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佳蕊的意識之中掀起了洶湧的波浪,似有數萬大鍾齊鳴,無數蔓須在霧氣蒙蒙中的山野中擴散,土地之上是根根白骨鑄成的龐大建築。在那之上,是深邃的蒼茫星空。她聽見了詭異的狂笑,就像是某種生物撕裂靈魂的聲音。一個眼睛在蔓須中顯露,那是一隻吞噬了一切星辰之光的眼睛。所有的意識都在那刻凝滯了。她試圖掙紮,想從這可怖的注視下逃脫。顏真掐住她的脖子,將她舉起。“不,我不允許你離開。”他輕聲說。“至少不是現在。”“你是誰?”它最後的意識化作一句話。顏真鬆開手,宋佳蕊的身體軟軟地倒在了地上。無數的銀色絲線纏繞著異形,肆意地扭曲它的意識它的精神,它無法反抗,隻能隨它們擺布。屬於“它”最後一點思緒,隻餘下恐懼。貓先生踱了進來。“伊澤爾異形已經將這家公司的人感染了個遍,我檢查過了,公司內9個人全部被播種了。”“去除不了嗎?”“不能。這些觸須在這麽短時間已經蔓延到了大腦。直接殺了更省事。”斑船長叫道:“嘖嘖,標準監督之眼的腔調。”“如果是在廣域星區發生這種事,我們都是直接焚毀整個街區。”“……”貓先生問顏真:“你打算怎麽辦?”“讓它活著,至少是現在。”顏真答道。雞喊道:“你確定?這可是伊澤爾異形啊!銀河裏最可怕的文明毀滅種族之一。”顏真說:“所以要讓它活著。我需要搞清楚一些事。”第55章 掃描小真凝視著眼前的宋佳蕊,女孩的雙目緊閉,膚色蒼白,就像是一個普通的柔弱少女。但小真清楚,這個少女的軀殼內正藏著銀河最危險的生物之一伊澤爾異形。一個小時後,少女睜開了雙眼。“顏真?是顏真嗎?”少女驚喜地說。小真一言不發,沉默地注視她。“顏真,這是哪兒?”宋佳蕊茫然地環顧四周,“我記得我是在參加一個麵試……”“……”“顏真,你為什麽不說話?”宋佳蕊試圖撐起身體,卻發現她的四肢被牢牢束縛,“顏真,你為什麽把我捆起來?”“別裝了。”小真冷淡地說。“顏真,你在說什麽啊?”宋佳蕊慌張地低唿,淚水從她的眼眶溢出,“我為什麽被捆著??“……”“顏真你快放開我!!放開我!!”小真平靜地說:“別用宋佳蕊的口氣說話,你不是她。”少女淚水漣漣,她抽泣了起來,“我不懂你在說什麽。”“你已經殺了宋佳蕊,我知道。”少女抬起頭,淚水殘留在她的臉頰上,但她露出了一個怪異的笑容,“那個女孩恨你。她正在詛咒你。”“你終於承認你不是她了嗎?”“她臨死之前,她非常害怕,怕極了。你很想救她嗎?”少女咧開嘴,“那個時候,你在哪裏?我咬斷了她的神經,吸食了她的骨髓,吞噬了她的大腦,品味了她最後的痛苦。那個時候,你又在哪裏?她當然恨你。”小真站起身,“我覺得”“什麽?”“你應該學會什麽叫服從。”少女爆發了根本不像人類的慘叫。小真麵無表情地看著她。前麵的宋佳蕊軀殼痛苦地在地上翻滾。他正在折磨它,或者說在折磨那個來自外太空的異形生物。在這短短幾秒內,他已控製了它的感官,模擬了將血肉從骨骼上撕扯下來的痛楚,同時又將這種體驗放大了十倍,沒有什麽生物能直麵這種痛楚。形狀為少女的異形在地上抽搐翻滾,扭曲肢體,嘴鼻歪斜口吐白沫。很痛苦嗎?但就算是痛苦,也無法將宋佳蕊的生命喚迴。小真冷漠地掃描著她,伊澤爾異形已完全與少女的身體融合,它的組織替代了少女原本的脊髓和大腦。此刻的折磨隻是感官上的極致痛楚,並不會讓她身體內部器官受損。多折磨一會兒有什麽要緊呢?少女形狀的生物抬起頭,濃液鼻涕與淚水在臉上流淌。在控製不住的痙攣中,它用那雙幾乎要裂出眼眶的眼睛瞪視著他,歪斜的嘴巴張張合合。最後伊澤爾異形的微弱意識終於觸碰到了他。但並非在求饒。(你將會對我所做的事懊悔不已。)(何等的愚蠢,我的種族終會吞噬你們。)小真將痛楚體驗又放大了數倍。在意識中,伊澤爾異形正怒視著他,它的口器下滴落著黏糊糊的膿液,黃綠色的液體正從它的眼球下滲出。無論如何,它此刻完完全全地被小真控製著,如同案板上的魚。