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黑馬的家嗎?”一名警察問。

    “是的,你們找他有什麽事?”崔婷婷問。

    “我們是來調查一些情況。”那名警察說,“你是他的什麽人?”

    “我是他的女朋友。”崔婷婷說,同時已隱隱地察覺到了什麽,但她畢竟不能阻止警察進去,就讓開了身子。

    黑馬這時也迎了過來,聽警察又說明了一下來意,他就吩咐崔婷婷去倒水,又禮貌地對警察讓座。

    警察們坐下後,剛才說話的那個人就開門見山地說:“我注意到了桌上的報紙,看來那篇文章你們已經看過了。”

    黑馬坐在了他們對麵,點點頭:“是的,看過了,怎麽,你們就是為這個來的?”

    “您先別緊張。”那個警察說,“雖然我們是為這個來的,可也隻是想調查一些情況。呃,這麽說吧,您的大名我們都知道,甚至我們一直認為您是位很正直的作家,應該不會像這篇文章裏說的那樣想擾亂社會秩序,或當什麽教主。不過,我們對你的了解畢竟是表麵的嘛,誰都說不清你心裏真正想的是什麽,所以我們來,是想聽聽您的真實想法。”

    “這當然可以,可是我不明白,你們是代表法律的,讓你們前來調查我,難道我觸犯了什麽法律嗎?”黑馬問。已經坐到他身邊的崔婷婷也想到了這個問題。

    “呃,這個,很難說。”警察猶豫了一下,又想了想,“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對國家的法律很了解,但在《刑法》中有這樣一條,是第三百條,這一條說:組織和利用會道門、邪教組織或者利用迷信破壞國家法律、行政法規實施的,處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情節特別嚴重的,處七年以上有期徒刑。您先別急,我沒有說您已經觸犯了這條法律,但假如,我是說假如,你確實想通過你傳播的資料建立什麽組織,那就涉嫌要觸犯這條法律了。”

    黑馬冷笑了一下:“可是……我也說假如,假如我原本有那樣的想法,可在你們麵前我能承認嗎?反過來,我根本就沒有這個想法,你們卻來調查,結果會是明擺著的,你們將從我的口裏得知,我根本沒有那個野心,甚至非常討厭什麽組織,就像我連作協都懶得加入一樣,那你們就能絕對相信我說的嗎?”

    警察一愣,隨後就喃喃道:“我們也是奉命行事,您怎麽說,我們就會怎麽迴複的。”

    “是走一個過場是吧。”黑馬又冷笑,“你這樣說我就明白了,其實你們的領導也判斷,我並不是想幹什麽壞事,可又擔心有個萬一,所以就讓你們來走個程序,得到了我確實想建立邪教的想法,那我就得去坐牢了;得到我的否認,你們一方麵能放點心,另一方麵也能對上麵交差了,說,我們調查過了,他隻是做事沒顧忌到後果而已,本質是沒有做壞事動機的,甚至還可以說,你們已經把一個陰謀消滅在萌芽狀態了。”

    這一番話就把警察說樂了,禁不住豎起了大拇指,說:“高!您真的太高了,讓我們無言以對。那好,我們明白了,不過我們還有另一項使命,就是勸告您一下,做什麽事,還是應該站在政治的高度,從全局效果上多考慮一下為好。像您這次的舉動,稍微上綱上線一下,您就很難避免惹禍上身了。”

    崔婷婷忍不住怒道:“這還不叫上綱上線?你看這報紙把我們寫成什麽了?平民百姓就可以這樣被抹黑?真是無恥!”

    警察訕笑了一下:“這個,我們就不能發表什麽評論了,不過這樣的文章一發出來,力量可是很大的,市內各區、街道辦事處、居委會,各學府,都在開始收繳你們散發的東西呢,難道你們沒發現?你的博客也被封了。”

    黑馬心中一怔,但沒有帶到表情上,隨即心裏就湧出了一股悲哀,當然不是為自己,而是為更多的人。

    崔婷婷卻淡然地笑了,然後輕輕搖了搖頭:“那好啊,這樣我們倒省心了。”

    警察當然不理解她為什麽要這麽說,但也不想詢問,就起了身說:“那我們的調查就結束了,非常抱歉占用了您的時間,同時感謝兩位的密切配合,那我們就走了,再見。”

    其餘幾個警察也起了身,對黑馬和崔婷婷點點頭,然後魚貫著走出了屋子。黑馬和崔婷婷送到門口,關好門後,就無言對視了好長時間,他們都覺到,當初本來是有意識的出擊,卻在無意識中被卷入了一個迷霧重重的戰場。

    那唐森呢?他們隨即也就想起了這個朋友。本來自首是為了自己得到救贖,如今可倒好,被莫名其妙地說成是“苦肉計”了,那他縱然是自首,又怎能再輕易脫身?還有劉雲,她今天也該去自首了吧,那會不會被說成是雙管齊下的“苦肉計”?

