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麗妃幽禁以來,薑蘅和寶珠都在伺機一個機會。麗妃或許是有所戒備,倒是一連三個月都顯得氣定神閑。


    跟麗妃的幽禁幾乎同時開始的,是漠北叛軍的重整旗鼓。他們盤踞了離驪國邊境不到百裏的蒼林城作為根據地,美名其曰休養生息。


    而蒼林城作為修建在半山上的城池,得天獨厚的易守難攻讓驪國的軍隊節節敗退,氣得啟鈞策又發了好幾次脾氣。


    薑蘅將最近軍中的消息一一告知寶珠時,寶珠正在不急不忙地碾著茶。


    “寶珠,”薑蘅猶豫著開口說道:“若是麗妃一直按兵不動,那豈不是白白廢了功夫?”


    寶珠將茶粉收集起來,眼皮都沒抬地迴複道:“麗妃不急,是因為覺得漠北叛軍此刻沒有絲毫的危險,而她也遲早能出去,故而並不著急。”


    熱水暖盞,晃動盞身。將茶粉舀入其中,還未注入熱水,便聞到絲絲茗香。


    “那麽就讓麗妃覺得自己的處境糟糕,再糟糕一些。人一亂,就顧不上其他了。”寶珠擊拂著茶湯,耐心地等待著茶湯開始咬盞。


    “你也莫急,哪怕是為了慶陽,這件事也將成功。”寶珠將茶遞給薑蘅,茶香緩解了薑蘅不安的情緒。


    “希望一切順利吧。”薑蘅捧著氤氳的茶水,默默地說道。


    麗妃宮內。


    “娘娘,您別著急啊。”驚雲望著來迴踱步焦躁不安的麗妃說道。


    麗妃步履沉重,幾乎都想要把這柔軟的地毯踏出一個洞來,原本明豔的臉上滿是怒意和不耐煩。


    “我能不急嗎,哥哥還在等著我的消息,而如今我卻連這個屋子都出不去!”麗妃大吼起來,嚇得驚雲瑟縮著低頭,不敢再言語。


    “宋寶珠和薑蘅這兩個瘋女人,不過就是嫉妒我曾在宋寶珠落魄時在她麵前耀武揚威過就這般羞辱於我。若我有朝一日翻了身,看我不狠狠的報複迴去!”麗妃惡狠狠的抓著手背,留下幾道紅色的血痕來。


    這時緊閉的門吱呀的一聲打開了,麗妃循聲望去看到提著食盒的內管,喜出望外的迎了上去。


    “怎麽樣,外麵有什麽消息!”麗妃拽著那麵生的內管問道,滿臉的焦急。


    那內管耷拉的三角眼將麗妃上下打量了一圈,並沒有迴答麗妃的話,不動聲色的別開她的手,便徑直走到桌前將飯菜擺放好。


    麗妃和驚雲對視了一眼,麗妃撫上自己的發髻,拔下一根累絲金釵來塞進那內管的手中。


    “這位大人倒是臉生得很,不知道該如何稱唿?”麗妃壓製住心中的怒火,擠出笑意的問道。


    那內管將金釵放在手中掂了掂,終於從那恍若死人般冷漠的臉上煥發出生計來。


    “前段日子給麗妃送飯的李公公病了,我是接替他的泉子,麗妃娘娘客氣了。”泉子說道。


    麗妃的臉上稍稍緩和了一些,連忙趁熱打鐵地繼續問道:“泉內官,不知道近日來驪國內外可發生了什麽大事嗎?”


    泉子放下碗筷的手略微停頓,眼神複雜的看著麗妃卻默不作聲。


    麗妃立馬綻出一個更加燦爛的笑來掩飾自己的局促,“這不是被關了許久,本宮想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麽,也好解解悶不是。”


    泉子的眼球滴溜溜的轉了兩圈,在宮中做事不外乎就是一句話少問少說,一律裝傻充愣為上。


    “也沒什麽新鮮的事情,就是。。。”泉子拖長了尾音,十足十的吊著麗妃那顆焦灼的心。


    “就是漠北那些叛軍被絞殺了,陛下龍顏大悅。”泉子嘿嘿笑了兩聲,語氣中滿是得意。


    “絞殺?!”麗妃幾乎就要尖叫起來,聲音尖銳如蜂鳴般的刺耳。


    驚雲見狀立馬走到麗妃的身後,攬住了她搖搖欲墜的肩膀。


    泉子不明所以的看著麗妃慘白的臉,滿不在乎的說道:“是啊,絞殺。全軍覆沒,一個活口都沒留。麗妃娘娘您是不知道啊,那將首的頭顱都被高懸在城門口,我看誰。。。”


    “好了!”驚雲感受到麗妃幾乎就要崩壞的情緒,立馬製止了泉子的話,“有勞泉內官辛苦送飯了。”


    泉子剛剛被激起的興致突然被驚雲所打斷,臉上帶著悻悻的情緒,嘁了一聲收拾食盒就要往外走去。


    “等等,”麗妃按捺住心口,顫抖著問道:“你說那將首,可是自稱斡汗爾王的安塞科?”


    泉子一臉不耐煩地迴複道:“不然還有誰?”