“你的種族。”小真輕聲說。在意識世界中,伊澤爾異形被無數銀色的絲線纏繞,垂懸於陰影之中。他繼續平靜地說道:“都像你這般自大嗎?”(自大?當你們這群猴子還在山洞裏學如何燒火時,我們就已經在跨越星河之海。你們對於我們來說僅僅是提供能量的牲畜。)“牲畜。”小真品味著這個詞,然後搖了搖頭,“我對你們判定其他種族的定義並不感興趣。我想知道的是”他伸出手,無形之壓無風而生。意念形態中的伊澤爾異形的骨骼被壓得咯咯作響。“你的節點在哪兒?”(你以為我會告訴你嗎?)小真打了個響指。在一陣痛苦的嚎叫之下,伊澤爾異形被碾成了糊狀的碎末。“牲畜?嗯?”小真輕聲說,“你可以嚐嚐被牲畜碾碎的滋味。”(嘶嘶)“痛得連傲慢之語都說不出了嗎。不要緊,很快我就會把你複原。”幾分鍾後,一個完整的伊澤爾異形重新出現在纏繞的銀色絲線之下。(……你會後悔的)啪!小真又打了一個響指。伊澤爾異形再度被扯碎。與前次不同,這次是緩慢地撕扯,一點點地將它意識中的身體研磨成碎骨與肉末。(嘶嘶)當伊澤爾異形第六次複原時,它終於不再咒罵。第八次時,它開始虛弱地祈求停止。第十二次時,它表示承諾絕對會放棄這個星球。第十五次時,它開始稱眼前的這個人類為主人。“我對成為你的主人不感興趣。”小真說,“來吧,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展露吧。”在伊澤爾異形頭顱之上出現一個旋轉的立體投影圖。虛空中的圖形不斷變換,記錄基因片段的螺旋在星光下旋轉。基因片段聚合成無數微粒變成了伊澤爾異形幼時之形態,它們長出了長針般的口器,鑽入生物的軀體內,吸附在生物的脊髓之上,吸取著生物的營養,再將自己的組織融入宿主的大腦以及脊椎神經,直到徹底取代。它的每一處神經與組織都是為了快速占領宿主的身體而生,當有需要時,它們甚至能讓自己的基因突變,以徹底征服自己的牲畜。它似乎就是天然為了吸取其他生物活力而生,宛如造物主的精工細琢,完美而自然。小真對著圖形彈了一下,畫麵如同細沙般流淌而下。“你是一個分節點。”(是的。)被銀線纏繞的伊澤爾異形答道,它無法反抗,也無力反抗。“主節點與你的聯係已被切斷。”(是的。)銀線們驟然對伊澤爾異形收緊,切割著它的肢體,血肉與骨骼化為碎片。(我已經對你展現了一切,我的主人。請,請繞我一命……)“我並非取走你的性命。”小真冷淡地迴答,“隻是抹去你作為伊澤爾異形的存在。”伊澤爾異形開始無力地掙紮,它想起了什麽。它想起了那深淵般吞噬一切巨眼的注視。就像是對抗旋轉的宇宙黑洞。那一刻,唯有虛無的恐懼。眼前的存在根本就不是名為人類的生物。在它被對方捕獲後,對方就刪除了它最初窺探到的記憶。在被抹去所有身為伊澤爾異形認知的前一刻,記憶又如細微的風一般在它腦內掠過。它放棄了掙紮。它的意識被拖入了無盡的黑暗中。颶風在它耳邊咆哮。它不知道它是誰,它到底是什麽?它又在哪裏?四周隻有黑暗。對自己一無所知是一種極為令人不安的事。它開始渴望任何能刺激它感官的東西,哪怕是疼痛,隻要能在黑暗中證明它的存在。不知道過了多久,它的感官突然被拉扯著像是衝過了無數的走廊,黑暗中有著微光的燈。燈越來越亮,猶如恆星燃燒。之後恆星衰退,無數的光點從空中落下。所有的虛影都隨著光點退去。明亮的,五顏六色的色塊撞進了它的視界。它看見一個巨手將它拖出了黑暗,它油然發出了降臨人世的第一聲哭喊,有人喊:“是個女孩!”它看見它被放在一個虛弱的女人身邊,一個男人隔著玻璃望著它,雙眼含淚滿臉笑意。它看見了它坐在一個小車裏,那個女人小心翼翼地推著它,仿佛它是世界上最珍貴的至寶。它看見了她被一個躺在床上的人類女性拉著手,她對她說:從今天開始,你有妹妹啦。它看見了她站在一個嬰兒車旁,看著車裏睡著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