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極殿內,啟鈞策手中撥弄著佛珠來迴踱步。馬東自外匆匆而入,啟鈞策停住了腳步。


    “怎麽樣了,宸妃依舊是什麽都不記得嗎?”啟鈞策略帶焦急的問道。


    馬東躬身歪腰說道:“奴才從未央宮迴來的時候,宸妃娘娘已然好多了。蘇太醫施針以後,開始逐漸想起許多事情來了。”


    “什麽事!”啟鈞策猛地迴頭,強烈的心虛讓他感到不安。


    馬東有些訝異的抬起頭來,“額、額就是,慢慢的想起了來到驪國成為宸妃的事情,可祈福那天登山以後的所有事情,死活記不起來了。”


    啟鈞策感覺緊繃的身體逐漸放鬆下來,將目光緩緩地移動到書案上的玉麒麟上。


    “確定,都不記得了嗎?”啟鈞策喃喃地說道。


    馬東沒有聽清,抬起頭啊了一聲,看到啟鈞策並不好看的臉色,連忙又垂下頭說道:“蘇太醫說宸妃娘娘腦中淤血難消,或許一輩子都記不起來了。”


    啟鈞策緩緩走到窗前,垂下眼眸,“如此,甚好。”


    “陛下,陛下!”馬東的小徒弟六子從門外匆匆的跑進來,差點崴了腳,一邊高喊著。


    馬東過去給了六子一個爆栗,“糊塗東西,跑什麽叫嚷什麽,禦前失儀,成何體統!”


    啟鈞策扭頭看著捂著額頭痛得齜牙咧嘴的六子,揚揚手表示無妨,“何事如此慌張?”


    六子立馬喜笑顏開得露出兩個酒窩來說道:“太後娘娘她醒了,精神也好多了!”


    啟鈞策聞言一掃剛才的陰霾,眼中綻出光芒來,“所言當真?”


    六子點頭如搗蒜般地說道:“奴才不敢欺瞞陛下,奴才過來前,太後娘娘都能自己坐起來喝一碗粥了。”


    啟鈞策聞言,立馬往慈安宮飛速趕去。


    果然一邁入寢殿,就看到麵色紅潤的太後正靠在軟墊上,和麵前端著湯藥的薑蘅說著話。


    “母後,母後。”啟鈞策不顧還有他人在場,如稚子般撲向太後。


    “您還覺得難受嗎,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啟鈞策握住太後的手說道。


    太後笑的慈愛,雖眼角還有久病的憔悴,可相比起之前那段時間麵如死灰般已然好了太多。


    “皇帝莫要擔心,人老了,總有些三災六痛的。”太後拍拍啟鈞策的手安慰著說道。


    薑蘅放下手中的湯藥,默默地站在一旁看著眼前的母子情深,心中無比的厭惡。你啟鈞策的家人就是家人,利用我的家人讓我入宮,這是多麽的卑鄙又可惡。


    薑蘅看著他們幾乎就要掩飾不住自己的情緒,隻能閉上雙眼假裝閉目養神,實則是將厭惡吞迴心底。


    “哀家聽說,你為我去鳴越山祈福了?”太後問道,啟鈞策的臉色微微一變,他並不想剛剛好一點的太後知道自己被刺殺的事情。


    “那可是我們驪國最難爬的山咯,我聽皇貴妃說皇帝還是親自走上去的,真是有孝心了。”太後望了一眼薑蘅說道。


    啟鈞策也望了一眼薑蘅,薑蘅露出一抹得體的笑意說道:“是啊,陛下親自登山,三步一拜,這不就是感動了神仙真人,才讓太後好起來了。”


    啟鈞策和薑蘅對視一眼,薑蘅微微頷首,想來是也瞞著太後自己的被刺殺的事情,啟鈞策這才放下心來。


    “這是身為兒子,應該做的。”啟鈞策說道。


    太後笑眯眯地看著眼前的啟鈞策說了好幾個好,隨即招招手,讓薑蘅也過來。


    薑蘅不情不願的湊到啟鈞策的身邊,太後執起二人的手交疊在一起,薑蘅感到頭皮發麻,卻又不得不笑著接受。


    “你們二人在一起多年了,這兩年才有了一個啟爍哀家很是開心。希望你們以後更多多的開枝散葉,哀家就這麽一個心願了,就是讓我立刻死了,我也情願了。”太後說道。


    啟鈞策連忙迴答道:“母後,兒臣和蘅兒定然會為皇家添子嗣的,您也要長命百歲才好。”


    薑蘅的嘴角有些僵硬,隻能符合道:“是,臣妾一定會謹記太後教誨。”


    太後點點頭,很是滿意的重新躺會軟塌上,薑蘅不動聲色的抽迴了手,默默地罵了一句真晦氣。


    太後抬起頭環顧四周,“怎麽不見鳳鈺,這孩子又到哪裏去了?”


    啟鈞策望著馬東,馬東也是一臉的茫然。就在此時,啟鳳鈺的聲音從門外響起:“母後可是想我想得緊了?”


    啟鳳鈺一身月白色的常服,從門口閃了進來,懷中捧著一大束的芙蓉花,正開得嬌豔。


    啟鳳鈺來到太後的床前,趴在床沿邊將花遞給了太後說道:“兒臣想著母後準備要醒了,想送母後最喜歡的芙蓉花才耽誤了時辰,母後不會怪我吧?”


    太後欣慰的看著眼前的芙蓉花,開得絢麗開得張揚,滿意的說道:“怎麽會呢,你這個小猢猻!”


