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道呢,我媽閑的。”紀決避開左正誼的目光,不大自然地說,“她送你就收吧,不要白不要。”“……”左正誼不傻,他拽住紀決的袖子,悄聲問:“你媽知道了?”紀決沒吭聲。左正誼暗暗地戳了他一下:“說話,她是不是知道我們的關係了?”“也許吧,我沒跟她說過。她可能自己猜到了。”“……”左正誼更茫然了,這怎麽可能猜得到?他和紀決的媽媽總共隻見過一次麵,她憑什麽猜?紀決也不是那種會去父母麵前秀恩愛的人吧。“你怎麽和你爸媽和好的?”左正誼將紀決的袖口在手心裏攥緊,用力地揉搓,拽得紀決肩膀傾向他,臉頰也靠了過來。左正誼在近距離下橫了紀決一眼:“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沒有。”紀決脫口而出,“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家庭瑣事,你不愛聽,我就沒說。”左正誼道:“我愛聽,你說說看。”“……”紀決麵露無奈:“冬歇假期我不是過生日麽,我媽給我打了個電話。她哭了一場,給我道歉,讓我別再恨她,把小時候的事忘了吧。她都這麽說了,我能怎麽辦呢?畢竟是我親媽。”左正誼心感難以相信:“你這麽聽話?不像你哦。”“是嗎?”紀決反問,“哥哥覺得什麽樣才像我?”左正誼想了想道:“直接掛斷才是你的作風。或者嘲諷兩句,‘隻生不養還想撿現成的?’‘早知今日何必當初’,這類的。”紀決肩膀聳動,笑出了聲。他的表情在關燈的車內不太清晰,眼皮微垂,視線落到左正誼臉上,近得唿吸交纏的距離為他們增添了幾分不言不語也能觸碰彼此內心的親密。紀決趁無人注意,飛快地親了左正誼一口。柔軟的唇一觸即分,他抓住左正誼的手,十指交握,輕聲道:“別擔心,我媽知道了也無所謂。你是我的寶貝,誰都碰不了。”第88章 家庭近些年,原生家庭對人的影響是一個熱門話題。但這個話題放在左正誼和紀決身上,其實沒什麽好談。如果讓左正誼自己來說,現在的他覺得,沒爹媽是一件好事,雖然辛苦了些,但也自由。反正這二十年都已經熬過來了,要往好處看。但紀決能和爸媽和好,左正誼也覺得是好事。雖說他有點想不通,紀決這麽倔的性子,對親生父母隻有恨沒有愛,怎麽能突然迴心轉意?因為血濃於水嗎?親情真是玄妙。左正誼不禁又想起奶奶了。曾經,老人用布滿皺紋的手拉住他,手心溫暖幹燥,像夏天熱烘烘的陽光,撫過他的手背和頭頂。她說:“等我想個辦法,把你接迴去。”左正誼承認,那是他對“家庭”渴望最深的時候,他動搖了,想離開潭舟島,和她一起走。可惜後來她沒來。她留下的電話號碼也打不通。左正誼再也沒見過她。這些因家庭而牽扯出的愁緒讓左正誼的心情有些低落,晚上迴到基地,他沒像往常一樣和張自立等人嘻哈玩鬧,忙完就迴房間休息了。期間嚴青雲來找過他一次,拐彎抹角地打探他對自己今晚比賽上的表現滿不滿意。左正誼誇了兩句,打發走他,晚上是和紀決一起睡的。紀決慣會哄他,甜言蜜語不要錢似的往他耳朵裏灌。聊著聊著,左正誼就開始犯困,窩在紀決懷裏,把自己蜷縮成一隻蝦米,讓紀決抱住。“我好喜歡你抱我……”左正誼困得眼睛都睜不開,說話也細聲細氣,又往紀決懷裏深深鑽了鑽。紀決沒應聲,嘴唇落在他頭頂上,親他的頭發。左正誼胡言亂語道:“你好像我奶奶。”“……”頭頂動作一停,紀決問:“你又想奶奶了?”左正誼不迴答,他睡著了。這是電競圈極為熱鬧的一夜,無數人因左正誼而亢奮,他本人卻睡得不知天地為何物,第二天早上醒來時,頭還有些昏昏沉沉。但睡覺有療愈的功效,他的心情好了起來,開始跟張自立他們一起聊今天聚餐的事了。據說,聚餐是蠍子老板方凱請客,飯店已經訂好了,等會兒他們坐基地的車過去。戰隊經理杜宇成負責帶隊,正在給他們講注意事項,語氣活像帶小學生春遊的班主任。不過說是注意事項,其實也沒什麽。杜宇成主要叮囑他們別在餐桌上亂說話,乖乖吃飯比較好。張自立問:“點菜呢?我能隨便點嗎?”宋先鋒問:“我想加薪,這個是可以提的嗎?”