    麗妃的腳步虛浮,幾乎一個踉蹌就要摔倒,虧得驚雲穩穩地托住她的身體。


    “漠北叛軍是何人帶兵絞殺的?”麗妃的心口幾乎就要撕裂開,卻依舊想要問個清楚。


    泉子迴過身來,以手作揖對著窗外的方向行了一個囫圇的禮,似乎是對接下來要說的人物十分的尊崇。


    “是薑國公的兒子,陛下親封的虎賁大將軍帶兵圍剿。薑將軍少年英才從無敗績,縱然是那漠北叛軍盤踞了蒼林城依舊被打得落花流水。痛快,真是痛快!”泉子情難自禁地笑著說道。


    泉子的話猶如一支支冷箭穿透麗妃的身體,泉子望著仿若石化般的麗妃不再過多的言語便轉身離開。


    在泉子關上門的瞬間,麗妃同時癱倒在地,伏在冰涼的地麵上無聲地痛哭著。


    “公主,公主。。。”驚雲無濟於事的安慰著情緒近乎崩潰的麗妃,自己也忍不住地哽咽。


    麗妃心口窒息感陣陣傳來,安塞科之死讓她連放聲大哭的資格都沒有,隻能蜷縮在這宮中,任由那不為人知的愛意淩遲自身。


    “什麽虎賁將軍,什麽薑家。”麗妃的聲音顫抖著,用手捶打著地麵。“哥哥。。。”


    驚雲縱然自己都淚流滿麵,但還是心疼地摟住麗妃安慰著。夜裏起風,唿嘯聲穿過層層高牆,卻吹不涼麗妃那怒火滔天的心。


    過了許久,麗妃的情緒終於平靜下來,可還是止不住的雙手顫抖,眼中也寂寥暗淡。


    “薑家軍,可是那薑蘅的母家?”麗妃問道。


    驚雲思索了片刻,堅定地點點頭。“不錯,國公之子如此年輕就能調兵遣將,隻有皇貴妃的母家能做到。”


    麗妃踉蹌的從地上站起身來,搖搖欲墜卻擺手拒絕了驚雲的攙扶。


    “好啊,好一個薑家,好一個薑蘅啊。”麗妃自言自語地喃喃道。


    驚雲擔憂地望著她,輕聲地喊著公主。


    “哥哥在發動戰爭之前並未將全部的兵力派出,留下了巫奇一隊人馬埋伏在拂居山裏,為的就是有突然的情況發生。”麗妃望著窗邊漏下來的幾縷月光說道。


    驚雲望著失魂落魄的麗妃,漸漸明白了她此話的意義。


    “公主,您的意思是。。。”驚雲悄聲的問道。


    麗妃長歎一口氣,卻還是稀釋不了心口的那份劇痛,隻能無力地閉上眼睛,將眼淚和不甘生生地吞了迴去。


    再睜眼,已是冰冷如蛇蠍般的怨毒。


    “找個機會出去,我要給巫奇報信。之前還有未曾發出去的軍情,縱然無法滅了驪國,我也要驪國的人來給我哥哥陪葬。”麗妃冷冷地說道。


    未央宮。


    寶珠坐在窗邊,從懷中摸出一根骨哨來放在手心溫柔摩挲。不知究竟是什麽動物的骨頭,看得出來前主人的細心愛護經年累月的觸摸,已讓它有了白玉的瑩潤感。


    寶珠不禁放在鼻子下嗅了嗅,聞到隱約的啟鳳鈺身上的香草味。


    輕輕吹了兩聲,寶珠默默的等待著那人的到來。


    一聲黑衣的啟鳳鈺踏月而來,看著一身睡袍在夜風裏有些單薄的寶珠,忍不住的皺著眉。


    “現在秋涼,你應該多加衣裳才是。”啟鳳鈺柔軟的聲音響起,寶珠默默起身讓路給他進來。


    “溫暖容易讓人想要沉淪,我希望我記住如今如履薄冰的處境,才能記得自己堅持的理由。”寶珠迴複道。


    啟鳳鈺眼中潛藏的愛意和溫柔包裹在一起,不吝嗇的望著寶珠貼近著寶珠,可那發乎於情止於禮的愛意終究還是隔著三步的距離,讓啟鳳鈺的心中頓感失落。


    “如何,錫尊那可有動靜?”寶珠問道。


    聽到麗妃的名諱啟鳳鈺收起剛才複雜的情緒,如實的將最近派人監視麗妃的情況一一告知。


    “按照你的意思用泉子傳遞假消息給麗妃,果不其然她慌亂不堪。”啟鳳鈺喉結滾動著,凝望著麵前的寶珠說道。


    “那她可有什麽行動?”寶珠蹙眉問道。


    啟鳳鈺望著今晚的月亮並不是十分光亮,而時不時有大塊的雲朵遮蔽著,倒是顯得這夜裏更加的漆黑了,一種直覺在他的心中升起。


    “我猜或許會是今夜。”啟鳳鈺下意識的說道。


    寶珠長睫一顫,站起身來望著一點星星都沒有的夜空,左手覆上一旁的食盒。


    “既然如此,我們就幫她一把吧。”寶珠空洞的聲音響起,猶如一道催命的符咒。


    長生殿內。


    啟鈞策沐浴後喜歡靜坐一會,身旁熏著香,殿內煙霧繚繞頗有些仙境之感。啟鈞策扶額閉目,唿吸均勻,似是進入了沉睡。


    一個黑影不動聲色的靠近著他身後的內殿,麗妃幾乎裏衣都要濕透。


    原本打探到今夜的啟鈞策會前往衡蕪宮,可就在自己翻閱情報的時候啟鈞策卻突然的迴了長生殿內,讓麗妃慌不擇路的躲到了屏風的背後。


    好不容易熬到他沐浴完畢,卻遲遲未有離開的意思。麗妃的腿幾乎都要僵直時,終於聽到了啟鈞策的唿吸聲。


    麗妃望著半開的窗扇,自己的手上卻空空如也。若是就此作罷,近在咫尺的內室裏那半敞的書卷上軍情的標簽幾乎在拚命的拉扯著她。


    麗妃閉上眼睛,咬了咬牙,鋌而走險的朝著內室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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