    “可惡!”黑馬不禁恨恨地罵了一聲。

    他們急切地想知道唐森和劉雲的近況,就先是撥打這兩人的電話,但都提示已關機,說明他們已經失去自由了,最起碼已不能再和外界有什麽聯係。於是兩人就又想通過其他的關係來打探那兩人的消息,怎奈,由於今天報紙上的那篇文章,他們已經成了大家避之唯恐不及的人了,電話打過去,人家一看是他們的號碼,就要麽不接,要麽幹脆掐斷,黑馬和崔婷婷就意識到,他們已經被這個城市拋棄了。

    他們因此覺到了已無所適從,更感到這個空間,還有時間已經凝固了。

    呆呆地相互望著,他們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麽。

    也許,報紙發出了這樣的文章,全市又都在收繳他們散發的資料,是一件相對的好事,最起碼,穩定人心的作用會有的,過不了幾天,人們一忙,很快也就會把這件事忘掉了,然後,這裏原來是什麽樣子,就還是什麽樣子。可他們呢?卻從現在開始,成了這個城市的垃圾。

    他們因此覺得自己正在融化,似乎馬上就要消失在空氣中了。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突然,他們都感到腦海中“叮”地響了一聲,然後就都有了一種異樣的感覺。

    “啊!蓋亞!蓋亞在這裏!”他們幾乎是異口同聲地歡唿起來。

    蓋亞就在他們麵前現出了身形。

    “這一番經曆驚心動魄吧。”蓋亞笑望著他們說。

    “原來您一直在這裏?”崔婷婷驚喜地問。

    “我是無處不在的。”蓋亞笑著說,“你們這些日子經曆的一切,其實還在我所說的8個小時之內,但對於你們,那些經曆又都是真實的,而此時此刻,你們所有人也都基本完成了殉道。”

    “殉道?這是什麽意思?”黑馬問。

    “做你們該做的事情,卻又都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蓋亞說,“這就是人世中那種無形的力量營造出的境界,不管是做正確的事,還是故意做錯事,你根本無法預測會出現怎樣的機遇和阻礙。直到現在,你看你們,剛才已察覺到被這個城市拋棄了,你們在這裏,基本上已經等同無立足之地。唐森也是這樣,他在自首後就馬上被要求檢舉別人,但他不願意,對這樣的要求表示了拒絕,而拒絕,就涉嫌包庇同案犯了,官方又怎能放過他?並且更能體現你們人類智慧的是,你們在大學的講座以及散發資料的行為,已經被官方定性為是歪理邪說,同時把唐森、劉雲兩人的自首也說成是苦肉計了,甚至劉雲,目前正在被要求交代,她是通過何種妖言促使她的局長自殺的,看看,事情變得多複雜;至於秦壘,他們的張局長也已經懷疑他這麽熱衷改革是出於什麽動機了,並且事實上,他們這樣的改革注定會流產,你以為企業會很高興地接受他的改革措施嗎?企業已經習慣了潛規則,已經不習慣走正道了。而嶽莽,幹脆隻能離開這個城市了。所以現在,對於一個世態來說,你們已經被開除了。”

    “那,我們以後怎麽辦?還有,那幾個人最終的命運又會怎樣?”黑馬問。

    “8個小時的時間還沒有到,你們少安毋躁,再等等就是了。”蓋亞說,“其實你們經曆的和眼下看到的結果,背後都是有玄機的。唐森的自首、黑馬的講座、劉雲的遭遇、秦壘的被打,嶽莽的被敲詐,其中都有一條線聯係著,同時還因為蝴蝶效應,你們人類的智慧開始起作用,所以這條線又被利用到別的地方了。聽不懂是吧,具體內容,你們以後會知道的。反正你們是正在完成一種不自知的舍身殉道。而整個事情,並沒有結束呢。”

    黑馬和崔婷婷相視看了一眼,悟到原來有很多的內情他們並不知曉,而接下來還會發生很多事,會更讓他們無所適從。但事情究竟會怎麽發展,蓋亞沒有說,他們也知道不能再問,因為,他們已經能明白,有些事情盡管不可思議,卻是他們必經的曆程,先知道了也不能更改一切。

    蓋亞便對他們笑了一笑,又消失了身形。黑馬和崔婷婷則又發了一陣呆,覺到了等著什麽事情發生也是一種煎熬,甚至,他們已經隱隱地感覺到,所謂的末日也許是必然的了,他們卻隻能在今天、明天慢慢地等下去,不知道後麵的過程,也不知道到底會有怎樣的結局。

    呆坐了很久,黑馬的手機突然發出了短信提示音,他一看,原來短信是嶽莽發來的,上麵說:我的貨已經基本甩完了,決定明天就迴鄉下去,你們不要來送行,我那邊安頓好了會通知你們。報紙的事我都知道了,這裏的片警也找過我,問我是不是參與了什麽邪教組織,讓我老婆臭罵了一頓,但我已被告知,隨時接受他們的調查。我覺得這沒什麽,我們畢竟沒有真的幹什麽壞事,怕什麽呢?另請隨時把你們的情況告知我。

    黑馬就急忙給嶽莽迴了一條短信:我們已再次見到蓋亞了,她說我們的事情還沒有結束,你也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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