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想表現好了,為奪迴權威,也為證明自身價值,由此而來的壓抑與衝動縛住他的大腦,手腳,喉嚨。他想,這局絕對不能輸,蠍子不能被2:0,如果失去這三分,蠍子和cq就有十一分的分差了。十一分天塹鴻溝,怎麽追?然而,可能是過猶不及,他越是緊張,打得越不好。不僅指揮得不好,連自己的操作也頻頻失誤。蠍子的陣容注定前期劣勢,但一開始微弱的劣勢尚可接受,變故發生在遊戲的第九分鍾。下半區部分區域視野缺失,朱玉宏以為沒人,喊中野來抓下路。左正誼和紀決第一時間到位,對cq的鹿女和女侍發起攻擊時,身後突遭襲擊。左正誼反應極快,沒被控死,但吃滿一套傷害,血量掉了三分之二。朱玉宏一麵想救他,一麵顧及已經衝上去和鹿女打起來的張自立,手裏捏著一個盾,不知該往哪邊丟,最後還是習慣性給了ad。左正誼的勞拉倒地身亡,他盯著黑掉的屏幕對紀決說了個字:“走。”幾乎同時,分秒不差,朱玉宏的技能丟歪了,沒命中張自立的小精靈。下一秒,小精靈就被女侍鉤住拖進塔裏,當場暴斃。紀決聽左正誼的,撤得飛快。朱玉宏仗著自己血厚,也逃迴了自家塔下。然而打野和輔助逃生了,雙c卻一死一送,蠍子的發育節奏大斷檔,現場一片嘩然。從觀眾的視角看,打野走得太果斷,幾乎相當於賣隊友了。可仔細看看隊友:放技能命中不了,接技能一個頂倆,被賣也是活該。否則打野要留下來陪葬嗎?下路兩個菜逼害人精。官方直播間裏的蠍子隊粉開始破口大罵,刷了滿屏的問號和髒話。解說想得多一點,疑惑道:“蠍隊今天誰指揮啊?感覺溝通出了問題,視野也沒做好。”“應該是rain指揮吧,他說話比較多。”導播適時地又把鏡頭切到了朱玉宏身上。朱玉宏剛好在罵人。罵的是張自立:“你衝那麽快幹嗎?我說多少遍了,穩一點!穩一點!要等入場時機!要不是你衝上去,我盾就給end了,誰也不用死!”“哈。”左正誼發出一聲嗤笑。張自立似乎快哭了,嗓音有點哽咽:“我知道了。”“廢物。”左正誼接了一句,沒指名道姓,不知是在罵誰。但張自立自覺代入自己,又說:“對不起。”“……”左正誼無語至極,氣不打一處來,“傻逼!”由於導播鏡頭切過來的時候他們剛好在吵架,直播間裏的彈幕節奏簡直瞬間爆炸。但場上的選手顧不得這些,比賽繼續,時間來到中期。這時蠍子的經濟已經大幅落後了,cq把三路兵線控得死死的,每到一處就拔一座塔,竟然還分推四人抱團打中,一人單獨去推上下路。蠍子疲於應對,遑論翻盤。眼見敗局將定,朱玉宏的聲音從越來越大,到越來越小,後來冷汗都下來了。他臉色蒼白,按鍵盤的手指都開始發抖。不隻是為自己,還為“十一分”,為這個即將要葬送在他手上的epl冠軍。蠍子已經幾賽季無冠了?他幾乎可以想象賽後隊粉會怎樣指責他,他精心維護多年的功勳輔助形象毀於一旦。會有人說,離開徐襄他什麽也不是,他就是個隻會抱大腿的廢物。朱玉宏神思恍惚,抖得厲害的手指不知按到哪個鍵上,眼前屏幕花了一下。左正誼淩厲的罵聲從耳機裏傳來:“你他媽瘋了?!”“……”朱玉宏呆了一下,這才看清,他們在中路打起來了,而他技能又放歪,白送了一個大招。黑魔大招一交,雙c失去庇護,cq惡虎似的猛撲過來。在極度的經濟碾壓下,縱然左正誼和紀決都盡力了,也打不贏這波團戰。左正誼自己走不了,就喊紀決撤退:“你走!快去斷線!”紀決應聲而退,從野區裏繞了一圈,去斷cq身後的兵線。除了他,四個隊友都死了。cq死二活三,三人一起迴身抓紀決。紀決靈活走位逃開攻擊,優先把兵清了,絲血逃迴基地。左正誼鬆了口氣。雖然這也沒什麽值得高興的,苟延殘喘多活幾分鍾罷了。在等複活倒計時的時候,左正誼瞄了朱玉宏一眼。