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馬雖然常帶女人迴家,可今天他帶迴的居然是天外來客,就讓他還是感覺到了有些拘謹和怪異。

    順著樓梯上樓,他走在前麵,女人跟在後麵,他就想像著到了門口,他要用鑰匙開門才能進去,而這個女人能大老遠地把汽車和人都搬運到家裏,那她該不用走門也能穿牆而過吧。於是到了門口,他就迴頭看了看,女人還在他的後麵。

    “我猜,我不用開門你也能進去。”他把想法說了出來。

    “那是當然,可這樣無意義的驚世駭俗之舉我不會做。”女人微笑著說,“但你馬上會經曆另一種驚訝。”

    黑馬還沒明白她說的是什麽,就見一個鄰居從樓上走了下來,並且和他打著招唿:“哎呦,作家迴來了。”

    黑馬急忙微笑點頭,可他馬上就從鄰居看他的眼光裏發現,那鄰居似乎並沒有發現他的身後還站著一位美女,好像看見的隻有他。而按照常理,鄰居應該對他身後的陌生美女更感興趣才對。緊接著,怪異的事情又發生了:他分明看見鄰居走過他的身旁時,是從那女人的身體裏直接穿過去的!

    這一下,他才明白這女人剛才說的是什麽意思了。

    怪事接二連三,他已不再一驚一乍。開了門,他像招待普通朋友那樣先請女人坐下,然後問:“你喝點什麽嗎?我是說,像你這樣不是地球人的人,需要像我們一樣喝水吃飯嗎?”

    “需要,但我隻喝水,卻接受不了地球上的食物。”女人說,“我說過了,我也是和你一樣的生命,隻不過所處的層次不同。確切地說,是我們的基本組成都一樣,但智力水平和能力大有不同。打個比方說吧,幼兒園的孩子和你都是人,但他們還沒有你的智力,沒有你的能力,站在孩子的角度,大人就是神。在我麵前,你就如同那個孩子,我是大人。”

    黑馬倒了一杯水遞給女人,然後也麵對女人坐下來,說:“這個比喻我能理解,你是說我可以把你理解為超人。但我確實是無法想像,你們所在的那個地方,到底是怎樣的?”

    “我可以描述,但你不一定能想像得到。如果我說,在我們那個地方,山川、河流、天空、大地、日月星辰,都是根據意念隨意創造出來的,你能想像出那是怎樣的景象嗎?”

    “如果我把你們想像成上帝,那我能理解這種能力,也可以想像出我能想像的圖景,但這是真的嗎?”

    “嗬嗬,關於真與假,對於你們來說,其實就是眼界問題。”女人不緊不慢地說,“我們就拿你所在的地球來說吧。你現在就可以利用你現有的宇宙知識,想像一下地球在宇宙中的位置,那無異於是廣袤沙漠中的一粒沙,完全被湮沒,似乎可有可無。並且你現在還不知道,這樣可有可無的沙粒在宇宙中有多少個,不知道在其他沙粒上生存的人們是不是也像你們一樣對宇宙產生太多的茫然。”

    “嗯,確實是這樣。”

    “但你們中已經有很多人都相信,在這麽大的宇宙裏,如果隻有地球上存在生命是沒有理由的,你們相信,類似地球這樣有生命的星球應該不計其數,並且生命的種類也應該多種多樣,想像力強的人也許還會懷疑,太陽係的其他行星或衛星上是不是也有生命存在,隻不過他們的構成和生存方式與你們截然不同,甚至不能被你們看見,哪怕借助任何儀器。”

    “你還別說,我還真的這麽認為過。”黑馬道。

    “你能這麽認為,說明你的思維還是帶有原始能力的。但我們暫時不說你,而是要繼續論證真與假的問題。”女人端起水杯抿了一口,繼續說,“目前,對於任何星球上都有可能存在生命,你們還是無法證明的,但你應該知道,不能被證明的並不意味著不存在。而這個問題,我們也先放下,就說那些不計其數的星球,它們的存在又有何意義?它們如此有係統、有組織地存在,讓人們從中發現了各種各樣的定律,即使那是按自然規律形成的,那它也該是想表現什麽吧。而表現,就應該有觀眾,如果沒有觀眾欣賞並從中發現什麽,它們擺放得如此井然有序、或說符合定律,豈不是毫無意義?所以……”

    “所以,你是說,這就是生命誕生的目的?生命隻是欣賞上帝之手的觀眾?”黑馬接話道。

    “從你的角度看,這也許是目的。但並非完全如此,因為你忽略了其中的一種奇妙現象,但我一說你就明白了。”女人說,“你應該知道,每一種生命去觀察這個宇宙時都是不一樣的吧,狗眼中的世界是沒有色彩的世界,那是嗅覺占主體的世界;昆蟲通過複眼觀察到的世界,蛇通過熱成像功能觀察到的世界,蝙蝠和海豚依靠迴聲定位觀察到的世界,都與你們看到和感覺到的世界不同。甚至你再延伸來想,假如其它星球上也存在著與地球生命完全迥然的生命,那它們看到和感覺到的宇宙肯定又是另外的樣子。如此,你就會問,既然每一種生命都能看到不同樣子的宇宙,那宇宙的真正模樣又是怎樣的?”

