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尹醫生所言,我的身體會虛弱成這個樣子,根本原因在於我已經沒有了求生的欲/望,所以在開始想要好好活著,配合治療之後,我恢複的也不算太慢。


    這天我正站在落地窗前眺望著遠方泛著白浪的樺樹林,屋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跑步聲。


    好奇迴頭,隻見房門被人大力推開,一道嬌小的身影衝了進來,指著我的鼻子就大聲罵:“雲欣然!我就知道他還養著你這個不知廉恥的婊/子!”


    熟悉的身影,熟悉的臉蛋,隻是這出口成髒的尖利聲音有違她極力維持的天真純愛形象。


    我沉默地看著突然闖進來的安曉倩,內心竟然沒有一絲絲的波動,隻任她直接撲上來將我按到在地,啪啪給了我兩個耳光,掐著我的脖子嘶吼出聲,甚至沒有反抗。


    “你為什麽還活著!你該去死!去死!去死啊!”


    後麵跟上來的人強行將安曉倩拉開,她還在企圖用腳踹我,頭發散亂,滿臉淚痕,嘴裏罵罵咧咧,這歇斯底裏的模樣哪裏還有安家大小姐的架勢。


    我趴在地上幹咳,護士將我扶起來,擔心的問:“雲小姐,你沒事吧?”


    我搖搖頭,安曉倩這點力氣還不能對我怎樣。


    就聽安曉倩還在嘶聲咒罵著:“雲欣然,你怎麽不去死!你個害人精!不要臉的掃把星!奕明哥倒了八輩子血黴才會招惹到你!你是不是要把人都害死了才會滿意!”


    我眯起眼睛:“安小姐這話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安曉倩大力甩開拉著她的人,衝到我麵前就是一頓質問,“我問你,你為什麽不跟奕明哥說你被他們強/奸過,孩子有可能不是他的!為什麽要把孩子生下來!為什麽要留下這個孽障!”


    “麻煩安小姐你放尊重點。”我冷眼看著她,“你親眼見我被他們強/奸了?我還想說你也被他們輪過呢!”


    “你放屁!”安曉倩啐了我一臉,“他們一開始帶走我就是想對我不軌,後來才帶走的你,難道還能放過你!”


    “他們不放過我,會放過你?”我冷笑,“我是一個人,你也是一個人,我被他們糟蹋了,安家大小姐就能清清白白走出來?那些綁匪這麽有人性?”


    “你少在這裏胡攪蠻纏!”安曉倩說著眼圈紅成一片,“你把奕明哥害得那麽慘,憑什麽還活著!我告訴你,要是奕明哥撐不過來,我就拉你去給他陪葬!”


    “雷奕明怎麽了?”我心中頓時一驚。


    “奕明哥為了活捉那個什麽販/毒分子,受了重傷,沒能逃出那些人的包圍圈,現在生死不明……”安曉倩話裏帶上了哭腔,淚水嘩啦泄了下來,“都是你!要不是你,奕明哥也不會那麽衝動,上了那什麽黑鴉的當,拚著命的往上衝!”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在安曉倩說出雷奕明下落不明,生死不知的時候,我的大腦嗡得一聲就亂了,她後麵的話越來越遠越來越小,到最後一個字也聽不清,隻見她的紅唇張張合合,四周的景象也一下子被拽得老遠,好像此刻就留我一個,站在一片不知何處的蒼茫大地上,腳下血淋淋一攤鮮紅。


    身著迷彩的雷奕明趴在那攤赤紅的血河裏,他側臉望向我這邊,被炮彈炸得滿身血跡,一雙黑眸空洞無神,死不瞑目。


    “雲欣然,你要給奕明哥償命!”


    耳邊一聲炸雷般的大吼,我猛地從幻象中醒來,耳朵裏還帶著一陣尖叫般的低鳴。安曉倩又衝了上來,護士連忙將我拉到身後,避免她再傷到我。


    “把安小姐帶出去!”


    尹醫生終於趕了過來,在他的命令下,幾個護工合力將安曉倩拉扯了出去,直到房門關上我還聽到她在大罵詛咒。


    “你沒事吧?”


    尹醫生擔心地走過來。


    “沒事。”我輕輕喘了口氣,“安曉倩就那點力氣,傷不到我的。”


    “沒事就好。”尹醫生看到我脖子裏的抓痕,歎口氣,對一旁的護士說,“你去拿點擦傷藥膏,過會兒給雲小姐抹上。”


    護士點點頭,轉身離去。


    臥室裏隻剩下了我們兩個,尹醫生才開口道:“雷奕明的事情,你知道了?”


