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路上的車子很少,疾馳在街上偶爾飛濺起一層層水花。那個叔叔陪她站很久,段伊伊紅著小臉支吾了半天,小小聲地說了句,“叔叔你好。”低著的小腦袋抬起,飛速地掃了他一眼之後,“叔叔,你認識我嗎?”


    “不認識欸。”男人的聲音也很好聽,低低的,帶著讓耳朵很舒服的磁xing。段伊伊想起了家中那架日日都被擦得比鏡子還要透亮的鋼琴,低八度大概就是這樣的聲音。


    “哦,這樣啊……那個……爸爸說,伊伊不能跟陌生人說話。”段伊伊大人似的嘆了口氣,絞著衣角的小爪子依舊一刻不停地運作著。


    她有些緊張。不過這在所難免,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況是個跟爸爸差不多帥的帥大叔呢。


    男人一下就被她逗笑了,“你叫伊伊?”


    “你怎麽知道。”段伊伊的眼睛一下瞪得滾圓。


    “你剛說的。”


    段伊伊嗬嗬了一下,有些訕訕,“是哦。”差點都忘了,“那……叔叔你叫什麽?”


    “顧淮南。”


    “顧淮南……怎麽寫?”她扯扯顧淮南的袖子示意他蹲下來,把自己右手抵到他跟前示意他在上麵寫,“……欸,叔叔……你睫毛真長誒。”


    段伊伊有些走神地看著顧淮南的眼睫毛,有些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的感覺,“居然會有男孩子,不是……是叔叔的睫毛長成這樣……比媽媽還長……跟黑森林蛋糕上的巧克力屑一樣……”喃喃自語著,她饞得吸了一口口水


    黑森林蛋糕上的巧克力屑?這孩子真寶。


    顧淮南噗嗤笑出聲,看著段伊伊粉雕玉琢的小臉,登時有些恍惚。


    總覺得這丫頭很像一個人。路過時看她一個人站在即將下雨的街上,在那裏東張西望好像被丟棄的小狗兒,眼睛濕漉漉地讓人忍不住心裏犯軟。於是沒多想就停了車,拿著傘直奔了過來,倒是來不及思考到自己這樣的做法其實並不合適。


    畢竟,也隻是一個素昧平生的小孩。大概隻有四五歲的樣子,從模樣和衣著都看得出是很好的出身。也不知道自己突兀的做法是不是會被人當做是拐賣兒童的歹人。


    “誒,算了叔叔,你寫了我也不認識。”段伊伊紅著臉抽迴rou乎乎的小手。覺得不好意思,是因為她大概隻認識那個“南”字,至於顧……倒是聽說過,不過那對爸爸媽媽來說似乎是有什麽不好的迴憶,在家絕對禁提。不知道這個叔叔的姓跟那個字是同一個字嗎?


    “你爸爸不來接你放學?”顧淮南忍俊不禁。


    段伊伊有些蔫蔫的,“……是司機遲到了。”


    “雨一時半會兒不會停,我送你去迴家吧。”


    段伊伊覺得這個好看的叔叔還真是有點自來熟,“叔叔,你不會是賣小孩的吧?”


    可電視上演的騙小孩的人販子還真沒一個長成這樣的。段伊伊咕咚吞了口口水,忐忑地對上一雙明晃晃讓人移不開目光的眼睛,“……叔叔你眼睛真好看。”


    得,一不小心又把心裏的os說出來了。


    同桌的胖小子總是對著隔壁班的花小妞傻笑,大家都管他叫花癡來著,段伊伊倏然覺得自己現在這狀態也差不多,真是傻得沒臉見人了。


    顧淮南忍不住就著小丫頭毛絨絨的腦袋揉了兩把,糰子似的胖臉仰視著她,粉雕玉琢,天真得一塌糊塗,“要不給你爸媽打個電話?”


