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錯的。”左正誼喃喃道。電話號碼竟然是錯的。第108章 心門左正誼在自己的房間裏拆快遞,門半掩著。為防止記憶出錯,他核對了七八遍電話號碼。無論怎麽核對,它都是錯的,有一個數字被篡改了。左正誼拿手機撥打這串錯誤的號碼,果不其然,“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他呆在原地,一時間心血倒流,遍體生寒。不知是因為想不通,還是大腦出於自我保護機製,不讓他想通,他竟然無法把“紀決的筆跡”和“錯誤的號碼”聯係到一起,捋出一個完整的前因後果。左正誼宕機了。他靜靜站著,足足十分鍾,一動不動。門外傳來隊友們笑鬧的聲音,新教練今晚就要到基地了,韓國人,叫樸業成,曾執教過韓國ecs賽區的re戰隊、f6戰隊和dn8戰隊,是ecs三大知名主帥之一,上賽季末和re分手,之後自稱身體不好要靜養,一直賦閑在家。蠍子能把他請來,想必費了不少工夫。雖然樸業成來了,但孫春雨也沒被辭退,仍然在教練組裏工作。這會兒人還沒到,張自立和宋先鋒就開始討論人家的八卦了。這八卦很精彩,即使是不了解國外教練的左正誼也略有耳聞。說的是,樸業成和re分手,原因較為複雜。其中牽涉到re俱樂部老板的女兒,這位大小姐喜歡泡電競選手,一不小心跟選手、教練搞成了三角戀,後來就鬧掰了。傳聞有誇張的成分,不知哪部分真,哪部分假。正因為真假難辨,細節又多,才有給吃瓜群眾討論的空間。左正誼腦子發木,聽覺卻靈敏。從四麵八方湧來的聲音將他包圍,他聽到張自立說:“我看過照片,re大小姐長得很漂亮。”“整的吧?”是宋先鋒的聲音,“韓國人都喜歡整容。”“她又不是明星,整什麽?”“這年頭不是明星也整啊,你懂個屁。”“啊對對對,你懂,你最懂,你丫老懂哥了!”外頭響起一陣桌椅碰撞聲,兩個人似乎打了起來。嚴青雲在一旁拉架:“要打去訓練室打!”紀決不知從哪兒冒出來,插了一句:“你們煩不煩?左正誼呢?”嚴青雲道:“迴房間了吧。”緊接著,有腳步聲接近。是紀決走了過來。左正誼僵硬的身軀終於解凍,他不知自己怎麽想的,一腳踹上門,反鎖了。紀決在門外敲:“哥哥,你一個人待著鎖門幹什麽?”嗓音很輕,帶笑意,見他不應聲有點莫名:“寶貝?end哥哥?你不在嗎?”“我在睡覺,不要吵我。”左正誼扯謊的速度比大腦轉得快,他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一種難以言喻的心慌促使他想躲開紀決不要見麵,不要見麵,否則等他想想。左正誼的手開始發抖。身體“解凍”後,酸楚和疼痛遲鈍地傳遍四肢百骸,他搖晃了一下,眼前發暈,扶住電腦桌才堪堪站穩。心跳加速,唿吸困難,肺裏像有火在燒。伴隨著耳鳴,紀決的唿喊聲變得無比吵鬧。但左正誼的大腦仍然沒開始正常運轉,他不知道病因是什麽,隻覺得自己喘不過氣了,心裏有一道無形的門堵住了令他害怕的一切,他不想開門查看,但知道是紀決,一個他不想看見的紀決。“哥哥?”紀決又敲了敲門,“你怎麽了?”左正誼不迴答。靜默片刻,紀決似乎察覺到了什麽,口吻變得謹慎:“你心情不好嗎?誰惹你生氣了?是……我嗎?”“我給你道歉。”紀決立刻說,“雖然、雖然不知道是什麽事,但你心情不好,一定是我的錯。對不起,正誼,我錯了,你別不開心。”左正誼仍然沉默不語。紀決按住門把手,用力地推。門板晃了晃,打不開。左正誼突然道:“我都說了,別吵我,你好煩。”“……”紀決停下動作,低聲道:“好吧,你先睡著。等會兒新教練來基地,你要出來看看不?到時候我來叫你?”“不用。”左正誼說,“你快走,別嗦。”“好。”紀決答應了。但門外沒有腳步聲,顯然,他沒離開。隔著一道門,兩人都能感受到對方的存在,但誰都不出聲,假裝紀決已經走了。左正誼忽然一陣心絞痛,趴到床上,眼睛酸得發漲。他不想迴憶,但腦海中不受控製地跳出許多畫麵。奶奶來潭舟島的時候,不僅對他好,對紀決也很好。每迴買零食或親手做好吃的,都會帶上紀決的那份。她誇小紀決又乖又聰明,長大了一定有出息。當時小正誼撇撇嘴:“才不呢,他笨死了!根本沒有我聰明!”奶奶聽了就笑,說:“你們兩個都是聰明的小孩。”她還說:“雖不是親兄弟,但能一起長大,也是前世修來的緣分。”