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範寧來到四合院的門外,依著小河邊的玉石欄杆,靜靜等候老師的到來。


    等了不多會兒,一輛奔馳轎車就過橋到了院外的停車場。


    車子停穩之後,從駕駛位上下來一個中年男人,範寧打眼看去,一聲臥槽頓時差點脫口而出。


    那人穿著古樸——那是真的古風十足。


    一身藏青色的漢服道袍外罩仙氣飄飄,頭上箍了一個發髻,用一根看不出材質的簪子定著,整個人一片仙風道骨的模樣。


    這是道士?


    範寧看著那人下車後去後備箱取了一個琴盒,緩步朝他走來,滿臉迷惑。


    如果說保羅沒有一如既往的給他找個美女老師過來教他,讓範寧有點意外的話,那麽這個老師看起來是個道士就讓他更加意外了。


    人到跟前,範寧迴過神來,邊伸手和對方握了握,邊露出一個靦腆的不好意思的笑容,道:“不好意思,有點走神,您就是呂先生吧?”


    “範總好。鄙人呂翰林。”


    “您好您好,很高興見到呂先生。”


    “應該是鄙人榮幸才對。”


    兩人客套幾句,範寧忍不住好奇的問道:“呂先生,您是……道士?”


    “哈哈哈,範總誤會了!”中年男人笑著震了震道袍外套,道:“這就是件道袍似的漢服,我可不是道士哦。鄙人就這點愛好,讓範總見笑了。”


    “哦哦,是這樣啊。”範寧尬笑著打個哈哈,“請,這裏不是待客之地,呂先生裏邊請。”


    “範總客氣!”呂翰林也伸手相請。


    兩人便一左一右進了院子,又順著月亮門進了內院。


    “範先生這地方,果然雅致。”


    “雅致談不上,多少算個意思吧。”範寧搖頭說道。


    呂翰林卻嘖嘖有聲的讚道,“範先生過謙了,魔都這地方,能有這麽一套古典豪宅可不容易。”


    “都是托朋友的福。”範寧笑著點了點頭。


    見呂翰林對自家院子感興趣,範寧便帶著他先逛了逛家中的布局。


    等都參觀過了,兩人才來到主樓二層的練功房裏。


    整個練功房的地麵都是布置的榻榻米,兩人在門外脫了鞋,換上專門的鞋襪才進入裏麵。


    在靠窗的一角已經安置好了幾張矮桌,桌子大小正好放一張古琴,其中一張桌上已經放著一把了。


    範寧領著呂翰林到了那邊,自己在那張放有古琴的矮桌後坐下,伸手示意呂翰林坐到他麵前。


    呂翰林依言而行,先把琴盒放在旁邊的地上,接著小心的取出一張古琴,輕柔的將其放到桌上。


    “呂先生這琴,看起來很有講究?”範寧好奇問道。


    呂翰林搖頭淺笑,迴道:“講究談不上,不過是鄙人親手所做罷了。”


    “哦?竟然還是呂先生自己親自動手做的?”


    “有一點手藝在身,當時心血來潮,也是手癢,便動手做了這麽一把琴。如今想來,卻是已經二十多年了……”呂翰林撫摸著琴聲,語調感概。


    “二十年……”


    “二十年彈指一揮間,瞬息而過,往事曆曆在目猶在眼前,可惜可歎……”


    “看來,呂先生的故事,也當很精彩。”


    “精彩?談不上,不過是一點人間百態而已,倒是讓範總見笑了。”


    “呂先生言重了。”


    兩人一來一迴,範寧算是對這位呂翰林老師有了點了解。


    雖然保羅給的資料裏很多信息都有,但麵對麵一交流,才能對一個人的了解更加立體。


    “範總稍等。”


    呂翰林收拾了心情,沒有馬上開始講課,而是先請範寧等候片刻。


    接著他自己則從裝琴盒的包中,取出一些東西來。


    卻是一盤盤香和幾樣裝香的工具。


    “出來匆忙,一應香道器具沒有帶全,隻好因陋就簡,用這盤香代替了。”呂翰林遺憾的說道。


    範寧好奇的看他點香沒有說話。


    實在話,他對香道有所了解,主要是各種會所保健spa做多了,也就耳濡目染的多少知道一點這方麵的講究。


    但範寧知道的也就是現在呂翰林正在點的盤香而已,對他口中的香道一途,卻是不甚了解了。


    不過現在不是談這些的時候,呂翰林點了香,待香氣逐漸彌漫至整間室內之後,他就開始講解起古琴來。


    古琴的學習,其實技法之類,範寧這段時間自學了不少,真要讓他來彈,他也能試著彈個簡單的曲調。


    但古琴真正重要的,是其中蘊含的獨特韻味,那就不是純粹自學可以體會的了。


    呂翰林先是講了一些理論和簡單技法,比如古琴的音色特色、琴弦粗細代表什麽等等。


    接著便閉上眼略作了調整,緊跟著就是一番自我展示。


    呂翰林的樂曲一開始,那飄逸的泛音一出來,範寧就聽了出來。


    這是古琴十大名曲中的《瀟湘水雲》!


    該曲全曲情景交融,寓意深刻,充分利用了古琴演奏中的“吟、猱、綽、注”技法,集中體現了古琴藝術的“清、微、淡、遠”的含蓄之美,被曆代琴家公認為典範。


    既然是典範,有誌於此的範寧自然是把它當作必修曲目,反複欣賞過很多遍了。


    所以呂翰林一彈出來,他就聽了出來。


    ……


    一曲終了,呂翰林雙眼緊閉,雙手輕壓琴弦;而範寧也是同樣閉著雙目,聞著盤香的味道,仍舊沉浸在那種特殊的意境之中。


    良久,兩人幾乎同時睜開雙眼,雙方互視一眼,相繼大笑。


    “呂先生技藝精湛,琴好,彈的更好!”


    “範總謬讚了!”呂翰林笑笑,說道:“沒讓範總失望就好。”


    “呂先生謙虛了。我不過求一個入門,能有您這樣的大家教導,可是我的意外之喜。”


    “如此,那範總,我們接著來?”


    “接著上課,接著練!”


    兩人都是愛琴之人,於是一個誠心教一個全心練,不知不覺間,兩個多小時就過去了。


    夏日天暗的晚,外麵雖然依舊天光明亮,但時間已經5點多。


    呂翰林講的口幹,一迴神的功夫,整個人就從剛剛的忘我之境裏重新迴到了現實當中。


    他呆愣愣的眨眨眼睛,抬頭看了眼牆上掛著的鍾表,才發現時間已經不早了。


    “範總,時候不早,咱們且先結束吧?”


    範寧聞言,同樣愣神的呆了呆,見了呂翰林臉上的笑意,終於迴過味來。


    “時間過得這麽快?”範寧看了看時間,邀請道:“和呂先生一見如故,不如晚上留下來共進晚餐可好?”


    “多謝範總了。”呂翰林婉拒,“家中還有事,實在不方便久留。”


    範寧遺憾的皺皺眉,“如此,那就隻能留待下次了,我送送呂先生。”


    呂翰林收拾好東西,和範寧一起下了樓,到了院外的停車場,他迴身對範寧道:“範總留步。恕我告辭,咱們下次再見。”


    “呂先生慢走,路上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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