    “嗯?這確實很有意思,我們確實很少用其他生命的眼光來觀察這個世界,所以也很難體會那有什麽不同。”

    “是啊,可你們地球上早就有這樣一句話,大意是說,人們所看到的,並不一定是真的,那隻是對你們的眼睛或大腦起作用的顯現而已。”

    “啊,這一說,我倒是有些頓悟了,”黑馬感到自己的興致已經大漲起來。“佛曰,凡有所相,皆是虛妄,看起來真的是佛家發現了本質啊!”

    “不,這還不是凡有所相,皆是虛妄的境界。”女人搖搖頭說,“因為你現在所麵對的真實與虛幻,畢竟是站在不同眼界來說的,你的眼界如此,那麽看到的世界也就是如此,且一切都在你們的眼中和感覺上真實存在,你們發現的一切定律都對你們觀察到的世界有效,而你們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生命也都在契合著本世界的規律。”

    “你是說,那一切終歸是真的,隻不過每種生命各自感覺不同?”

    “在某種程度上是這樣。你所觀察到的世界隻是你們的世界,相對於其它生命的眼界來說,你們卻是生活在他們的境界裏,但你是嗎?你還以為他們生活在你所在的境界裏呢,就像莊周夢蝶。這時如果從我的角度看,你們和他們就是在互相印證虛幻卻各自感覺真實,但哪一個都不是真的。你們都在自己感覺的真實裏繁衍生息,利用本能和思想主導的創造把這個世界攪蕩得沸沸揚揚,你可以說這個世界充滿生機,也可以說它烏煙瘴氣。但你們津津有味地認為美好的一切,實際上終究是存在於一個虛幻的泡影裏,而真實,隻是你們的感覺。”

    黑馬擺擺手道:“等等,我的腦筋有些亂。你剛才說,不管是我們還是他們,都能感覺到一個真實的世界,隻不過是顯現不同,這也不能證明那就是虛幻的呀。虛幻的概念,就是假象,如幻日或海市蜃樓,能看到,卻無法立足,可實際上,我現在正立足在地球上,這怎能是虛幻的泡影呢?”

    “原因很簡單,因為你覺得自己也是真的,真實的你必須生活在一個真實的境界裏。但實際上,這都是感覺,你們和境界是在互相映襯著存在。”女人很耐心地說,“你再想一想,你們和別的生命看到的世界不同,卻是同時存在的,不同色彩、不同溫度、不同屬性的東西卻在一個位置上,哪一個才是真的?隻有你自己的感覺才是真的,如同盲人摸象,摸到象牙的,說大象就像一個大蘿卜,摸到耳朵的,說大象是一把大蒲扇,摸到腿的,說大象隻是根大柱子,如此等等。但實際上究竟是怎麽迴事呢?盲人們以偏蓋全雖然是可笑的,但他們當時的觸覺就是如此,就如同你們和其他生命各自感覺到的世界,你們完全可以顧自認為那就是如此,但本質上畢竟不是絕對的真實。”

    “啊,雖然仍然很費解,但我好像明白一些了。”黑馬歎息了一聲,邊思索著邊說,“不過稍微明白的時候,卻也讓我愈發地感到了迷惑和悲哀,想到我們爭來搶去的存在,患得患失的苟活,卻是在一個並不絕對真實的境界裏,這該是多麽大的一場悲劇,完全等同於夢中的擁有並不是真的擁有。”

    “嗯,這才算是一種開悟。”女人對黑馬投以讚許的一笑。

    “可我還是不理解,這種我們感覺到的真實,本質又是什麽樣的?”黑馬問。

    “本質就是凡有所相,皆是虛妄啊。”女人說,“不管是你們看到和感覺到的世界,還是其他生命看到和感覺到的世界,都是我們、當然你們也在幫忙,用意念創造出來的,它的基本屬性就是,不同的生命形態可以在同一個地方產生不同的感覺,並要讓他們各自感覺到絕對的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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