老人愛講這套,她還格外迷信。給他們講她小時候經曆過的奇聞趣事,鄉下怪談。當時左正誼雖然年紀小,但已經懂很多東西了,一本正經地說:“奶奶,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鬼,也沒有狐仙哦。”紀決卻很捧場,總是裝作被那些鬼故事嚇到的樣子,逗得奶奶很開心。紀決的確聰明,簡直是太聰明了。他想要的東西沒有得不到的,想幹的事沒有幹不成的。哪怕不擇手段,也能瞞天過海,心機深得可怖。那扇門掩不住了。左正誼早就知道,今天並非第一次見識他的陰暗麵,可是為什麽,還覺得震驚呢?他竟然在門外等。癡心一片,深情款款,仿佛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沒做過,那麽無辜又虛偽。左正誼忍無可忍,隨手抄起一個東西砸向房門。是他枕邊的遊戲機,“哐”的一聲,這玩意兒被摔成了兩半。紀決被聲響驚動,忍不住道:“哥哥,你”“我不想看見你!”左正誼打斷他,“你滾遠點!別在我門前待著!”“……”紀決沉默了一下,似乎是心懷僥幸,仍然不想認罪,竟然問:“出什麽事了?你先把話說清楚。”左正誼倏地下床,打開了門。紀決今天穿了件黑襯衫,左正誼有同款,一起買的。但左正誼並不喜歡穿黑色,不像紀決,黑衣服也能穿出孔雀開屏的感覺。左正誼看了眼紀決沒係嚴的領口,仍然掛著吊墜,是他曾經送的銀戒指。昨天紀決還在說,婚戒要請人好好設計,最好把他們的職業id融進去,righting&end,獨一無二。難怪他著急求婚。原來是因為左毅的出現,讓他有了危機感。這時紀決已經進門,反手把門關上了。他本能地想抱左正誼,兩臂伸開把人圈進懷裏。左正誼沒躲,任他抱著,冷不丁地問:“電話號碼是你改的吧?”“……”紀決動作一僵。左正誼又問:“那些信呢?你丟了還是燒了?”“說話啊!”左正誼猛推了他一把,紀決的後背撞上房門,臉色仍然是沉默的。“你怎麽不解釋?平時不是很能說嗎?”左正誼忍住哭腔,帶出幾聲沉悶的鼻音,“你做這些事之前,有沒有考慮過我的心情?你就隻為自己打算,一點也不怕我傷心,是不是?”“……不是。”“怎麽不是?”左正誼終究還是忍不住淚,他突然蹲在地上,抱住膝蓋,把臉埋了起來,“我以為是奶奶不想要我了,拚命勸自己想開點、要理解她,她和我一樣寄人籬下,不容易。可結果竟然不是這樣……是你幹的好事,紀決。”左正誼哭得肩膀直抖,嗓音也輕,每一聲發音都像從肺腑深處硬擠出來:“你不考慮我,也不考慮她的心情。她在潭舟島的時候對你不好嗎?你有沒有良心?讓她孤零零一個人離開,到死也聯絡不上我你到底有沒有良心啊,紀決?!我是不是欠你的?從小到大一直被你捅刀子,我究竟哪裏對不起你?”“哥哥……”“別這麽叫我。”左正誼站起身,起得太急,他眼前一黑險些栽倒。紀決伸手扶他,被他一把甩開:“你沒有話說?連解釋也不編一個?”“我……”紀決低下頭,“我太害怕了,怕你會跟她走,對不起。”“就這樣?”左正誼差點一口氣沒上來,哭得更厲害,“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你讓我和我奶奶至死都見不到麵!那是我唯一的親人!你怎麽這麽自私啊?!”左正誼不想再看他,轉身去電腦桌前抽出幾張紙巾擦眼淚。可眼淚越擦越多,他的傷心和氣憤也越積越多。紀決就是自私,不在乎他的感受,也不是真的愛他,和他在一起不過是一種自我滿足的享受。這種自私的人真正在乎的隻有自己,紀決因為不想失去他,所以就讓他失去奶奶寧可傷他也不傷己,真是好笑。左正誼難受死了。虧他還感天謝地以為紀決是命運的恩賜,彌補了他失去親人的孤獨不幸,給他一個完整的家。可原來紀決就要他孤獨,要他不幸,要他身邊什麽都沒有,隻能一頭紮進自己懷裏這是愛嗎?不,這就是自私。左正誼簡直想殺了紀決,再深的恨也不會有了。他手邊沒別的東西,抄起紙巾盒往紀決身上用力地砸,“你這個自私鬼。”左正誼哭得嗓音發顫,根本也使不上多少力氣,“你把我當什麽?你的所有物嗎?就算是養一隻寵物,也得考慮它的心情吧?可你隻在乎你自己,不怕我難過,你還天天說愛,你這個騙子、人渣你怎麽不去死啊!”他的手砸在紀決身上,突然被紀決一把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