    啟鳳鈺笑嘻嘻的撓撓頭,雖二十有五,卻依舊像個少年般富有生氣。


    “兒臣來的路上,經過了司星樓,您猜兒臣聽到了什麽?”啟鳳鈺眨巴著亮晶晶的眼睛,似乎想要討賞般的問道。


    太後笑嗬嗬的問道:“聽到了什麽?”


    啟鳳鈺站起身來,故作玄虛的欲言又止的背過身去。


    啟鈞策看著眼前弟弟和小時候一模一樣,總是喜歡賣關子。也笑著搖頭說道:“鳳鈺,快別賣關子了,大家都等著你說呢。”


    薑蘅也默默的笑著,想著好無聊,想迴蘅蕪宮。


    “兒臣聽說啊,母後的蘇醒不是偶然。”啟鳳鈺轉過身來,嚴肅的說道。


    太後和啟鈞策相視一眼,皆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疑惑。


    “何出此言呢?”太後問道。


    “司星樓的大司說,太後的蘇醒是因宮中有人替太後消受了磨難,磨難一消失,母後自然就蘇醒了。”啟鳳鈺說道。


    太後好奇的問道:“還能有人替我受磨難,此人是誰呢?”


    “大司說此人為六月六生人,並因遭受了不該遭受的重創,故而抵消了母後的磨難。母後若是不信,還請大司來為兒臣做個見證。”啟鳳鈺嚴肅的說道。


    太後和啟鈞策半信半疑的麵麵相覷,一旁的薑蘅突然想到了什麽說道:“陛下,後宮之中六月六出生的人是寶珠妹妹呀,而且她前段時間才。。。”


    薑蘅看著太後,將剩下了半截話斷在了喉嚨裏。


    “寶珠?”太後疑惑的問道。


    啟鈞策見狀解釋道:“噢是兒臣的宸妃。”


    聽到這個外邦女子的名字,太後不由得冷了些臉說道:“是她啊,難不成是她替我消災了?皇貴妃,你剛剛說的她前段時間才什麽,把話說完整咯。”


    薑蘅猶豫地望著啟鈞策,啟鈞策點點頭示意著,薑蘅才繼續說道:“宸妃也登山為太後祈福了,期間不小心掉下了山崖,九死一生。昨日才尋迴,差點什麽都不記得了。”


    薑蘅的語氣懇切,太後原本頗有成見的臉上有了一絲動容。


    “宸妃險些沒命,又恰逢是六月六出生的。這不就是替太後消災之人嗎。”薑蘅略帶激動地說道。


    太後沉默著一言不發,啟鈞策知道太後因前皇貴妃的事情忌憚著彌亙國女子,所以也躊躇著。


    啟鳳鈺添了最後一把柴說道:“哎呀,要兒臣說,直接讓司星樓的大司來一趟不就好了嘛!咱們不要不信自古以來的天象,也不要忽視每一個為驪國做貢獻的人嘛。”


    啟鈞策點點頭,“鳳鈺說得有道理,來人,傳司星樓大司。”


    啟鳳鈺和邊上的薑蘅對視了一眼,薑蘅看不透眼前的啟鳳鈺這副總是玩世不恭的皮囊下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


    可啟鳳鈺的眼神中並沒有惡意,薑蘅稍稍放下心來。若是此事能幫助寶珠消除太後的成見,那也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司星樓自驪國建國以來便一直存在,雖不參與任何朝政,但也屬於無可撼動的地位。


    驪人多好巫,且篤信天象,由此便為司星樓這個全國最權威的部門抬上神壇。


    大司從容不迫的走來,大司不跪人皇,隻跪天地,故而隻是微微躬身,以示尊敬。


    “大司,太後病了多日,這突然的好起來,可是天降祥瑞?”啟鈞策問道。


    大司頷首迴答:“太後福澤深厚是一方麵,二來最重要的,是有人替太後消災了。”


    啟鳳鈺得意地挑挑眉,像個孩子藏不住事般。


    “哦?不知是何人,可在我驪國之中。”啟鈞策問道。


    大司點點頭,“此人正是身在驪國後宮之中,六月初六出身,且身負福光,日後定能為驪國,為陛下分憂。”


    “而且此人因是從高處墜落且不幸負傷,正是因為有這般的九死一生,才能為太後換來一線的生機。隻有她,也隻能是她才能如此。”大司繼續說道。


    薑蘅看著眼前振振有辭的大司,沒想到啊他居然也是啟鳳鈺的人。


    “聽大司的描述,簡直和宸妃的遭遇一模一樣啊。”薑蘅推波助瀾的說道。


    啟鈞策沉默片刻,便哈哈大笑起來。“好,甚好!朕就知道寶珠會因禍得福,來人啊,傳朕的旨意。”


    啟鳳鈺嘴角含笑,看著這一出好戲,心想道:寶珠,我已讓人暫停了對林燕的下毒,這不會緩解她的症狀,隻不過是迴光返照罷了。這也是我送給你的一個禮物,總不能讓你白白地受了這個委屈。


    “宸妃恭順溫良,福澤豐厚。擢升為宸貴妃,輔佐皇貴妃打理六宮事宜,賞賜黃金兩萬兩,白銀四萬兩!”啟鈞策豪邁地說道。


    馬東連連點頭說著是,正準備轉身離開去擬旨,卻被太後叫住了。


    “慢著。”太後不怒而威地說道,薑蘅的心又懸了起來,難不成這太後還要為難寶珠?


    “皇帝啊,哀家宮中有一株上好的百年山參和一尊如意佛,一並賞於宸貴妃吧,算是哀家的謝禮。”太後說道。


    薑蘅長舒口氣,默默地為寶珠感到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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