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薑蘅一時沒有聽清楚白淨的臉上帶著絲絲的疑惑,微微側過臉輕聲疑問著。


    寶珠探過身子,明亮的眼眸中滿是期許地再一次問道:“我是說阿蘅,如果你我並沒有進宮,你也沒有成為這驪國的皇後,那麽你覺得你的人生,該是什麽樣的光景?”


    “嗯。。。”寶珠的話讓薑蘅陷入沉思,嘴角情不自禁地帶著一抹含蓄的笑意。其實在這深宮的許多年裏,自己除了思念昱郎,也曾無數次的靈魂飛越這千山萬水,穿過時空,去幻想自己期盼的一切。


    “其實我並不知道,”薑蘅如實地迴答著,“但毋庸置疑,我會嫁給昱郎,做他的娘子,那是十七歲的我最最期盼的事情之一。”


    薑蘅緩緩地向後靠去,軟墊上鋪就的是白如新雪的白狐皮。“第二期盼的事情,其實我和昱郎早就說好了,我們各自家中都還有兄弟姐妹,並不需要我們支撐家族。”


    寶珠聽了這話不禁莞爾一笑,閑散的日子做個活神仙誰不期盼呢。


    “所以我們早早地說好了,成婚後便仗劍天涯。去我們不曾去過的地方,去做一對懲惡揚善的俠侶。”薑蘅笑著說道,語氣中滿是向往。


    “我想去看昆侖山的雲海,想去嶺南看綿延的山脈,想去海邊,想去會迸發火漿的高山。寶珠,你可知道這宮牆之外的世界,會是怎樣的絢麗多彩,我心之向往。”薑蘅望向聽著癡迷的寶珠,像是問自己又像是問寶珠一般。


    “若是你我並沒有相遇也不要緊,等你和高昱漫遊到了彌亙國,我會取來最香醇的米酒,最好吃的飯菜來招唿你們的。”寶珠避開了薑蘅的提問,自顧自地說道。


    “前幾日江淮安來未央宮時,我也問了她一樣的問題。她說若是她沒有進宮,她願意去做一個沽酒女,賣世界上最好喝最香醇的酒水給來往的客人。她說得,我真的好心動。”寶珠癡癡的笑著,像是自己成了賣酒女一般。


    薑蘅笑意更深了幾分,移開了目光,“那你呢寶珠,若是你沒有進宮,你會做什麽?”


    寶珠也毫不客氣的躺在薑蘅那軟和榻上,鬆軟得包裹住寶珠的疲憊和惶恐,忍不住愜意的閉上眼睛,享受著此刻二人的安寧。


    “自我十二歲開始,所有人都告訴我,我會成為彌亙國的世子妃,未來的王妃。就連我的父母,和我自己都對此深信不疑。”寶珠的聲音帶著些沉悶,這是她這麽多年以來,第一次對別人訴說心事。


    “而那個時候的我也沉溺在這樣的環境中,也如宿命般和如今的彌亙國主兩心相許,就等待著那賜婚的旨意下達,便可以過上人人羨慕的一生。”寶珠繼續說道。


    薑蘅的眉頭微蹙,這聽起來是一個女子十分不錯的一生,若是沒有意外,或許寶珠真的會過得甜蜜又美滿。


    “後來的事情,”寶珠悠悠地睜開眼睛,“後來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我被當做物件一樣送來了驪國,被幽禁在那行宮整整一年不見天日。最後又被廢後利用,不得已奪寵,來到了皇宮。”


    “嗯。。”薑蘅小聲的答應著,“若是你不想說了,可以不說的。”


    寶珠笑著搖搖頭,擺手示意自己沒事便繼續說道:“這些年爭來鬥去的日子讓我疲倦,我不禁想難道我們女子真的非要如世俗那般,嫁一個郎君,在那幾步的後院中蹉跎一生嗎?”


    寶珠的話猶如石子擲入湖水,在薑蘅的心中泛起點點波瀾,她有些訝異的望著一臉釋懷的寶珠,這些道理或許是許多個想不通的日夜裏熬出來的。


    “所以阿蘅,我想去更遠的地方,去未知的地方。去遊山玩水,去見識不一樣的人和事物。我不再是那個安於被別人安排命運的小女孩了,你也不是。”寶珠說道。


    薑蘅點點頭,她十分欣喜寶珠如今的豁達和清明,若是人的一生能為自己而活著,已然是一件十分暢快的事情。


    “阿蘅,其實我問的是,若是我們真的扳倒了啟鈞策,你要如何自處呢?”寶珠猶豫再三,還是打算開門見山的問道。


    薑蘅的笑意有一絲的凝固,臉上開始浮現出迷茫來。沉默良久,空氣中隻有燭火爆出的劈啪聲。


    “寶珠,或許我一生都沒有機會離開這琉璃宮了。但是你可以,你可以替我去看一看這個世界。”薑蘅聲音嘶啞,滿是落寞。


    “怎麽會!”寶珠直接從香軟中支起身來,焦急地說道:“等到一切結束,讓鳳鈺放我們走就好了,為什麽還要留在這裏呢。”


    薑蘅苦笑著捏了捏寶珠軟乎乎的小臉,雖遺憾但是堅定地說道:“因為我是驪國的皇後,若是我留下來,啟鳳鈺沒有殺掉我才不會背上千古罪人的罵名,或許對於你們的離開會好一些。”


    “不,”寶珠一把扯住薑蘅的胳膊,“阿蘅,其實我並不想爍兒做這個驪國的皇帝,我希望的是有能力,有才幹的人來坐上那個位置。”


    “你說什麽?”薑蘅愕然地望著寶珠,有些懵然。


    寶珠坐起身來,鄭重的對著薑蘅說道:“阿蘅對不起,其實這件事我想跟你說已經很久了,但是卻遲遲不知如何開口。我不想,也不願意爍兒做這個人間所謂最尊貴的帝王,因我知道那樣會讓他煎熬又難受。”


    薑蘅麵色凝重的聽著寶珠的話也坐了起來,兩對讓人一不開眼睛的眸子彼此相望著,都看見了其中翻湧的思緒。


    “我知道或許對你來說有些不可思議,但我真的覺得做皇帝或許並不是天下第一厲害的事情。是羈絆,是禁錮,更是一種對人性的抹殺。我寧願爍兒做一個閑散的親王,逍遙地度過此生便好。”寶珠忍不住的帶著哭腔說道。‘“


    “阿蘅,啟燁是容妃的兒子,更是啟鈞策最為年長的兒子。他這段時間替啟鈞策監國,你我都看得出來他對百姓的博愛和憐憫,我想他才是最適合做這個位置的人。”


    寶珠說罷,便眼巴巴的看著麵色複雜的薑蘅,忍不住的晃動著握著她隔壁的手,像是哀求一般。


    “阿蘅其實我很感激你這些年對爍兒的視如己出,讓我一次又一次地感慨當年的那些決定是正確的。可出於爍兒生母的角度出發,我還是自私地想他可以快活地過一生。”寶珠哽咽著,垂下頭去,不敢看薑蘅那雙眼睛。


    “而啟燁心懷天下,又有大謀略。我想若是鳳鈺攻下幽州,或許可以推舉一個人心所向的人上位才對。這樣才不負他起兵的用意,和我們當初計劃的初心。”寶珠小心翼翼的說道,安靜著等候薑蘅的迴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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