這台機子裏有能自主進化自己模擬的智能程序,通過合約的方式和三次元人物實現人物位置互換,這種誇張離譜的跨次元技術我以前在黑盒會的另一種道具上也看到過,那個道具更加極端。這台可以說是早期的小型測試機吧。”“……”顏真看著小雨的存檔,他問道:“既然它能與三次元現實達成合約,那麽我刪掉這個存檔會如何?”“會抹掉所有它在三次元現實留下的痕跡。也就是說,與它有過合約的顧語本人,與它接觸的顧語父母,甚至與它有過交談的黏菌魏晶靖,都會失去它的記憶。當然,這個程序自身也會丟失這些天的信息。”“哦,挺好,省得我們再記憶操作那麽多人。而且這個存檔太危險了,合約存在就意味著它依然留有和顧語互換的機會,這會給顧語帶來隱患。”顏真說,“我把存檔給刪了吧。”斑船長喊道:“刪掉!”“你們等下”顏真已經按下了確認刪除鍵。……顏真抬頭說:“我有個問題,我為什麽要拿著這台遊戲機。這台機子是從哪兒冒出來的?”“……”貓先生說,“這是黑盒會的實驗遊戲機。它為什麽會在你手上?我感覺我們失去了大約2個小時的記憶。哦,我大概明白了。”斑船長跳了過來:“對啊,你手上這台機子是從哪兒來的?”****************************第一學年結束後的暑假顏真打開了房門,樊英傑笑嘻嘻地走了進來。他掏出一個遊戲卡帶遞給了顏真。“我玩過這盤了,還挺好玩的。”顏真點點頭。他指著書架上一排書說道,“你上個月借我的書,打算什麽時候還我呢?”“書?”“是哦。”顏真注視著他說,“這套偵探係列,你借走了第三本,到現在都沒還我呢。”樊英傑抓抓頭笑道:“哎呀,我這不是忘了嘛。”“哦,那第三本講了什麽呢?我還沒看呢。”樊英傑快速地掃了一遍書名,他說:“哦,這本裏用了詭敘,看起來都是第一人稱,實際上是女主和女主的母親在分別敘述,很有意思的描寫手法。”顏真望著他,他的聲音很平靜,“你是誰?”“啊?”“你不是樊英傑,你是誰?”“我就是樊英傑啊,顏真,你在說什麽啊?”“不,你不是。”顏真搖頭,“第一,樊英傑從來沒有和我借過書。第二,樊英傑最恨偵探小說的劇透,讓他劇透給別人簡直比殺了他還難。你不是樊英傑。”“我就是啊……”“你不是樊英傑,你是誰?”顏真烏黑的眼瞳瞪視著他,語氣冰冷。“我就是樊英傑啊!”他的語氣中透露著恐懼。“不,你不是樊英傑。我知道你不是。”少年的聲音非常堅定,不容拒絕。他的強硬迴答讓“樊英傑”感到恐懼,僅僅隻是顏真的幾句否定,幾乎就要讓他的運行全部中止。他低下頭,因為如果再直視這個少年目光的話,自己的存在就一定會崩塌吧。“你不是樊英傑。”可怕,好可怕。這個少年真的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