    段伊伊一聽,撅著嘴不樂意了,“才不要,忙呢他們,都沒空搭理我。”這倒也不算鬧脾氣,她的確很長時間沒見到她媽了,就連跟她住一塊的爸爸也三五天的不迴家,除了一屋子的傭人和保姆伺候祖宗似的伺候著,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媽媽不開心,爸爸也是……忙完媽媽,爸爸說公司裏還有一堆事忙,叫伊伊不許胡鬧。”


    說著說著,這小屁丫頭還委屈上了,皺著小臉抽吧抽吧地就紅了眼,連粉玉似的小鼻子都紅彤彤地活脫脫一小糙莓,金豆豆二話不說就劈啪往下掉,“……大人是不是都說話不算話,說好的周末帶我就遊樂園的呢,說好帶我吃冰淇淋去海洋館看海豚的呢……都是騙子……騙小孩的壞蛋,哼,跟匹諾曹一樣長長鼻子……”


    段伊伊一邊哭著倒也半點不妨礙她嘟嘟囔囔,眼淚水亂七八糟地糊了一臉她就亂七八糟地就這衣袖子一擦,沒點名媛淑女的自覺。


    顧淮南看著她鼓囊囊的小肚子上起伏的唐老鴨,還有粉色的蓬蓬裙,心又無可附加地軟乎了下去,好像踩在雲端的棉花糖裏,甜膩的,溫柔的,陷落了進去。


    在那一刻,顧淮南真的羨慕她的父母,能夠幸運地擁有這樣一個寶貝。那是他內心一直渴望,卻也許,終其一生都不能獲得的珍貴。


    ☆、番外:段家丫頭和顧家大叔的偶遇(二)


    番外:段家丫頭和顧家大叔的偶遇(二)


    顧淮南又陪著小丫頭站了一會兒,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直到雨勢漸漸小了,終於等來了火燒火燎趕來的司機。


    小丫頭細聲細氣地跟他道別的時候,眼睛裏細細碎碎的光芒好像星星,讓顧淮南突然心生不舍。


    他似乎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跟一個人說這麽多的話,即使隻是一個四五歲、尚還不懂人qing世故的孩子,可那種久違的自在,卻依稀已經離他很遠很遠,而今突然又重新觸及到,難免有些唏噓……以及,捨不得離開。


    司機撐著傘將段伊伊送到車後側,打開車門,段伊伊一隻腳已經邁進了車裏,頓了頓卻收了迴來,拿著胖手擋著腦袋,又小兔子地轉身蹦迴了顧淮南的身邊。


    “叔叔,我可以跟你約會嗎,就這個星期六。”段伊伊搖擺著rou乎乎的小圓臉,黑白分明如小鹿似的眼睛彎彎地眯成了兩條線,“可以嗎,可以嗎?”


    包子臉,嘟嘟嘴,水汪汪的大眼睛。這孩子還真是賣得一手好萌啊。


    顧淮南一直垂著眸子在看她,聽她這麽說難免怔忪了一下,隨即展顏,“好啊。”


    “那就說定嘍,”小丫頭心滿意足點頭,咯咯笑著送粉紅色的裙子兜兜裏掏出了迷你型的兒童手機,遞到顧淮南麵前,“喏……叔叔你答應我了就要說話算話,不可以騙小孩子……快,電話號碼……”


    一個數字一個數字輸得極其認真,顧淮南邊摁邊無可奈何地搖頭,唇角卻不由地彎起更粲然的弧度。


    這個丫頭撒嬌耍賴的樣子,還真是像一個人呢。


    “不怕我是拐賣小孩的壞人?”