朱玉宏沒看他,但察覺到他的目光,主動開口:“你指揮吧。”朱玉宏的聲音略微發顫,他的隊服被汗水浸透,後背洇濕一大片。生怕左正誼沒聽見似的,又說:“你來指揮吧,end,我……我狀態不太行了。”左正誼麵無表情:“你確定?”“嗯。”“……”離複活隻剩五秒。左正誼點頭:“行,接下來我指揮。”他頓了頓:“但你最好明白,這局幾乎不可能翻盤了,我願意接,是因為輸了的黑鍋扣我頭上也無所謂,指揮要有擔責任的覺悟。但你,一個臨陣逃脫的懦夫,以後沒資格再當指揮,你懂吧?”“……我知道。”朱玉宏澀然應了聲。左正誼不再搭理他,清了清嗓,沉聲道:“集合。”接下來的五六分鍾,蠍子表演了一遍什麽叫真正的垂死掙紮。這種掙紮似乎沒意義,最終也沒改變敗局。但萎靡了近兩場的蠍隊出人意料地打出了不服輸的氣勢,看得人心潮澎湃。現場觀眾席裏和直播屏幕前的所有觀眾,一開始怒罵蠍子太菜,咒他們滾迴家去養豬,後來卻不知不覺地被他們不服輸的精神感染,情不自禁地祈禱他們能逆風翻盤。可惜蠍子最終還是輸了。左正誼對團戰和兵線的處理已經非常完美了,可他們的團隊配合仍然不夠到位,總是在有打贏希望的時候差了那麽一點。差之毫厘,失之千裏。離勝利最近的時候,依然是沒勝利。全場戰鬥以蠍子0:2cq結束。迴到後台休息室收拾東西準備離開的時候,朱玉宏走到了左正誼身邊。“end,我有話想跟你說。”左正誼正在往包裏裝鍵盤,頭也不抬道:“如果是道歉就不必了。”“……”朱玉宏沉默了。左正誼道:“如果道歉能讓你心裏好受點,那我告訴你你不配。你就是蠍子的罪人,自己想去吧。”左正誼拎起包拉著紀決往外走,順便瞥了張自立和宋先鋒一眼:“你倆雖然廢物了點,但我主動給你們一個道歉的機會。今晚來找我和righting,兩點之前,過時不候。”第77章 親熱輸比賽總是讓人不好受,但左正誼安慰自己,他已經拿到指揮權了,下一場就會好起來,觸底反彈嘛,至少不會比今天更糟糕。迴基地的路上,他照常和紀決坐在一起,把紀決的肩膀當成靠枕,發著呆,擺弄紀決的手指玩。紀決的手很大,骨節分明,掌心紋路清晰,左正誼盯著看了一會兒,心血來潮地說:“我給你看手相吧。”“你會嗎?”“會啊,在網上學過。”左正誼指指點點,“這個是生命線,這個是事業線,這個是感情線……”話還沒說完,紀決的手機忽然響了。左正誼餘光瞥見,來電顯示的名字是“謝蘭”。他疑惑兩秒,猛地反應過來,謝蘭是紀決的媽媽。左正誼立即收聲。由於挨得近,電話裏的聲音他聽得清,謝蘭道:“小決,剛才我看比賽了,你們輸了呀。”“嗯。”紀決應了一聲。謝蘭道:“哎,媽媽看不太懂,但你爸爸說你打得好。”紀決打斷了她:“有事嗎?”“你這孩子。”謝蘭埋怨了一句,“我找你能有什麽事呀?不就是喊你迴家吃飯嘛,明晚迴來吧。”謝蘭在上海待久了,口音是上海話和潭舟話結合的味道,彎來拐去,每個字都念得輕,溫柔又好聽。但這種溫柔裏暗藏著愧疚,左正誼聽見就會想起當年的事來。他都想得起,紀決當然更不會忘。去年國慶他們一起吃飯,紀決毫不掩飾對父母的厭惡,雙方險些在餐桌上吵起來。現在謝蘭竟然又親熱地招唿紀決迴家,左正誼覺得他不會同意。不料,紀決竟然說:“知道了。”電話一掛,左正誼忍不住好奇:“你跟你爸媽和好了?”“……”紀決轉頭看向他,微微一頓:“算是吧。”“算是?”“比之前好點。”“哦……”這是好事,人太記仇會活得很累,更何況是記父母的仇。可左正誼覺得奇怪,他們是什麽時候和好的?凡事都需要契機,這段時間他一直和紀決在一起,好像沒發生過什麽吧?左正誼講出了他心中疑問。紀決卻道:“沒什麽,我媽經常給我發消息噓寒問暖,次數多了,我不好意思總不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