    “嗯,安曉倩說他在執行任務的時候犧牲了?”我盡力穩著情緒,不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有什麽不對。


    “隻是陷入販/毒分子包圍圈後與總部失去了聯係,現在軍方正在全力搜救,隻能說是失蹤。”尹醫生說。


    “這樣啊。”我微微勾起唇角,“報應,來得還真是快。”


    “你真這麽想的?”尹醫生突然問。


    “不這麽想,難道我還要哭嗎?”我輕笑出聲,“雷奕明害我到這份上,他因公犧牲,是為民為國,我不至於幸災樂禍,也不會難過。”


    “這樣挺好。”尹醫生笑了笑,“我本來還擔心你的情緒會受到影響,所以一直沒和你說這件事。沒想到安小姐會突然闖過來,也不知道是誰走漏了你在這裏的消息。”


    “有什麽好影響的。”我冷笑,暗自攥緊了拳頭,“我現在又不是為了他活著。”


    “你能看開就好。”尹醫生看了下腕表,“我得迴診所一趟,你哥哥的藥需要重新配,今天下午就不過來了。”


    “嗯。”


    目送尹醫生離開,我坐到床邊穩了下心神,然後鬆開了一直緊攥著的拳頭。


    被我掐紅的手掌心上,靜靜地躺著一枚銀色的小鑰匙。


    安曉倩在衝上來的第一時間,就把這枚鑰匙塞進了我的手裏,所以我才任她打罵不還手也不反抗。


    這枚鑰匙是做什麽的?我下意識看向自己腳踝上的鎖拷,難道是開這個的?


    門忽然被推開,護士拿著擦傷藥膏走進來。


    我連忙將鑰匙往枕頭下一放,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護士幫我塗上藥,我以累了想睡一會兒的理由將她支開,確認這會兒應該不會有人來打擾後,悄悄將那枚鑰匙從枕頭下拿出來。


    自從上次尹醫生將攝像頭砸壞以後,我曾經測試過幾次屋裏是否還有監控設備,故意裝作暈厥,或者脫得暴露一點,都沒人來管或者提醒,可以肯定這裏沒有藏著其他攝像頭。


    我將鑰匙插進腳踝鎖拷的鎖眼裏,輕輕一轉,隻聽哢噠一聲,鎖拷竟然真的打開了!


    我的心猛然快速跳動起來。


    這是什麽意思?安曉倩專門跑來給我送鑰匙,她想表達什麽?讓我想辦法逃跑嗎?她這是在幫我?為什麽幫我?還有雷奕明到底是怎麽迴事?他不是已經和安曉倩宣布年底結婚了?怎麽又會生死不明?


    內心湧現出太多疑惑,隻是都抵不住一個字。


    逃。


    能打開腳上的鎖拷,我就有辦法逃出去。


    現在身體已經養的差不多了,與其被雷奕明關在這個地方,不如逃出去,遠離這個令人絕望的地方。


    雷奕明是生也好,是死也罷,統統與我無關!我隻要活著,好好活著,比他們誰都要活得長久,看著他們高樓起,高樓塌,若我看不到,就讓我的子孫代我看到!


    我將腳踝上的鎖拷重新拷好,然後走到書架前,在裏麵找出一本不起眼的灰本詩集。


    詩集的背麵貼著一張透明膠帶,固定著另外一把鑰匙。


    當初我被黑鴉綁架救迴來,發現雷奕明白天去陪安曉倩晚上偷偷通過陽台門潛入房間後,就將陽台門的內鎖換掉了。後來雷奕明和我發生爭執,將整扇玻璃門打碎,新門安上後,我怕再出點什麽事,私下又將內鎖進行了更換,並且將鑰匙偷偷藏在了這裏。


    我拿下那把鑰匙,嚐試去開陽台門,哢噠,一直緊鎖著的陽台門真的被打開了!


    我的心再度瘋狂跳動起來!


    快速將陽台門鎖上,我飛奔迴書架旁,將兩把鑰匙分開藏在書架某處,重新迴到床邊,大腦高速運轉起來。


    腳鐐可以打開,陽台門也可以打開!將我禁錮在這間屋子的兩項枷鎖皆已不是障礙,下麵要想的,就是怎麽才能逃出去!


    我走到落地窗前,望著窗外蔚藍的天空與那一望無際的蒼綠林野,心中暗暗打定了主意,必須要離開這個地方!


    晚上護士會陪著我一起睡,本來她是在另外一張小床上,後來被我強行拉上來一起說話,就睡在了一張床上。


    “你看看這個。”我將從書架上找到一本編繩藝術的書遞給她,“裏麵有很多用彩繩編織的手鏈、裝飾品,可好看了。”


    護士翻開瞧著:“這是咱們龍國老一輩傳下來的手藝活,我聽說有些老藝術家編出來的彩結能拍賣出上百萬呢。”


    “真的?”我羨慕的說,“好想也學一學,天天這麽閑著,又出不去,無聊死了。”


    “那還不好說。”護士笑著說,“明天我就去買點彩繩迴來,我看這本書上的教程就挺詳細,也簡單,你比著學就行了唄。”


    “謝謝你!”我開心道。


    “你心情好最重要。”護士將書放到一旁,關了壁燈,“睡覺吧。”


    “嗯,晚安。”


    我躺到床上,望著房中黑漆漆的一片,逃跑的念頭越發堅定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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