    “不怕……”


    “欸,我們才剛認識誒。”


    段伊伊大著舌頭賣萌,“我造啊,可是叔叔你一看就不太聰明的樣子啊……”


    “好好說話……”


    “……我知道。”


    “……”


    ……


    周六的遊樂場除了人山人海,還是人山人海。可即使是這樣,依舊打擊不了小丫頭橫衝直撞的熱qing。


    五彩繽紛的氣球飛得漫天飄揚,旋轉木馬孩子銀鈴般的歡笑無孔不入。會唱歌的摩天輪高聳得仿佛要突破天際,或許就連從不相信童話的人在坐上去的那一刻,都會相信到達最頂端的時候,幸福就會降臨,狠狠將人砸暈。


    顧淮南是不相信童話的人,而他的童年從來沒有來過遊樂園。童話,因為太美好,所以太離他太遙遠了。


    三十多年的人生裏,這是顧淮南第一次見識這種光怪陸離的世界。陌生的笑容,孩童的小臉,qing侶之間稚氣的làng漫……都是那麽明媚,而讓人心生晦澀。


    有時候,人在現實中呆得太久,就會慢慢失去想像力,失去想像幸福的力量……以至於稍微觸及到一點可能,因為這種太過陌生的感覺,就又會像蝸牛一樣又縮迴殼中。


    “叔叔,我要吃棉花糖,粉紅色的。”穿著粉紅色蛋糕裙的小公主狗腿地扯著男人白淨地仿佛會在陽光中融化的白襯衫,忽閃地大眼睛像是水洗過的寶石一樣閃亮。


    她絲毫沒有注意沾了冰淇淋的小爪子已經在那上麵留下了一個個髒兮兮的爪印,隻是邊啃著奶油甜筒,沾了一嘴也無所顧忌。


    顧淮南實在是不懂,為什麽自己會對這樣一個陌生的小孩子如此縱容。而縱容,往往是有成本,也是有代價的。


    “好多人的,你確定要排隊?”他寵溺地揉了揉段伊伊的發頂,聽說腦袋上有兩個旋的孩子都很聰敏,這娃兒大概就是,聰明地都能成jing了。


    “排吧,不吃我要睡不著的呀。”段伊伊坐在花壇邊晃著兩條rou乎乎的小短腿,小口小口地舔著冰淇淋,眯著眼睛滿足地像是一直小貓,等著主人去擾擾肚皮。


    等她吃完,棉花糖的隊伍也近了一般。段伊伊有些無聊地搓著裙擺開始東張西望,忽的就對顧淮南說要一起拍照。


    顧淮南擺擺手,“叔叔不上鏡。我幫你拍就好啦,拍這個背景好不好,旋轉木馬?”


    段伊伊小臉鼓成了個白包子,又是皺眉,又是嘟嘴,連眸子都濕潤了起來好似泫然yu泣,扮豬吃老虎什麽的她最能了,“叔叔,你可是男人誒,怎麽可以這麽別扭。”比家裏的二不死還別扭。


    “二不死”是她家裏養得一隻哈士奇,長得傻的不得了,明明是一純爺們,偏偏xing子像個小姑娘似的,三天兩頭鬧脾氣,又蠢又傲嬌。


    想到這,段伊伊想要扮可憐的心qing也土崩瓦解,光顧著嗬嗬傻樂了。


    最後妥協的還是顧淮南。他脾氣好,對於自己看著就喜歡的小糰子自然是有求必應。


    靠著段伊伊賣萌打滾,前麵排隊的小qing侶終於同意幫著排隊,一大一小兩個人撒歡似的一路讓熱心的路人從花壇拍到了木馬再拍到了噴水池。背著、抱著、靠著,簡直高興壞了這個鬧騰的小丫頭,嘴巴咧到了耳朵根怎麽也合不上。


    “你女兒真招人喜歡。”幫著拍照的大姐笑著揉段伊伊毛絨絨的腦袋,對顧淮南說,“長得也漂亮。”


    顧淮南愣了一下,笑開了,“是啊。”


    ……


    那隻被牽在顧淮南手裏的小爪子暖烘烘的,好像捏著一個滾燙的小太陽。段伊伊吃著棉花糖偷看顧淮南陽光下閃閃發光的半張臉,有些樂不思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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