嚴青雲問:“不用喝酒吧?我酒精過敏。”“隨便點,加薪不能提,不喝酒,下午還有訓練賽呢。”杜宇成嚴肅地迴答,目光轉向紀決和左正誼。他看了紀決兩秒,欲言又止。看左正誼時說:“正誼,方總想跟你聊聊。”“啊,好。”左正誼不怎麽在意,他能猜到方凱準備說什麽,無非是類似周建康曾經對他說過的那些話,“你是wsnd的未來”“你要扛著wsnd往前走”……左正誼至今也不知道周建康說這些話時有幾分真心,幾分利用。但當時他全部都信了,沒有一絲一毫的懷疑,恨不得為wsnd拋頭顱灑熱血來證明自己的忠心。現在他對人情世故略有領悟,不會再那麽天真。但老板願意哄他總不是壞事,側麵說明他有足夠的價值。這種價值就是他能在蠍子掌握話語權的底氣。果然,正如左正誼預料,他們先到飯店包廂,方老板姍姍來遲,見了麵,一開口就說看了他昨晚的比賽,誇他厲害。然後話不過三句,就聊到他對蠍子的重要性上去了。和方老板同時到場的還有紀決的父母,紀國源和謝蘭。這二位比方凱更像老板,甫一落座,氣氛就安靜下來,在場的選手加管理人員十來個,都用鼻孔細細出氣,頭都不抬了。左正誼和紀決並肩坐著,挨了無數道眼光,一時也有些不自在。紀決卻是沉默的。沒人跟他搭話的時候,他就不主動開口,對他爸媽也不熱切。但他不開口,話題卻總是繞著他轉。起初,謝蘭問杜宇成:“杜經理,小決在基地裏表現怎麽樣?”杜宇成頗感壓力,客套地說“很好”,誇紀決有天賦又肯努力,跟左正誼中野聯動打得出色,能carry比賽。什麽“中野聯動”,什麽“carry”,謝蘭女士自然是聽不懂的,也不在意。她隻要知道自己的兒子很優秀就開心了,笑眯眯問:“能奪冠嗎?我們現在是第幾名呀?”方凱道:“epl暫時第四名,可以衝衝分。冠軍杯小組賽還沒打完,但我們勢頭不錯,也能爭取。”謝蘭不懂賽事規則,聽完問:“epl和冠軍杯是兩個不同的賽事嗎?”“對,互不幹擾。”“那什麽時候能出國去打世界賽?”她看向紀決,笑道,“小決,你得當世界冠軍。”玩笑似的一句話,很多人都笑了。但紀決沒笑。平時在基地裏,幾乎不會有人在紀決麵前提他爸媽,因為他不喜歡,每每有人提,他就會黑臉。但酒桌上避不開人情,方凱也賣他爸媽的麵子,少不了要把他拉進話題中心誇幾句。這些誇獎是真是假都無所謂,表麵功夫做足就行了。左正誼起先還豎著耳朵聽,後來聽得心累,也學張自立,裝聾作啞低頭吃飯,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他和張自立不一樣,想躲也躲不開。謝蘭的目光時不時地落到他身上,帶著和上次見麵時意味不同的打量。左正誼被盯得渾身不自在,越發懷疑謝女士已經猜到他和紀決的關係了。如果猜到,她會怎麽想?似乎不反對?她昨天還說要給他帶見麵禮呢,雖然後來被紀決拒絕了。“……”左正誼略感尷尬他還沒做好出櫃的心理準備。又吃了一會兒,包廂裏悶得很。左正誼想出去透透氣,便悄悄戳了戳紀決:“我去衛生間,很快迴來。”紀決低聲道:“我陪你?”“不用,我又不是小孩。”左正誼起身離席,推門出去。門一關,所有目光都被阻隔,左正誼鬆了口氣,感覺自己又活過來了。無聊的社交惹人心煩。被紀決的爸媽盯著也很心煩,他甚至受他們感染,忽然想到了以後。以後遲早要出櫃。避免不了吧?左正誼胡思亂想著,去上了個廁所,洗淨手後,沒第一時間迴包廂,獨自在走廊裏待了一會兒。他正在設想出櫃後的生活呢,身後忽然有人叫了他一聲:“正誼。”左正誼迴頭,竟然是謝蘭。“你怎麽不迴去?”謝蘭柔聲道,“在這兒發什麽呆?”她的頭發挽了起來,身穿一件一看就知價格不菲的旗袍,優雅非常。但精致的裝扮難掩眼角細紋,身材也不似年輕時緊致,穿旗袍略有些不合適了。盡管如此,她仍然很好看,紀決的長相多半繼承了她。謝蘭走到左正誼麵前,親切地道:“你有心事嗎?臉色似乎不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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